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不要心急,保持冷靜?!?p> 一頭黑發(fā)的青年男子身著一套標標準準的西裝,活動了一下手腕,調(diào)整了一下漆黑的手套,隨手拿出一個難以辨認、導致看上去跟個黑不溜秋的鍋蓋沒什么差別的面具。
正是羅蘭。作為總類層的指定司書,他正在對鼓勵與即將他一同接待來賓的助理司書。
“羅蘭先生所言極是?!敝硭緯⒖谈胶偷?。
盡管如此,羅蘭看向那個身著一襲華美藍袍、手持蒼藍之鐮的助理司書時,神情還是有些別扭。那家伙用的正是前身為特色收尾人蒼藍殘響、殘響樂團創(chuàng)始人的力量。而那位本尊,則和羅蘭頗有淵源。
另一名身披橙黑色作戰(zhàn)服、配以徽章與吊墜的助理司書整了整指揮帽,抽出腰間閃閃發(fā)亮的長刀比劃了兩下,似乎正在熱身。從裝束上看來,高低是個將領。
另外兩名穿著白色Hana協(xié)會制服的人則悠閑地站在一遍,可動作之間都流露出些許不平常之處。一人總將手插在褲袋里,似乎實力高深,另一人則有板有眼,似乎是個科長。
就在此刻,一陣光芒從路面的另一頭流出。
司書們立刻嚴陣以待。
隨后,一道黑影,踏光而來。
彼得從光影中一步步走出。重刃拖在身后,光刃執(zhí)握手中?;秀遍g,似是一座山正轟然逼近,而晨曦正從這座高山之上淌下。
總類層瞬間充滿了一種神圣的壓迫感。
羅蘭怔了一下。感受到這種異樣,他微微頷首,上前兩步,算是表明了自己在這些助理司書中的地位,然后硬著頭皮地嘗試同彼得攀談兩句:
“……呃,咳咳,我聽說你很年輕,小哥?”
“算是吧?!北说脤⑹种兄厝胁迦氲匕?。
“這么年輕就擁有這樣深不可測的力量,真是令人震驚……方面聊聊出身嗎?”羅蘭試圖強行沒話找話。
“一名普通的八階收尾人罷了。”
“啊……那、那真是太巧了,我以前也是收尾人,還比你低一階呢。”羅蘭臉上的笑容略顯僵硬。聽到“八階收尾人”這幾個字,他心里一陣似曾相識。
他曾經(jīng)就是用這個名頭,隱藏實力來到圖書館的。
既然對方同樣不愿意多談自己的過往,羅蘭也只是聳聳肩。
“大家都是摸爬滾打的人,我們一定要彼此爭斗么?”
“……阻攔你是不得不做的事情。不好意思啊,小哥,一碼歸一碼?!绷_蘭只是撇了撇嘴角,手中的異想體書頁零落,他緩緩帶上了漆黑的面具。
頓時,他的身影模糊起來。那個面具如有魔力,竟然很難讓人注意到戴面具者的存在,更難以將注意力集中到羅蘭的身上。
“一碼歸一碼……好,那便不必多言了。開始吧?!?p> 彼得默默地重復了兩遍那句“一碼歸一碼”,心里明白,此話一出,這場戰(zhàn)斗便絕無可能避免。
他并不想繼續(xù),可是他必須這么做。
那就抽出光刃吧……
彼得剛剛擺出戰(zhàn)斗架勢,倏忽耳邊風聲勁急,一道藍光在空中繞出優(yōu)雅華麗的曲線,已然迫近自己的左臉!
無暇細想,在應急思維加速的幫助下,彼得猛然抬起左臂——
“嗡——”
蒼藍軌跡伴隨著一陣特殊的震顫斬于漆黑的臂架上,發(fā)出一聲獨特的碰撞聲。
緊接著,彼得左手一甩,面前瞬間綻開一道金色平面。光芒的末梢?guī)缀跏遣林鴮Ψ降囊骂I劃過,而蒼藍色的身影堪堪在最后一刻向后一跳,霎時身形暴退。
但彼得不會就這樣任由對方全身而退,借著思維加速,他猛然搶上一步,右手攪動巨劍——
在巨劍斬下的前一瞬,腦后突然傳來一陣異樣的預感。
心下微微一驚,彼得右手猛然發(fā)力,本欲圖斬下的巨劍脫手而出,朝著那道疾速退開的蒼藍身影投擲而出——巨刃驟然化作一道碩大的白金流光,勢如破竹地追上了那道蒼藍色的身影,就要將之貫穿……
可那道身影倏忽一閃,猶如鬼魅般一錯,竟是擦著那道疾馳而來的流光躲開。
反觀彼得那邊。他借著反作用力一個回身,右手拖著一道殘影,一把抓住了已經(jīng)刺到面前不到兩寸的影槍,左手光刃同時逆向回斬,就要將那名白衣司書分為上下兩半!
