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族為了盡早找到冰晶,除了負責追捕的罹爝,其他人也都前往了凡界。
此番去神醫(yī)族,罹爝只帶了憐殤和另外一名隨從。
他穿著暗色不扎眼的幻術(shù)長袍披上袍帽靜坐在馬車中,而坐在他對面的憐殤不時就偷偷打開車窗的幕簾張望一番。
罹爝微微皺眉,但并非慍怒。他開口道“你在找什么?”
憐殤立刻擺出一副無辜狀“我頭一次覺得凡間是這么親切,總?cè)滩蛔】纯从袥]有什么熟人。”
罹爝也伸手掀開幕簾看了一眼,外面黑發(fā)的凡人熱熱鬧鬧的聚著堆。
他收回手平靜地得出結(jié)論“看到熟人我也不能放你走?!?p> 憐殤:…別打擾謝謝。
和罹爝呆的這幾天她算是看出來了,雖然這火族表現(xiàn)出來的總是很好說話的樣子,但凡是涉及她人身自由的,這家伙總是斬釘截鐵的不給她希望。
不過嘛,好在他好說話。
“我自然不走”憐殤抬起三根手指發(fā)誓道“我只是不明白,您的馬車為何在這塊地已經(jīng)兜了三圈?”
罹爝的心臟暗中咯噔了一下,但他面上依舊十分平靜“我在找霏宸?!?p> 憐殤的小心臟和兔子似的亂跳一通,她僵硬地笑道“難道您在這里發(fā)現(xiàn)了那個冰族。”
“嗯,我在附近感應到了他的幻術(shù),只是痕跡突然消失了?!鳖眷甙底运尖庵傻脑挘诽油步绾蠛鸵粋€伶俐的守界使在一塊,守界使熟識凡界地貌,帶著霏宸東躲西藏倒也委實是樁麻煩。
憐殤的心里又咯噔一下,強顏歡笑的敷衍道“我還以為殿下迷路了。”
被說中心里有些小慌張的罹爝:…
罹爝沉靜下來,指間燃過幽藍的火焰從馬車中鉆出去,不一會,他開口道“停車。”
馬車立刻停了下來,憐殤瞧了眼附近見了第四次的景物發(fā)怔。
罹爝道“下車吧,霏宸他們逃進神醫(yī)族了?!?p> 對“逃”這個詞十分不滿的憐殤不情的的下車道“這不過尋常的巷道,何來神醫(yī)族?”
罹爝沒有回答,引著憐殤朝小販集結(jié)的巷道走進,最終他在一棵寬度勝過巷道的古榕木下停住。
古榕木除了比較高聳寬大便無其他獨特之處,若說獨特,其枝干上高高低低還掛滿了紅艷艷的祈愿牌和用來祈愿的紅絲帶,遠遠望去,那些木制祈愿牌隨風輕輕碰在一起,宛若輕吟的歌聲。
罹爝并不理會這些,道了聲后退,便將手撫在那榕樹干上,藍色的火光從他掌心迸濺,下一秒,榕木干便破碎開來,空心的地方形成一條狹窄的通道蔓延向更黑暗的深處。
這樹里居然別有洞天,想必便是通往神醫(yī)族了。
罹爝收手,正想示意憐殤跟著他一塊走,卻見憐殤抬頭定定望著樹上的祈愿牌。
罹爝正想抬頭看去,憐殤霍然抓住了他的手,抬起頭看他時,笑得楚楚動人。
“我們出來時,殿下可以允許我也寫一只祈愿牌嗎?”
罹爝一愣,輕輕收回手然后遲疑的點點頭。
可他仍然覺得哪里不太對勁,正想再抬頭看,憐殤又拽著他的衣袖若有若無的制止。
憐殤低頭道“奴隸怕黑,可否過路時牽著殿下?!?p> 罹爝又收回手道“我不是說了嗎?你不是奴隸?!?p> “是。”憐殤心中暗松一口氣,正要抬頭,卻見罹爝重新將手伸過來。
“走吧?!彼穆曇舨患膊恍欤仡^時云霧壓著的光在他的側(cè)臉勾出深邃的暗影。
憐殤心中將自己又暗罵幾聲,果斷微笑著牽住那個火族的衣袖,和他一并踏入那片陰影中。
剛剛,她在一個掛在陰影處的祈愿簽上看到一行新添的雋秀的篆刻。
上面寫道
「阿憐,常駐」
…是霏宸,他知道她來了嗎?
二人走出那片黑暗后,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個在巨大樹木中建立起的綠色之族。
綠水逶迤,芳草長堤。
神醫(yī)族是個注重意境和養(yǎng)生的族群,他們大都一襲綠衣,悠悠穿梭在人群中,折枝細柳別在自家店鋪門前,溫和笑著沏壺清茶,與客人們談起天來。
罹爝能感受到在神醫(yī)族中霏宸那樣強大的靈力波動,可路過神醫(yī)族最繁華的藥市,人多雜亂,若想仔細尋找起來實在是很麻煩,必須凝神靜氣。
而憐殤偏不給他這個機會,一進神醫(yī)族便不時晃悠下好脾氣的火族就是不讓他專注尋找霏宸。
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罹爝默默放棄了繼續(xù)尋找的念頭,和這個滿眼新奇的隨從逛起來這從未到過的族群。
憐殤也是頭一回來神醫(yī)族,眼中的那些新奇也并非全都是假的,她是真切對神醫(yī)族的藥市感興趣!
