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章 檸條
七二年,田福堂擴大范圍收青秧。
由于大量人手抽調(diào)到養(yǎng)殖上,大田里開始緊張,雙水村一批購進四臺手扶拖拉機,實現(xiàn)塬上、溝道機械化作業(yè)。
有了手扶拖拉機的加入,田里的活計不但輕省許多,還效率提高,以往瀝瀝拉拉,拖拉差不多兩三個月才能做完的夏收夏種,不到一個月時間就搞定了。
田間的勞力一下子節(jié)省出來,反哺到養(yǎng)殖上,雙水村養(yǎng)殖的規(guī)模變得更大了。
青料已經(jīng)嚴重不足,雙水村不但大量種植玉米、紅薯,豌豆、花生等能產(chǎn)生青秧的作物,還開始在山坡上廣種各種牧草,爭取自給自足。
因為,在周邊村子里已經(jīng)很難收到青料了,而且開始有了向周邊蔓延的趨勢。
那些隊長、書記們也開始跟著學(xué),公社雖然沒有號召,但也沒有阻止。
一是因為那是田福堂帶頭干的,二也因為夏糧不但沒減產(chǎn),反倒還有了增加,畝產(chǎn)突破三百斤,直奔五百斤大關(guān)去了。
要知道,這時的平原上,也不過才是這個數(shù)據(jù)了。
青料不足,影響了養(yǎng)殖的擴大和成羊的快速出欄,田福堂痛定思痛,按照少平的建議,開始在沒種莊稼的坡地、林下大規(guī)模種植多年生牧草。
就連背陰的山坡都廣種檸條。
檸條,又叫檸條錦雞兒、小葉錦雞兒、中間葉錦雞兒,是豆科錦雞兒屬植物。
灌木,成株高達一到四米,有時呈小喬木狀態(tài),常生長于半固定或者固定沙地,是那里的優(yōu)勢品種——就是生長霸道,別的都爭不過它的意思。
檸條的老枝金黃色,有光澤,嫩枝被白色柔毛;有六到八對羽狀小復(fù)葉,葉有刺尖,灰綠色;花梗密被柔毛,花冠旗瓣寬卵形或近圓形;莢果扁,披針形,有時被疏柔毛。
一年十二個月里,有五個月開花期,六個月結(jié)果期。
牛逼吧。
而且這檸條潑辣得很!它喜光卻不怕陰,適應(yīng)性很強,既耐寒又抗高溫。
說到耐寒,舉一個例子:檸條在年平均氣溫1.5℃,最低氣溫-42℃,最大凍土層深達二百九十厘米的蒙省,都能正常安全越冬成長,就問你怕不怕!
就這還不是全部,檸條又極為耐高溫,據(jù)專家實測,太陽直射,55℃時才會曬傷葉片,60℃時才會被曬死。
這樣一株植物,雖然怕澇卻極耐干旱,無論大氣干旱,還是土壤干旱。
在0-190厘米根層內(nèi),沙地含水率極值為0.3%的情況下仍能生長,1.90-3.04%時就能生長健壯,簡直是為黃原而生的。
好處到這里還沒完,人家不但潑辣,還很有用處。
在檸條錦雞兒開花期,鮮草干物質(zhì)含粗蛋白質(zhì)15.1%、粗脂肪2.6%、粗纖維39.7%,無氮浸出物37.2%。
它產(chǎn)草量高不說,春季還萌芽早,枝梢柔嫩,春末夏初,連葉帶花都是牲畜的好飼料;冬季在野外,更是駝、羊的“救命草”。
所以,枝葉可作綠肥和飼料,是可用于青貯的優(yōu)秀青料。
別忙,好處還沒說完。
檸條的枝干皮層很厚,富含纖維,于五六月間采條剝皮,漚制成“毛條麻”,可供擰繩、織麻袋等。
還有呢。
檸條花期長,開花繁盛,為優(yōu)良蜜源樹種。
檸條果期長,結(jié)實繁多,種子產(chǎn)量大,營養(yǎng)價值高。
種子中含粗蛋白質(zhì)27.4%、粗淀粉31.6%、粗脂肪12.28%,既可榨油又可采用蒸煮、浸泡的辦法去除苦味作飼料。
檸條的枝干含有油脂,外皮有蠟質(zhì),干濕均能燃燒,火力強,是農(nóng)村里優(yōu)良的薪柴。
檸條株叢高大,枝葉稠密,根系發(fā)達,具有根瘤菌,防風(fēng)固沙、保持水土的作用極好。
在貧瘠干旱沙地、黃土丘陵區(qū)、荒漠和半荒漠地區(qū)均能生長,而且生長極快,最高紀錄年均生長量達六十七厘米。
如果吳老師有檸條一小半的適應(yīng)能力和潑辣,少平都不會那么操心。
她太擰了。
從去年秋開始,同來的知青開始以各種名義返城,到七二年秋天結(jié)束,那四個人就先后和大雁一齊飛走了。
他們有的當(dāng)了兵或工人;有的更幸運一些,被推薦上了大學(xué),只有吳老師走不了。
她像一只被打斷翅膀的雛雁,滯留在了雙水村這里。
村里人誰都知道,吳老師不幸,是因為她已故的父親。
另外兩個女知青走了以后,吳老師又搬回了學(xué)校,母女兩人自己住在一個窯里,自己做飯。
吳老師一邊教學(xué),一邊照顧母親。
少平就悄悄的從山洞里拿糧食過來,后來又加了錢。
因為吳媽媽疾病纏身,治病需要錢,可吳老師哪里有錢?
但吳老師仍是不要,也學(xué)著少平挖藥材貼補,可那才幾個錢。
少平思考了幾天,跟父親和大哥商量過后,直接認了吳媽媽做干娘,吳月琴這才沒了辦法。
只是從這以后,她教起少平更是盡心。金波只是學(xué)唱歌吹奏樂器,拉小提琴,少平則是必須全都學(xué),尤其是畫畫,一張又一張,躲都沒辦法躲。
在人們的感覺中,像吳老師這種處境的人,一般說來,應(yīng)該總是自卑的才對。
為了自己能在這個社會上生存下去,或者企求一點小小的發(fā)展,應(yīng)該總是時時處處小心謹慎,沒鋒芒,沒棱角,奔跑在領(lǐng)導(dǎo)的鞍前馬后,隨社會的大潮流任意飄泊……
但不幸的是,吳老師沒有這種認識。
那些“美德”她不但一點沒有,相反,卻還表現(xiàn)出一股子傲氣。
走路抬頭挺胸,眼睛總是銳敏地掃視前面的世界,嘴里時不時哼著一些叫人聽不懂的外國歌,有時還像男孩子一樣吹口哨。
這……這……唉……
在別人對當(dāng)前那些時髦的話題喋喋不休地談?wù)摰臅r候,她總是一言不發(fā),一雙淡漠的黑眼睛瞪著,或者干脆把那雙眼睛閉起來。
總之,她和眼前的社會顯得格格不入,很不搭調(diào)。
在少平看來,這是另一種抗爭。
在粗獷雄渾的高原大地上,她就像一朵開得很嬌嫩的花,一朵努力不使自己在霜雪風(fēng)暴中枯萎的花,不管付出什么樣的代價!
……
這段時間,她讓小少平操碎了心。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點的,慢慢的到了七三年。
少平要上初中了,就在石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