“鏘!——”
火星四射,一把漆黑的長劍不知從何冒出,在光刃切入白衣的前一瞬,極其兇險地擋下了這駭人的飛速一擊。
彼得陡然注意到了出手相助者——正是羅蘭,正雙手握刀,吃力地扛著彼得的光刃。認知阻礙面具正全功率運作,以至于彼得稍一分心、居然沒注意到他已經(jīng)迫近周身。
既然如此,彼得二話不說,右手一拳炮彈般照著羅蘭臉部就轟了過去。
手中吃力,羅蘭余光一瞥到那襲來的一拳,心中登時大駭,急忙撒手向后一揚,下一瞬便是強烈的拳風沖來,瞬間將他的面具掀飛了出去,震得他腳下步伐一亂,露出了一個巨大的破綻!
就在這致命的時刻,一股沖擊突然撞在彼得腰間。那樣的沖擊絕對不算小,而且位置很是得法,以至于彼得沉重的身軀居然輕輕一晃——余光一掃,是另一名身著Hana協(xié)會制服的司書馳援而來,另一名身著橙黑色指揮作戰(zhàn)服的司書也即將趕來。
更不細想,彼得左手又是一翻,一扭身,銳利的輪斬于空間中切開一道耀眼的光面,立刻將剛前來的司書逼退,隨后右手一伸,一把握住了拖著橙光切來的軍刀,隨后一拽——
司書下意識地握緊武器,反被彼得拉了過來,不及反應,迎面就挨了一記重腳,蹬得她剎那間倒飛了回去,狠狠摔在人群后。
光芒匯聚于右手之中,重刃重新凝聚,緩緩構(gòu)建而出。
光芒噴涌,戰(zhàn)斗才剛剛開始。
司書與彼得分站一方,經(jīng)過一輪交手,所有人又回到了開始時的站位,對彼此的實力也大致有了概念。
“……真是離譜的力量……”羅蘭細細回想著剛才那一刀——作為這一輪交手中唯一正面與彼得拼了一次刀的司書,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壓倒性的力量是如何從光刃之上源源不斷地涌來的。
他甚至有些難以置信,自己在調(diào)動了異想體的力量之后,居然還是如此劣勢。
羅蘭眉頭緊鎖。最終,他下定決心似的握緊了手。一張異想體書頁緩緩從手中化作光屑散去。
“……劇烈搏動?!?p> “撲通、撲通——”感受著心臟的脈動漸漸加劇到了一個極其危險的程度,灼熱升騰而起,仿佛血液正在沸騰——一股透支生命換得的力量正在體內(nèi)躁動不安。
兩名身著Hana協(xié)會收尾人制服的司書各自馭卦,身披橙黑作戰(zhàn)服的指揮官也完成了充能——力量通過無形的羈絆來回擴撒。
而光芒依舊滔滔不絕。
雙方仍在對峙——可這氣氛越越發(fā)壓抑,不同尋常的平靜下,似乎有什么不可名狀的趨勢震耳欲聾,逐漸將這股壓抑推向極限——
終于。
“……Crescendo!”
話音未落,周圍的空間瞬間黯淡下去,轉(zhuǎn)為一片閃著蒼藍之光的星河流淌,而司書之中,那道蒼藍色的身影已然閃到了彼得面前,高舉的巨鐮閃爍著奇異的輝光!
彼得二話不說,光芒自巨劍上的紋路噴涌而出——他一橫劍,用寬大的劍身擋住了自己。
下一刻,絕美的蒼藍亮痕隨著靈動的蒼藍身影來回穿插,將星辰連線,巨鐮拖起絢爛的光輝,飄搖不定的身影緩緩在整個寰宇正中央落下,如同樂團的總指揮,巨鐮如同指揮棒般優(yōu)雅而有力地橫掃一圈——
于是蒼藍的斬痕亮起,將星漢一分為二,那灼眼的蒼藍寒光愈發(fā)明亮,乃至將整個總類層淹沒了一瞬。
但,撕破光芒的,亦是光芒。
白金色的柔和光芒緩緩自刺眼的光幕中流出,爾后現(xiàn)出此刻世間唯一的黑。
虛偽的星空與光幕不能阻撓他的前進,光之子繼續(xù)邁進。
沖上來阻止他的,同樣是一道漆黑的身影。
羅蘭咬緊牙關,手中同樣是一柄黑色的巨劍——只是這把巨劍相當特殊,寬厚平行的劍身上,所排布的復雜管線與機械結(jié)構(gòu)充分表明了這一點。
重劍撕破空氣,拖著一道黑白交織的剪影劈頭蓋臉地砸來!
“鐙!”
彼得只是橫劍,用寬厚的劍身硬生生架住了這勢大力沉的一擊。伴隨一聲巨響,腳下的地板已然四分五裂。
羅蘭齜牙咧嘴地低吼著,手中爆發(fā)出愈加強盛的力量,可彼得的黑夜大刀依舊紋絲不動,于是他立刻轉(zhuǎn)變了進攻策略,大劍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柄以雷霆萬鈞之勢撲面而去的騎槍!