她從小就對神醫(yī)族的仙品草藥充滿興趣,霏宸也時不時打趣她說,若憐殤不是冰族的公主,恐怕就膩在神醫(yī)族的藥市和藥茗館當個小婆婆一輩子不出來嘍……
想到霏宸這樣的話,連同他打趣時輕彈一下自己的額頭的樣子,憐殤不由得就輕笑出聲來。
她是那么愛自己的哥哥。
罹爝悄然站住,看著東瞧瞧西看看然后突然就笑出來的憐殤,心中詫然就有了種異樣的感覺。
那是從夢境開始的荒謬,本該只是一場荒謬而已,可如今看著眼前人卻不知為何有種…
失而復得的歡喜。
憐殤看見罹爝望向自己躊躇的眼神,心里懷疑他是不是希望自己趕緊逛完好繼續(xù)尋找霏宸!
于是,憐殤微微躬身提議“車馬勞頓,想必殿下也累了,不如在附近飲過茶點尋處客棧歇息?”
她就不信火族吃東西睡覺還能找人。
罹爝別過頭去,眉眼中有淺淡笑意“你若喜歡這里多呆一會也無妨?!?p> 完全不會察顏觀色的憐殤腦海中又是“不好”二字,罹爝難道想把她丟在這兒然后自己找個安靜地方找霏宸!
不行!絕對不行!必須制止!
她果斷伸出手向罹爝邀約道“其實,我也只是希望殿下不要累著自己。關(guān)于神醫(yī)族藥理學識我也略知一二,若殿下愿意,我懇請殿下與我一道觀游”
清風,翠柳,諾大的鏡水湖上有扁舟歌聲重重,四月人間江南也不過如此罷。
憐殤的邀請窈如這湖面上的風,吹散了水波陣陣,飄逸蕩向遠方。
火族的神望著這個仿佛在夢中出現(xiàn)過無數(shù)次的倩影遲遲才點了點頭。
憐殤見罹爝答應后徹底放松下來,她拉著罹爝看見了許多奇珍異獸,仙品藥草,每見一種就向罹爝介紹它的形狀,特效,用途以及傳說。
令她意外的是,罹爝不僅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的不感興趣甚至還能跟上她思維跳躍的速度,有時候也會主動詢問或與其功效跟她討論一二。
她仿佛找到了知己,要知道,整個霜刃都城浩大王宮中數(shù)百人沒有一人能耐心聽她一個女孩講神醫(yī)族的草藥知識,就算是哥哥,他也會偶爾發(fā)怔。霏勿他到底只是愛屋及烏,因為殤對神醫(yī)族感興趣才會去外界找到相關(guān)的書籍贈她,若說看,他恐怕也是看不進去的。
天色漸漸暗沉,風中夾雜細雨綿綿。
兩人坐在一家小店中,欣賞著湖面的風,品嘗著神醫(yī)族的美食…還有甜點。
罹爝也沒想到憐殤會要那么多甜點,當時他說自己喜歡甜食只是在思考自己的喜好時聯(lián)想到愛吃甜食的小五,然后隨口編的一句話。
吃,當然是吃不了的,太甜了。
所以,可以轉(zhuǎn)移話題。
“對了,你…”罹爝看著憐殤那雙冰藍色的眼睛道。
憐殤咬了一口熱烘烘剛出爐的栗子糕抬眼望著他,那雙纖長眼睫下的陰影都那么美輪美奐。
罹爝似乎有所猶豫,最終還是開了口“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
等等,突然發(fā)現(xiàn)沒有稱呼也完全沒有問題是怎么一回事?憐殤:我居然才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
她也不多做思考,忽悠罹爝道“在我們凡界,不同的地方起名也不同。我在家里排行第九,就喚阿久了?!?p> “名也是九?”罹爝又感覺哪里怪怪的,可是又說不出來哪里怪。
憐殤又咬了一口香甜的栗子糕敷衍道“名是久遠的久,寓永年。”
“對了,殿下如今多少歲了?”她盡量以凡人的語氣說話。
“九十?!彼鸬?,憐殤還想開口,他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把她的話語都堵在唇際。
“以后不要一直叫我殿下,聽著不舒心?!?p> “雖然這不太合規(guī)矩,但您若不喜歡,我便換種稱呼好了?!?p> “也不喜歡您這個字?!?p> 天更黑了,晚歸的夜鴉站在巢穴中躲避著風雨望著二人。
“那,我叫你什么呢?”憐殤又笑了,只不過這次是發(fā)自內(nèi)心。這個孤獨的家伙有自己的活法,這倒也好。
“名字就好?!?p> “殿下比我大了不知多少歲,我卻以平輩相稱?”
換來的又是罹爝的緘默不語,這樣的他更讓憐殤笑意更甚。
“爝?”憐殤道
罹爝抬目望著她,那眼神分明有所觸動。
他眼里好像有冰化開,怎么一個火族的神卻總是不像火族呢
“我以為就算不喚我的名字,你也會選罹來喚?!?p> “有人告訴我說殿下不喜歡自己的名字,這很正常,就像我也不喜歡殿下名中的罹字,我認為爝字就很好,意為永生不滅的火種,這樣的名字配得上您?!睉z殤微微側(cè)手撐起側(cè)臉,眼睛瞧著罹爝時全是自己都不曾注意的溫柔。
“你覺得怎么樣?”
罹爝望著她那雙藍色的可以裝進萬物的眼睛,心中似乎有什么桎梏要被掙開。
天上的雨還在下,夜色徹底彌散開來。
“我,很喜歡。”他再次到憐殤面前笑了出來,他這一笑,如云銷雨霽,彩徹區(qū)明,世界都明亮了。
與此同時,站在雨下那個和憐殤一并被帶出來的侍從微笑著不說話:你們清高,你們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