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誰人不曾慕凌霄
書接上回。
云夢山莊莊主程允恭混跡江湖多年,自是深諳世事。眼下這凌無涯三弟子王天風(fēng)、四弟子秦慕風(fēng)親率一眾凌霄閣弟子下山,為的也不過是來云夢山莊求些聚靈丹用以對林傲風(fēng)傷勢的治療。
不過若是就這么輕易將那聚靈丹交了出去,反而容易被那凌霄閣以為他云夢山莊軟弱可欺。
思前想后,程允恭決定暫時還是不要將那聚靈丹交出來,權(quán)且吊一吊凌霄閣一眾的胃口。
條件是自然要開的,不過眼下這聚靈丹要凌霄閣用何物來換,程允恭一時還沒想好。所以在王天風(fēng)秦慕風(fēng)詢問的時候也并沒有急著說出自己的條件,這種事情,最好還是要好好考慮的嘛!
云夢山莊在江湖上雖說也頗有些聲望,但若是和那凌霄閣比起來,那自然是相去甚遠(yuǎn)。武林第一宗門的名頭,可不是隨便哪個宗派能夠輕易撼動的。更何況他云夢山莊也并非純粹研習(xí)武道,用程允恭本人的話來說,有自保之力便可。商賈生財之道,似乎更符合程允恭的追求。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商賈之流,便是程允恭的取財之道。
在莊主程允恭的言傳身教耳濡目染之下,久而久之,云夢山莊便也鮮少有特別癡迷于武道的人了。不過在這其中,少莊主程云曉算是個例外。這小子做生意完全是個外行,但平素對刀槍棍劍之類的兵器倒是頗為喜愛。
程云曉這小子是在程允恭五十五歲那年才誕生的,所以對于程允恭來說屬于老來得子,因此對這個兒子也是百般喜愛。
程允恭原本是想著讓程云曉做個錢莊掌柜之類的,不過程云曉顯然是志不在此,讓他算個賬都不曾算得明白,若是讓他做了錢莊掌柜,指不定幾時就將程允恭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家業(yè)給糟蹋光了。對此程允恭雖痛心疾首,卻也當(dāng)真是無可奈何。
作為云夢山莊的少莊主,程云曉自幼便是錦衣玉食。不過這種生活并未讓程云曉沾染上那些個尋花問柳的不良習(xí)氣,這一點還是讓程允恭頗為欣慰的。程云曉這小子,除了喜好練武之外貌似也沒什么別的愛好,原本倒是也挺讓程允恭滿意,但眼下也開始隱隱有些擔(dān)憂起來,這程云曉醉心練武無可厚非,不過瞧這架勢,兒女情長這事兒勾不起他半點興趣??!這可如何是好?
有幾次程允恭甚至想將程云曉叫到跟前好生訓(xùn)誡一番,但無奈他本人實在太忙,根本抽不出多少的時間開展作為一個父親對兒子的管教?;谶@個原因,程云曉依然可以肆無忌憚地放飛自我。
程云曉雖說是個武癡,不過云夢山莊并沒有絕頂高手坐鎮(zhèn),程允恭雖說給程云曉物色了幾個師父,不過程云曉在武學(xué)方面悟性著實很高。學(xué)來學(xué)去,反而覺得自己能當(dāng)那些所謂“師父”的師父了。
程云曉甚至一度懷疑,自己的父親是不是錢多得沒地方花了,請來這么些個武師濫竽充數(shù)。
這倒是程云曉低估了程允恭的眼力,為了讓自己的兒子有所成就,程允恭所請來的師父,盡皆是武藝不俗。不過并沒有人能在這云夢山莊長期留駐,短則一個月長則三個月,都被程云曉給打跑了。
程云曉還挺疑惑,這幫人該不會是看著云夢山莊家大業(yè)大,專門過來借著授藝之名騙錢的吧?
對于這等光景,程允恭也很是無奈,看起來這萬貫家財若是想要程云曉接手,怕是沒什么可能了。明明是一個長年累月和錢打交道的人,卻偏偏對錢不感興趣,真是奇哉怪哉!