“咚!”
銳利的槍尖與堅硬的盔甲激烈碰撞在一起,發(fā)出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而彼得左手的光刃同樣迅捷無比地刺入了羅蘭的腹部兩寸,手中巨劍高舉,光芒傾瀉而出,就要將羅蘭砸為肉餅!
“……!”
顧不得身上的劇痛,羅蘭趁著光刃未能將自己貫穿,一扭身硬生生在巨劍轟然落地之前閃開——不到一瞬,他趁著光芒轟入大地,這次手持雙刃撲上,鋒刃瞬間拖著漆黑的軌跡掠過彼得的甲胄!
“……嘖?!?p> 彼得眉頭一緊。自己可以像把玩一根筷子一樣如臂指使地使用這把重刃,可卻依舊總是無法命中對方。他索性撒開重刃,反身光刃一閃,縱使羅蘭早有預料,先一步閃開,左臂還是被劍氣帶出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傷口。
但羅蘭并不理會這些。
“撲通……撲通……”
他的心臟與身體,都異乎尋常地迅捷有力。
戰(zhàn)斧與戰(zhàn)錘狠狠劈砍捶打于漆黑的甲胄上,阻撓著光芒的沖刷。他屢屢躲閃,盡管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他手中的動作依舊絲毫不受影響——甚至某些動作會進一步撕裂傷口,他只是咬牙執(zhí)行。
匕首與爪刃無影,反復擦過彼得的上上下下,搜尋著致命的弱點;雙槍與霰彈來回掃射彼得的前前后后,試圖發(fā)掘一個突破。
可是沒有。
漆黑的圣劍緊握于他的手中,杜蘭達爾時而直刺、時而斬切,腳踝、膝蓋、大腿、心口、腰眼、后頸、腋下……
銳利的鋒芒在空中斬出一道又一道漆黑的流影,它們絢爛無比、翩翩起舞,不斷掃過彼得周身,如同要與彼得跳一曲華麗多姿的漆黑華爾茲,可那道白金每每揮出,就會逼得黑影退避三舍……
“真是煩人……”彼得又是揮出一刀,羅蘭再度掐著最后關頭閃過,身上又添一道小傷——他原本整潔的西服已經(jīng)滿是血跡,開放性傷口依舊血流不止。
然而羅蘭依舊撲上,漆黑的圣劍隨行。
“……但,你只能失誤一次?!?p> 話音未落,噴薄著光芒的重拳,毫不留情地轟擊于羅蘭的胸口之上。
“嘭?。?!——”
殘破的身軀被瞬間擊飛,化作一道黑影,在總類層的地板上反復摔砸了幾次,終于停下。
可羅蘭,還是掙扎著站起。
他的胸口已經(jīng)凹下去了一個大坑,滿血鮮血。毫無疑問,他的臟器碎得一塌糊涂——他甚至停止了呼吸,可卻沒有停止脈搏。
嘶啞的聲音低沉而僵硬,他一抹嘴邊的血跡,咧嘴一笑:“確實……我只能失誤一次。但……已經(jīng)足夠了——各位,準備好了么?”
助理司書們緩緩走到羅蘭的身邊,各個拉開了架勢,無聲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那就讓我們開始吧……”
“Furioso!”
“落幕終曲!”
“宰殺處置!”
“真·卦!”
黑、藍、白、灰……流光與幻影膨脹扭曲,雜亂無章的漆黑浪潮中澎湃著蒼藍共振,而刀光劍影也不屈居于其他力量之后,自那能量的浪潮中鉆出,又被裹挾,紛亂之中一同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這是來自頂尖收尾人們緊密配合、調(diào)用異想體力量之后所能企及的最高。
浪潮卷向那道孤獨的身影。
彼得一個人站著,將這一切看在眼里。
他們是如此團結(jié),如此令人動容。仿佛他們才是正義的一方一樣。
不知為何,彼得的心中突然升騰起了一股悲切。
為什么就非得戰(zhàn)斗不可?
但對方的力量已經(jīng)撲面而來。
已經(jīng)沒有別的選擇了?,F(xiàn)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并且,他必須奪回同伴與戀人。
“是啊……一碼歸一碼,說得好……說得好啊……那就再次亮出,我的底牌吧?!?p> 低吟兩聲,光芒緩緩從他的周身傾瀉而出,如同他的決心與希冀,升華、凝結(jié),緩緩構(gòu)建出獨屬于他的黑夜重刃。
1.4米長的大刀變得前所未有的沉重,刀身上的硬朗紋理中散發(fā)著前所未有的光明。
下一刻,光芒猛然放出,淹沒了彼得的周身和那把巨刃。
光在奔涌,光在咆哮,光在傾瀉,光在燃燒。
天啟鳥震耳欲聾的低沉嘶吼回蕩在他的心中。
于是他握緊了手中不曾動搖的重刃。
“——天啟終末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