王麟拎著柴斧,又回到了村口官道。
原本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的道上,如今已是冷冷清清。
只留墨云起和不二和尚,一瘋一傻,呆立原地。
“施主,你在等什么???”
“我......我家妹子丟了,她必不肯吃苦去走山路,我想在這大道上等等她.......”
“哦,我等糖葫蘆,你等妹子,等她回來了,你也給她買串糖葫蘆吧,我怕到時候她搶我的。”
之前王麟退至人后,墨云起也沒瞧見他,此時又回返而來,一下就讓他看了個正著,急忙撲到身前,苦苦跪拜念道:
“求求仙長憐我兄妹,指條明路讓我尋她回來吧,此生定不再教她胡作非為,必讓她洗心革面,重歸良善,外面...馬匪...賊寇...她...我...求...求求......”
墨云起哪還有之前風姿,錦衣上處處都是污漬土灰,發(fā)髻散亂,臉色枯槁,見到王麟之后,愈發(fā)心急,就連話都說不清了。
看他如此可憐模樣,王麟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將其扶起,說些安撫寬慰的話。
話還沒說兩句,官道上便有一伙馬匪刀客襲來,三兩下就將那敷衍了事的路攔踢開,往此處殺來。
“小的們,大當家嚇住了那晉陽官兵,大伙兒手腳利索點,隨我將周遭村鎮(zhèn)掠個干凈!”
后面幾十騎連聲附和,一陣鬼哭狼嚎。
當頭的是威虎眾三當家,胡彪。
他一甩馬鞭,在村口前止住了眾人,拔出大刀,惡狠狠地朝手下喊道:
“你們可給我聽清楚了,跟著我胡彪出來,肯定少不得你們的油水,但誰要是光顧著撈錢玩女人,耽誤了時辰,缺失了糧草,也不用大當家的發(fā)落,我便將你們給囫圇劈了!”
說罷,才讓眾匪散開,各自劫掠去了。
小嘍啰們蜂擁般擠進了村中,胡彪則領著十幾個心腹在村口守著,以免有人逃竄出去。
匪寇也是人,總有那一二個心軟的。
若是強了良家女子后,不忍心當場將其滅口,便任她逃至村口,交給大哥和門前的兄弟們來殺。
胡彪安排妥當后,仍是瞧也不瞧王麟等人。
只是擺了擺手,安排了幾個小弟去將其殺滅。
左右不過一個小禿驢,一個空有皮囊的牛鼻子,和一個落魄的公子哥,三刀就能了結(jié)。
王麟掌氣一寒,正欲用生死符來控住這頭目,讓其收攏回這幫禽獸之徒。
墨云起卻直接迎著馬勢,沖上前去。
他死死地盯著眾匪,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樣,沖到胡彪面前,急吼道:
“這幾日,你手下可曾劫掠過其他官道?有沒有遇到過一個十五六的白衣富家女?”
見此人居然是個瘋子,胡彪不愿臟了自己的刀,對這些言語充耳不聞,一言不發(fā)。
“說啊,你說??!你他媽的給我說啊啊??!”
墨云起狀似瘋魔,嘶吼連連。
他這下便是沒真瘋,也已是入了魔。
兩個刀客踱馬上前,護住了自家頭目,免得被這瘋子抓繞。
一個賊眉鼠眼、眼露淫光的猥瑣矮漢,嘿嘿笑了幾聲,裝腔作勢道:
“我威虎眾有萬把弟兄,這些時日來人人快活,夜夜笙歌,劫下的女子沒滿一萬也有八千,誰知你說的是哪個?”
他跟著胡彪守在村口,不能進去爽快一番,心里早就憋悶久了,忍不住便扯謊出來,摸不上真的身子,便在嘴里過過意癮。
一旁的嘍啰同樣如此,賤聲淫笑了起來,幫腔道:
“是哩是哩,。”
“對頭對頭,還是那些富家女的滋味帶勁,性子潑辣嬌蠻,再配上那半遮半露的白色華服,當真讓我......”
兩人還欲再說,卻只能在冥府重敘后話了。
一道寒芒乍起,在空中劃出無數(shù)條血絲。
墨云起嘴巴大張,上下顫動,似乎是在哀嚎著什么,但喉嚨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響。
腰間軟劍,不知何時已握在其手,向前一攪,便轉(zhuǎn)起無數(shù)血肉骨泥。
那兩個話都沒說完的嘍啰,頃刻間已被一團劍雨籠罩。
劍芒如雨,落雨連綿,碰到兩人身上,便濺起幾點血花。
墨云起劍勢太快,讓人根本看不清劍雨中的情形。
這場劍雨,才終于算是停歇了。
兩顆大大的人頭卻完好無損,掉在了那攤?cè)饽嘀?,緩緩沉了下去?p> 賊眉鼠眼的二人,彼此仍在擠眉弄眼,張著嘴巴,還想要再說些騷話出來,卻漸漸被自己的血堵住了嘴,再也出不了聲了。
除了三當家胡彪之外的其他盜匪,皆是驚懼,拔刀便向墨云起砍來。
盜匪沖來,墨云起卻只低著頭,呆呆立在原地,動也不動。
只有當那些人離近了后,入了他身前四尺,墨云起才會落下一場劍雨,在他們身上濺起道道血花。
雨下得很快。
不到十幾息,便下了十幾場。
地上,也便多出了十幾個紅色泥堆。
一個泥堆里,埋著一顆人頭。
分毫不差。
胡彪冷眼看著手下一個個慘死,卻什么都沒做,只是一個勁兒地人前去送死。
有那不愿意上前的,便被他倒拽起來,扔向了墨云起。
村里一陣騷亂之聲,他此刻便是喊回手下,也沒人能聽得見。
胡彪一眼便看出了對方劍法精妙,出手極快,深知自己不能直面其那柄軟劍的鋒芒。
所以用起了人命去填,使墨云起耗空了體力,讓那鋒利的軟劍鈍了刃口。
用別人的滾滾人頭,給自己換來了勝算。
見到墨云起手臂微顫,胡彪立刻拔刀,駕馬前沖。
墨云起早已心如死灰,筋疲力盡,手中的軟劍也不復之前鋒銳。
面對這一刀,即使他劍雨再起,卻已無法再胡彪身上濺出血花。
只能勉強在其厚硬的體表,劃出幾道血痕。
墨云起已然閉上了雙目,引頸受戮。
只聽轟轟風動,一記勢大力沉的橫掃,引得風嘶空鳴,攔腰便朝他劈了過去。
“你這眼里,是真沒我啊......”
聲音從胡彪背后響起,他只覺后心一涼,隨后就見一柄破斧,從身側(cè)探出。
斧頭外表破舊,但卻受一股驚世駭俗的巨力所催,后發(fā)而先至,砍在了他的胳膊上。
只聽“咔咯”兩聲,他的手便離了臂膀,和掌中的大刀一起飄蕩到了天上。
第一聲“咔咯”,是斧刃打在了臂骨上,相碰之聲。
第二聲“咔咯”,是那與刀背無異的斧刃鈍口,將臂骨強行掰斷的聲音。
他的手臂斷了,但不是被砍斷的。
大臂處骨刺突橫,骨茬參差。
他那手臂,是被那鈍器一般的斧頭,生生砸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