不過程允恭又有什么辦法呢?就這么一個兒子,打不得罵不得。雖然在程允恭本人看來這程云曉屬實有些不爭氣,不過天賦這種東西,畢竟不可強求?;蛟S這程云曉骨子里就真的沒有經(jīng)商的天分呢?只是這辛苦攢下的家業(yè),若是將來無人接手···
長期以來對于程云曉癡迷武學(xué)的做法,程允恭雖然覺得有些不妥,但也找不到什么合適的理由反駁。若是那程云曉聽得進(jìn)勸還好,不過按照程允恭對自己兒子的了解,若是讓他罷武習(xí)文,那定然是種巨大的折磨。
而這程云曉長期以來為了能夠拜入名師門下也是頗費周折,卻總也不盡如人意。
眼下凌霄閣一眾弟子前來求藥,倒是給程允恭提供了一個新思路。要么就讓凌霄閣交出鎮(zhèn)宗之寶凌風(fēng)劍,要么就要凌霄閣將程云曉收為弟子。至于第一條,程允恭實際上興趣并不是很大,江湖上人人傳言凌風(fēng)劍天下第一,但程允恭卻是很清楚那凌風(fēng)劍是一把嗜血的兵刃,尋常人根本難以掌握。當(dāng)年李傳風(fēng)尚且能在凌風(fēng)劍下走火入魔,他完全不相信云夢山莊的任何一人,包括他自己在內(nèi),誰能駕馭得了這把凌風(fēng)劍。
權(quán)衡利弊之下,似乎還是第二條路更加劃算。將程云曉送入凌霄閣學(xué)藝,以程云曉對武學(xué)的悟性,想必學(xué)起來各類功法也會如魚得水。最為重要的一點,若是程云曉僥幸得到那凌霄閣掌門凌無涯的賞識,讓程云曉成為凌風(fēng)劍新一任執(zhí)掌者也說不定?。?p> 想到這里,程允恭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微笑。
至于王天風(fēng)和秦慕風(fēng)二人推測他不愿給藥是想圖謀凌風(fēng)劍的推測,程允恭自是不知。
程云曉平日里鮮少出門,每天不是在練武就是在看書,而且他還給云夢山莊的人立下了規(guī)矩,除非他有事找別人,其他人不得擅自過去找他。當(dāng)然了,若是父親程允恭找他,另當(dāng)別論。
因此對于凌霄閣眾弟子前來云夢山莊求藥一事,程云曉暫時并不知情。
程允恭計劃著等到天亮以后差人過去將那深居簡出的程云曉叫出來讓凌霄閣眾弟子認(rèn)識一下,同時也讓自己這位武癡兒子見見世面。要知道凌霄閣弟子隨便拎出來一個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輩,就更別說凌無涯門下四大弟子了。
雖然李傳風(fēng)十年前已經(jīng)被逐出師門,但曾經(jīng)的弟子,也是弟子。更何況,李傳風(fēng)在江湖上還有著那天下第一劍的響亮名號。
打定了主意,程允恭便也遣散了下人,自顧自去休息了。
且說婉兒被黃蕾調(diào)侃了幾句,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這一天之內(nèi)發(fā)生的事情,婉兒覺得似乎比之前十八年加起來還要多。只是娘親她···再也回不來了···
想到娘親,婉兒的心頭再次涌過一絲酸楚,想哭。
但婉兒還是拼命忍住了。黑暗中她看了看黃蕾的方向,心中默念:“婉兒,比起你來,黃蕾才是真正的可憐呢,父母雙亡。最起碼···最起碼你還有個興許還在人間的父親?!?p> 只是,這“興許還在人間”的父親,他又在哪里呢?
婉兒并不知道以后還有沒有再見到自己父親的機(jī)會,或許真的如黃蕾說的那樣,以后她和黃蕾,就是這個世上最親最近的人了。
婉兒突然想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無論以后父親會不會再出現(xiàn),她都會把黃蕾當(dāng)做是自己的親姐妹。為了保護(hù)她,自己一定要成為一名真正的武林高手。只有這樣,才能確保黃蕾不受到人家欺負(fù)。畢竟以黃蕾的姿色來說,若是遇見壞人為非作歹,以她自身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自然是無法應(yīng)對。
所以說嘛,關(guān)鍵時刻還是得靠婉兒救場。
婉兒躺在床上胡思亂想,慢慢地疲倦感襲來,她也不由自主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夢中,婉兒似乎看到了一個身穿白色長衫的身影。她努力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那個人的模樣,但就是看不清。那個人負(fù)手而立,渾身散發(fā)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
婉兒想要走上前去一瞧究竟,卻見那人突然轉(zhuǎn)過身來,揮手就是一道凌厲無比的劍氣。精純的劍氣之中夾雜著摧枯拉朽般的澎湃力量,婉兒剎那間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難道就這樣被人殺死了么?婉兒可是還有大仇未報呢!不行不行,不能死,不能死!
婉兒的心中升騰起一股急切,躺在床上緊蹙雙眉,似乎要隨時醒來。
夢中那人似乎是感應(yīng)到了婉兒的心聲,劍氣在即將觸及婉兒軀體的時候,那人再一揮手,劍氣又突然間消失不見。婉兒疑惑地看著那個不知道何方神圣的怪人,正要開口詢問他是誰,不料那人卻兀自原地消失了。
畫面一轉(zhuǎn),婉兒又看到了自己剛剛故去的娘親。夢中的娘親笑得依然那樣慈祥,婉兒看得有些癡了,這一切太過真實,仿佛娘親從來不曾離開過自己身邊。只見夢中的娘親將婉兒叫到自己跟前,從懷里摸出了一塊玉石,正是先前婉兒從娘親手中拿來的那塊。
娘親將那玉石交到婉兒手里,鄭重說道:“婉兒,你且聽好,這塊玉石,無論如何你都要保管好,不要輕易跟任何人透露你擁有此物?!?p> 夢中的婉兒點頭:“知道了娘親,婉兒記下了。不過娘親,這是何物?”
