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同樣的兩個字,麥爾登卻是驚了。
牙齒、頭發(fā)之類的,倒也罷了。當(dāng)初得知自己的牙齒中被動了手腳,麥爾登二話不說當(dāng)即檢查對自己的口腔做了徹底檢查,那個時候他便已經(jīng)決定,倘若別的牙齒也有問題,他不介意斬草除根統(tǒng)統(tǒng)拔掉。以如今的技術(shù),再造一口新牙全部更換,也不費什么事。
可是,血液?
流淌在周身的血液,這要如何操作?難道來一場全身換血的大手術(shù)?
秦湛一眼看透他所想,擺了下手,“不要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沒有用。血液也好,別的什么也好,只是媒介,目的只是為了在基因中嵌入一個片段?!?p> 麥爾登的臉色實在太難看了,旁觀的安蜜兒有些不忍心,適時插了一句,“不用太擔(dān)心,其實每個人的基因里都有很多……嗯,多余的片段,終其一生都不會有任何表現(xiàn),你可以當(dāng)它不存在。”
安蜜兒的本意是想告訴對方,當(dāng)那個基因片段不存在。可是麥爾登的注意力卻在話語的前半截。
他驚叫,“你說……每個人?!”
安蜜兒無比后悔為何要在這種時候冒頭,不敢再說話了。她悄悄的往墻角挪了一步,最大限度的降低存在感。
秦湛卻似乎不再有顧忌,當(dāng)即表示肯定,“每個人。”
麥爾登的腦子里“轟”的炸了一片。至少有十多秒,他根本無法思考。
過了良久,麥爾登才后知后覺的后悔起來。
在刨根究底之前,他其實已經(jīng)預(yù)料到自己會后悔。但身為一個成年人,麥爾登認為自己有能力為自己的行為負責(zé)。但聽了答案之后,他才意識到——
自己根本負不起責(zé)!
每個人……活在地球上的每個人。
他何德何能,替全人類負責(zé)?!
麥爾登喃喃自語:“如果不是我理解出了問題,那么,就是我瘋了?!?p>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對面的秦湛聽的一清二楚,但并未就此評價什么。他很了解麥爾登,不僅理解力沒有問題,相反,大導(dǎo)演的領(lǐng)悟力一流,不然也拍不出那么多膾炙人口的電影。
此時此刻,麥爾登的確想到了很多,或者說,太多了。他很難立刻理清頭緒,只能從中隨便扒拉出一個點,嗓音艱澀的詢問秦湛,“你體內(nèi)也有這個片段?!?p> 秦湛點了點頭。
麥爾登接下來的話說的更加艱難,“但是你和我不同,你的片段有所表現(xiàn)?!闭f著,麥爾登又瞄了一眼虛擬紙張上的三幅圖表。
其中之一屬于麥爾登本人,而現(xiàn)在,第二張的主人也能確定了。
秦湛。
圖片呈現(xiàn)出的明顯不同,確實能說明很多問題。
麥爾登的聲音越來越小,“所以說,你的片段會表現(xiàn)出來,是因為被我咬了的緣故?!?p> 盡管只是猜測,但并非全無根據(jù),麥爾登清楚的記得,秦湛曾經(jīng)說過,當(dāng)他的牙齒穿透他的皮膚時,能夠清晰的感覺到有某種液體被注入血管。
看得出來,麥爾登緊張的都快暈過去了。對此,秦湛只是笑笑,看起來并沒有當(dāng)面算賬的意思。
他說,“基因片段是否表現(xiàn)出來,哪是那么容易操縱的?”
麥爾登哪會是輕松打發(fā)的,他面上泛起濃烈的苦笑,“你別安慰我了。盡管我一點不明白其中的原理,但事實擺在那里,我剛剛咬了你,你的眼睛就變成……變成那種顏色?!?p> “和你無關(guān)。”秦湛說了這么一句,語氣太過輕描淡寫,以至于聽起來都不像是寬慰,只不過是一件淺顯的事實。
麥爾登卻不信。如果沒有絲毫關(guān)系,剛才那一場剝皮抽筋似的檢查又該怎么算?
