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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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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香心 灼草 4031 2022-05-03 10:13:00

  第二日一早亭姝就帶著王梁遠(yuǎn)到了江行盛的住處,江則延正在喝茶,見他們來了叫人去叫江行盛。亭姝許久沒見他,乍一看確實(shí)和之前不同了,精神氣看著就好了許多,之前國外待的那幾年的嬌氣少了些,硬氣多了些?!斑€記得你剛回國和我說死都不跟著你爸去軍中的,沒想到江醫(yī)生現(xiàn)在還是成了江小司令了?!?p>  江則延笑了笑,應(yīng)道:“局勢紛亂,瞬息萬變,誰又能說得清下一刻的事呢?”

  江興盛尚在壯年,軍中各部就已虎視眈眈,多少人都想接下他父親的位置。他為了他的理想和父親僵持不下,最終他父親還是向他妥協(xié)。他自以為贏得了勝利,在醫(yī)院做了半月的江醫(yī)生,卻經(jīng)歷了兩次莫名的襲擊事件,第二次他閃躲不急,才知道醫(yī)院里一直安排著父親的人保護(hù)他,士兵們沖出來護(hù)送他離開,甚至因?yàn)樗r了兩個士兵的性命。

  那晚,他靜靜地跪在母親的牌位前陪她。隨后,父親進(jìn)來嘆了一口,“我知道你不想攪進(jìn)軍中這灘渾水,也知道學(xué)?,F(xiàn)在教的都是些自由、平等的話,可是則延,自由是有代價的,今天為你死的兩個人難道真是因?yàn)槟銓λ麄冇卸嘀匾??他們是士兵,他們從軍是為了保護(hù)國家保護(hù)家人的,他們跟著我,聽從我,不是因?yàn)槲业臋?quán)勢,而是因?yàn)槲夷軒е麄優(yōu)閲说淖杂善降缺M一份力!如今我也四十多了,一直沒有替班的人,所以手下各部將都盯著我這個位子,明爭暗斗,軍心不齊。真等我眼一閉了,這軍隊(duì)究竟是為民還是為官,甚至是為洋人,我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則延,你自以為沒有依附任何人的力量,可你所謂的自由其實(shí)還是以這么多人的付出為代價。我現(xiàn)在還能選擇護(hù)著你,亂世紛紜,你所謂的自由可能選擇護(hù)住你想護(hù)的人?”

  他沒有做聲,垂著頭陷入了沉默。江行盛嘆了口氣,“你要是還想做你的醫(yī)生便去吧?!眱鹤佑兴乃叫模灿?。

  江行盛走后,江則延走到母親牌位前,他想起母親臨終前對他的囑咐,鄭重磕了三個頭。

  “媽,對不起,我不能只做您的兒子了?!?p>  思緒拉回,便聽王梁遠(yuǎn)道:“好像壯了不少,不過你怎么沒曬黑?”江則延笑道:“誰跟你說當(dāng)兵就要曬黑,你們快去坐吧。”

  這時江興盛從樓上走下來問道:“你們吃早飯了嗎?”亭姝道是吃過了,便開門見山問起王亭正的事。江行盛道:“已經(jīng)給南京那邊打過電話了,今天就可以帶人走了。”兩人齊聲道謝。

  江行盛道:“和我還客氣什么,不過梁遠(yuǎn)怎么也來了,不是說讓你在家等消息嗎?!?p>  王梁遠(yuǎn)道:“我媽媽哪里等得住,知道你們來了上海之后忍到昨天才給我買了車票催我來看看情況?!?p>  江行盛點(diǎn)點(diǎn)頭,說了會話果然留他們在家里吃午飯。江行盛對亭姝很是熱切,問了那天看到的周文也,又問起工作上的事,“你發(fā)的那篇文章也著實(shí)沖動了,你一直穩(wěn)重,可別像那些學(xué)生一樣只憑一腔意氣做事。南京射殺學(xué)生的事確實(shí)是他們胡作非為,陳有慶背地里也是怕得很,他是個聰明人,知道輿論的可怕,寫了致歉信把自己撇的干干凈凈,還是被降了職??墒悄銈円肋@都是明面上的,轉(zhuǎn)過身去誰服你把他粉飾太平的遮羞布揭開來?”