“具體是為何物,娘親也不是很清楚。不過這茫茫天地之間,沒準(zhǔn)哪天你能遇到這件玉石的真正主人。若是那玉石主人是個江湖大俠,或許能傳授我家婉兒些上乘功夫。如此,也不枉婉兒每日里對武學(xué)這般癡迷了?!蹦镉H微笑著說道。
婉兒覺得娘親的話有些不著邊際,這玉石看起來也沒什么特別之處嘛!怎么就能和江湖大俠扯上關(guān)系?
婉兒再想繼續(xù)追問娘親幾個問題,娘親卻只是沖她笑了笑,然后消失不見了。
“娘親!娘親!你別走啊娘親!”婉兒急忙呼喊。
悠悠轉(zhuǎn)醒,方知是夢。這一刻婉兒真真切切地意識到,娘親她···是真的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
兩行清淚,順著婉兒的臉頰慢慢滑落。婉兒胡亂抹了一把臉,黃蕾那邊似乎沒什么動靜。應(yīng)該是還在沉睡當(dāng)中吧?
其實黃蕾睡得并不安穩(wěn),一閉上眼睛,就是那雷鳴村的熊熊烈焰,到處都是斑斑血跡,死狀凄慘的具具尸骸。所以黃蕾根本就沒怎么睡著,在第一次被噩夢驚醒之后,就這么安靜地在床上躺著,只是當(dāng)想到自己父母的時候,淚水怎么也止不住。
黃蕾不敢出聲,怕驚擾了婉兒。這婉兒平日里雖說少了些淑女姿態(tài),但畢竟是眼下自己唯一的親人。黃蕾自知在以后漫長的歲月里,除了婉兒以外,自己可能就真的沒有其他可以依靠的人了。
凌霄閣雖然將她們救下并且?guī)У搅诉@云夢山莊,但這云夢山莊就真的會成為自己的最好歸宿么?
沒有了父母庇佑以后的人生,每走一步都只能靠自己了。黃蕾的心中有些惶恐。
翌日清晨。
程云曉照例起來到后山進(jìn)行晨練,來到后山卻發(fā)現(xiàn)程允恭在那站著,似是專門為了等他前來。
程云曉疑惑道:“爹爹?你怎的來了?”
程允恭笑道:“怎么?我這個當(dāng)?shù)木筒荒軄砜纯醋约旱膬鹤???p> 程云曉的臉色有些尷尬:“孩兒不敢,只是爹爹平日里素來繁忙,今日怎會有如此空閑?”
程允恭走上前來拍了拍程云曉的肩膀,贊許道:“看起來這段時日不曾荒廢,來,今日我便來檢驗一下你的功力達(dá)到了何種地步。”
程云曉愣了一下:“爹爹,拳怕少壯,你當(dāng)真要和孩兒比試?”
“哈哈哈哈~”程允恭仰天大笑了幾聲,隨即看著程云曉鄭重說道:“常言道,虎父無犬子,我程允恭自認(rèn)有幾分虎膽,今日倒要看一看我的兒子有沒有猛虎之姿。來!向我出招!”
程云曉見狀也不再推辭:“那就讓爹爹看一下孩兒近來研習(xí)的伏虎降龍拳,爹爹小心了!”
當(dāng)下手呈虎爪狀,腳下生風(fēng),步伐一點,已是到了程允恭近前。只見那程云曉目光如炬,同時虎爪攻向程允恭的前胸。
“有形無神,有氣無力。簡直是漏洞百出!”程允恭淡淡開口,站在原地并未閃躲,卻突然飛起一腳,后發(fā)先至點在了程云曉的胸口。程云曉受力倒飛了出去,摔在地上滾出了丈余方才停下。
程云曉爬起身來,沖程允恭低頭抱拳道:“爹爹武藝精湛,孩兒甘拜下風(fēng)?!?p> “云夢山莊少莊主,竟接不得我一招半式,此事若是傳出去,我云夢山莊又將如何在江湖立足?”程允恭的聲音里似乎夾雜著對程云曉的失望。
程云曉自慚形穢,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正躊躇間,卻聽得程允恭再次開口:“吾兒云曉,你可愿耀我門楣?”
程云曉抬起頭來很是認(rèn)真地看著程允恭:“孩兒自是愿意?!?p> 程允恭滿意地笑了:“你可愿意拜入那凌霄閣門下?”
“凌霄閣?”程云曉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但這話是從程允恭嘴里說出來的,斷然不會有錯。當(dāng)即頗為激動地說道:“孩兒愿意,孩兒愿意!只是爹爹,孩兒聽聞那凌霄閣收徒規(guī)矩甚是嚴(yán)格,以孩兒時下修為,怕是難入凌霄閣法眼···”
“此事你不必?fù)?dān)憂,為父自有辦法讓你拜入凌霄閣?!背淘使ё孕艥M滿。
程云曉倒是有些疑惑了,自己爹爹一介商賈,什么時候和那凌霄閣交情如此篤厚了?
只是天下習(xí)武之人——名動江湖畢生愿,誰人不曾慕凌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