秦湛只好說的更詳細一點,“我基因里的問題的確和你沒什么關(guān)系。盡管你的牙齒確實被人動了手腳,但那點藥劑并不足以改變什么,頂多就是讓一些隱藏起來的特征被急速表現(xiàn)出來罷了?!?p> 對方指的是紅眸,這不難理解。
不過麥爾登思考的還要更深一層——他聽出幾分言外之意,秦湛似乎在表明他的身體與眾人不同,大概是那段成謎的基因在他體內(nèi)是有所影響的,只不過從外觀上看不出什么異常。而藏在自己牙齒里的東西就類似于某種顯影劑,迫使秦湛的外觀出現(xiàn)了明顯特征。
對方說“罷了”,可麥爾登卻不能真的翻過這一篇不提。因為紅眸的事,確實給秦湛帶去了數(shù)不清的麻煩。麥爾登自認是個負責(zé)人的成年人,該由自己承擔(dān)的部分,理所應(yīng)當(dāng)要負責(zé)到底。
只不過眼下與牙科醫(yī)院的官司還處于糾結(jié)中,更不要說揪出在牙齒中動手腳的幕后。
麥爾登決定先略過這一茬不提,等日后有了結(jié)論,應(yīng)該由他本人負責(zé)的部分,絕不含糊。
有了決定的麥爾登,轉(zhuǎn)下下一個問題,“那么,你身體內(nèi)、我身體內(nèi)的基因片段究竟是怎么來的?你剛才說任何東西,恕我想象力有限,實在很難理解?!?p> 麥爾登也考慮過遺傳的可能性。不過,盡管他對遺傳學(xué)了解的不多,但也知道可能性極低。
遺傳的結(jié)果多種多樣,很難想象,會有一段莫名其妙的基因存在于所有人的體內(nèi)。
“我已經(jīng)說過了,這段基因極有可能是從當(dāng)年那些NOAH實驗室流出來的?!睂Υ?,秦湛卻有些避重就輕。他看得出麥爾登不太敢深挖與NOAH實驗室有關(guān)的東西,于是打算借此來打發(fā)他。
在大多數(shù)世人的意識中,被大清洗之后的NOAH實驗室早已是歷史的過去式,大家偶爾談?wù)撈饋?,盡管唏噓,但也僅此而已。
麥爾登卻能覺察到背后的異樣,不管是出于他本人對事物的洞察力,還是因為社會地位偶然接觸到什么細節(jié),總之都稱得上十分厲害。
一個真正成熟的人,不僅要了解自己能做什么,更要清楚自己不能做什么。麥爾登對于其中的尺度一直把握的很準(zhǔn)。
他拋開不該沾手的部分,接著往下問,“流出之后呢?要進入普通人的身體內(nèi),總還需要一個媒介吧?”
略微猶豫,麥爾登還是補了一句,“聽了前面的話,如果我的理解沒問題的話,被植入基因片段的人似乎并不在少數(shù)?”這只是沒什么根據(jù)的猜測。然而,僅僅只是隨口一猜,麥爾登自己都出了一身冷汗。
“你曾經(jīng)參加過全民體檢吧?”明白敷衍不過去的秦湛,就此冷淡的提了一句。
“什么?”麥爾登先是一怔,確實有點沒聽明白。
但兩秒之后——
“什么!”麥爾登狠狠一震,他覺得自己大概是明白了,但也確實被嚇壞了。
關(guān)于基因片段的來源,雖然也細思恐極,但畢竟大清洗已過去多年,隔了漫長的光陰,恐怖感也仿佛被蒙上了厚厚的一層霧氣,并不那么真切。
可是,全民體檢不一樣。
“你不會說的是每個公民為了身份登記而做的那個體檢吧?”麥爾登異常艱難的擠出這句話,他甚至都不能確定自己有沒有把每個字說清楚,嗓子發(fā)緊的厲害,以至于每個音節(jié)都極致變形。
方才聽安蜜兒和秦湛說到“每個人”,麥爾登雖然也被嚇了一跳,但下意識的只當(dāng)那是另類的修辭手法,是這兩位危言聳聽隨口說的。
可原來,那竟然是在陳述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