  亭姝知道江行盛說得有理,她自己也常拿這道理說給自己聽,但聽著別人說出來不知是否是逆反心理作祟,她后怕卻不后悔,人人都懂這道理,若人人都明哲保身,禍?zhǔn)屡R頭,又期待誰替自己出頭?昨日是手無寸鐵的學(xué)生,今日是他們這些小商人,焉知他日不是這些政客,若無公理只有利弊,又談何人權(quán),不過是披著平等外皮的皇權(quán)世界罷了。

  江行盛道:“不過我聽說是一位董先生替你安排的來上海?”亭姝不免警覺起來,道:“是社里大家共同的主意,說該出去避一避,上海和南京又不相干,董先生剛好有親戚在上海,我也沒想太多就過來了?!?p>  江行盛點(diǎn)點(diǎn)頭,彈掉手里的煙灰,“回去可要好好謝謝那位先生?!?p>  王梁遠(yuǎn)插道:“則延,你下午沒事吧,吃完飯出去逛逛?”江則延道:“沒事也不去?!蓖趿哼h(yuǎn)道:“沒事你不去,有約會???”江則延飛了個眼刀給他,吃完飯走到王梁遠(yuǎn)身邊勒住他脖子往下壓道:“走,陪你約會去?!蓖趿哼h(yuǎn)一時起不來,去撓他的腰,江則延一只手拉住他右手用膝蓋頂住他的背,疼得王梁遠(yuǎn)直求饒,亭姝本來看戲,想起侄子昨天才被燙到手,忙拉開兩人道:“別拉他手,昨天燙傷了筷子都用不利索?!苯瓌t延隔著衣服感覺到一雙纖細(xì)的手握住他,松開了王梁遠(yuǎn)。

  王亭姝回頭見江行盛坐在沙發(fā)上端著手中的報(bào)紙看著王梁遠(yuǎn)入神,她笑道:“兩個人還是跟小時候一樣,那江叔我們先走了?!苯惺⒒剡^神道:“好,你們?nèi)グ?,叫則延開我的車去?!?p>  三人看了場電影后走在大街上,江則延道:“你們什么時候回南京?”亭姝道:“明天吧,我大哥出來后還沒見過我們,怕他著急?!苯瓌t延道:“也好,那晚上我請你們吃飯?”王梁遠(yuǎn)應(yīng)好,王亭姝卻道:“好什么呀,你爸爸的事我還找了人幫忙,明天就要走,今天你還要跟我去一趟感謝人家。則延,我就不和你客氣了,下次來上海再叫你請吃飯啊?!?p>  江則延問:“哦?是哪位?”亭姝道:“周豫才周議員”

  他不知想到什么,嘲弄地笑了笑,失落道:“好,那你們路上小心?!?p>  江則延走后王亭姝叫了輛車?yán)街芪囊沧〉男∨瞄T口,敲了門,出來的是汪月,笑著道:“是王小姐啊,王風(fēng),王小姐來了~”一面請他們進(jìn)來。周文也一身暗青色長衫迎出來,身后的王梁遠(yuǎn)道:“喲,馬甲一換差點(diǎn)沒認(rèn)出來?!蓖跬ゆ峦趿哼h(yuǎn)泄露他真名,掐了掐他手?!拔衣犝f大哥已經(jīng)回家了,明天我們就回南京了,所以想和你道個別,再者你爸爸也出了不少力,想著該帶著梁遠(yuǎn)去當(dāng)面道謝?!敝芪囊驳溃骸昂冒。俏医o爸爸打個電話,晚飯去我們家吃吧?!?p>  打過電話,亭姝便和周文也去街上挑了禮物帶給周豫才和周太太,周豫才的問了周文也買兩幅字畫,周太太的周文也只說喜歡玉器,她便只好自己挑一挑鐲子。

  王梁遠(yuǎn)和周文也兩人坐在首飾店的沙發(fā)上百無聊賴地等著,見王亭姝走到遠(yuǎn)處的柜臺,王梁遠(yuǎn)低聲道:“王風(fēng),周書是吧,你離我姑姑遠(yuǎn)點(diǎn),你自己的身份你心里有數(shù)。”周文也道:“彼此彼此,你行事魯莽,別白白拖了旁人下水。A部孤雁也不過如此。”

  王梁遠(yuǎn)道:“算了,說正事,杜宇你們接到了吧?沒留下什么痕跡?”“人已經(jīng)安全了,連夜送走的。該說你沒留下什么痕跡吧?”

  王梁遠(yuǎn)道:“應(yīng)該沒有,我中了槍躲進(jìn)房間里,杜宇砸開窗跳下去把他們引走后我才出來的?!薄敖瓌t延沒看見你?”“我特意戴了頭黃卷毛的假發(fā),還戴了個大眼鏡,開完槍就跑,應(yīng)該是沒看見吧?!?p>  “上面說我們的一個據(jù)點(diǎn)被發(fā)現(xiàn)了,這次行動的資料可能被泄露了,你和杜宇的代號不能再用了,短期內(nèi)也不會給你們安排任務(wù),這次回去好好休息?!?p>  “什么時候?”“就在行動當(dāng)天?!薄皦牧?,具體是什么時候?”

  亭姝這時提著袋子走來道:“說什么呢,走吧,太晚可不像話?!?p>  王梁遠(yuǎn)還想說些什么,只得打住跟著到了周家。

  周太太見兒子和亭姝走在一起進(jìn)來早已笑開了,熱切得不行,迎上來道:“這是王小姐吧?我在電話里就聽說你們要來,先坐會,飯馬上就好?!?p>  亭姝道:“給您添麻煩了,這是我侄子,王梁遠(yuǎn)。”王梁遠(yuǎn)道:“伯父伯母好,這次的事多虧了你們幫忙,我們略備了薄禮,也不知道你們稱不稱心?!敝茉ゲ诺溃骸澳銈兛蜌饬?,都是小事情,快進(jìn)來坐吧。”

  周家屋內(nèi)都是老式家具,客廳掛了一副墨梅圖,心道周豫才果然是愛好風(fēng)雅,便放心拿出她選的兩幅畫遞給周豫才道:“那天晚會一見便覺伯父清朗松勁,料想伯母也必定是如青云托月,所以給伯父買了一副紅梅圖,伯母是一只白玉鐲?!?p>  周豫才當(dāng)議員之前是做國文老師出身,如今做了官越發(fā)愛吟風(fēng)弄月,這話題開得正中他心意,便忍不住談起對這畫的見解:“我這里掛著墨梅,你的紅梅正是相應(yīng),現(xiàn)在的年輕人喜歡跟時尚,像你這樣真有眼光的可不多。”周太太也戴上桌子夸道:“是啊,這玉顏色醇亮,襯得手都白了幾分,我每年生日文也送的都是些老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隨便叫人給他挑一個帶走就完了?!?p>  亭姝道:“伯母可冤枉他了,這鐲子也是文也和我一起挑的,他對您可上心呢,伯父喜歡畫也是他說我才想到,不過他就是沒告訴我家里有這樣好的墨梅圖,我挑的時候還覺得鮮亮,看了您的畫才知骨氣遄飛,遠(yuǎn)勝皮色虛浮,相形之下我的這畫實(shí)在拿不出手,不知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周豫才被小輩這一番夸開心得不行,“皮色骨氣各有千秋,這也是我年紀(jì)大了才有了這樣一副得意之作,只是也只敢在家里掛著,名家可談不上。我年輕時也愛畫紅梅,朱紅點(diǎn)染,白雪為襯,才有年輕人的朝氣嘛。我也是老了,志氣不比從前,才慢慢畫上了墨梅?!?p>  亭姝道:“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fēng)中。墨梅顏色褪去,可伯父風(fēng)骨猶存?!?p>  周太太笑道:“快別夸他了,現(xiàn)在和你們一起還謙虛兩句,明天就怕要和他幾個朋友吹去了,來來來,吃飯吃飯。”

  桌上擺了六菜一湯,筍干燒肉、糖醋魚、茄片牛肉、雞汁煨蘑菇、燙青菜、炒蝦仁加一份藕圓湯。周文也給她夾了一筷子蝦仁,輕聲道:“這是我媽的拿手菜,你嘗嘗?!彼粤艘豢冢枞~的清香和蝦仁的鮮嫩融合在一起,確實(shí)爽口,一盤菜粉綠相間,看著就讓人食欲大開。她笑著對他道:“我在杭州的時候吃過龍井蝦仁,當(dāng)時已經(jīng)覺得這樣的搭配妙極了,今天伯母的這道菜卻還要清新些,茶葉的味道更濃些?!?p>  周太太聽到這稱贊,樂開了花,笑著介紹道:“你這舌頭可靈,我用的不是龍井,這茶叫綠幾,是自家茶園里種出來的,用了特制的工序炒了,香得不得了?!敝芪囊残Φ溃骸安痪褪瞧胀ú枞~嗎,我看是您的寶貝徒弟周骃送的,您才喜歡的不行?!?p>  周太太嗔道:“這茶就是好,你又不懂茶的?!蓖跬ゆ浜现Φ溃骸捌綍r確實(shí)見他喝咖啡比較多,還要加許多糖,他的口味想必是喝不慣這么清淡的東西的?!币慌缘闹芪囊补戳斯醋旖?,原來她一直都有留意他的。

  王梁遠(yuǎn)坐著有些厭倦,偷偷戳了戳王亭姝的胳膊,她會意起身告辭:“伯父伯母,我們明天趕早上的火車,就先回去了?!敝芴溃骸霸僮鴷伞!彼o道:“不了,還有些行李要收拾,今天叨擾了。”

  周氏夫婦聞言便和王亭姝道別,讓周文也送他們離開。

  不一會,車子在酒店門口停下,周文也問道:“你們明天幾點(diǎn)的火車?”亭姝道:“十點(diǎn),不必送了,這里離車站近得很?!敝芪囊残α诵Φ溃骸澳悄銈冊琰c(diǎn)休息?!蓖ゆ娝饝?yīng)得痛快,莫名有些悵然,駐足了一會便被王梁遠(yuǎn)拉了進(jìn)去,過了這事以后,他們便沒有再接觸的機(jī)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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