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太陽照常升起,用暖意洗去昨日的一切。
“……什么?我們的合同上可是白紙黑字地寫著,你們將會對這幾個人的醫(yī)療負全部責任啊,你現在告訴我需要我們來簽字同意承擔風險?”理查德對著座機質問道,“而且為什么現在才通知我?”
“呃,請您諒解,非常抱歉,這位……歐若拉小姐的身體強度過高,無法進行常規(guī)的微創(chuàng)手術取出體內剩余的異物,并且這也會大大增加常規(guī)手術失誤的風險……出于謹慎,我們希望能使用一種藥物充當局部軟化劑,但這種藥物并不是很安全,需要貴團派出代表……”
電話那頭傳來接線員支支吾吾的聲音,他的語氣似乎也不太肯定。
“夠了,我很快會過去,幫我通知他們,必須給出一個令我滿意的方案,否則就等著承擔違約的后果吧?!?p> 理查德皺了皺眉頭,語言上稍微嚇唬了一下對方,方便引起對方的重視,自己也毫不閑著,帶上秘書就備車前往了歐若拉被送往的醫(yī)療機構。
作為和莎娜同期的前輩,盡管稍遜于莎娜兩分,歐若拉對于E.G.O的使用技巧可稱得上是一流,擬態(tài)又是她最趁手的武器,可以算是團里和理查德并列第二的戰(zhàn)斗力了。“血刀”這個名頭,也是她穿上這套裝備、在一次次Egoist團建立初期的“外務處理”中砍出的。
因此,歐若拉作為長發(fā)公主一戰(zhàn)中受傷最重的團員之一,備受團里關注。理查德這個副團長也得親自為她跑一趟。
20分鐘后,理查德領著一行人來到了歐若拉所在的醫(yī)療設施之中。這個設施屬于達斯特醫(yī)療集團旗下。由于達斯特醫(yī)療集團和Egoist團有密切合作,分院院長親自帶著兩個副院長迎了上來。
“理查德先生,您來……”
“歐若拉的情況如何?”理查德絲毫不打算和這些對客套話如數家珍的人寒暄,一見面連手都懶得握,就直入正題了。
那人明顯緊張了一下。
“啊,歐若拉小姐情況很好,她驚人的恢復力幫她度過了難關,我們只是做了最基本的輔助治療,她的傷口已經恢復了大半了,只不過……”
“別拖時間?!?p> “是是是,有些不明來源的細絲殘留在她體內的肌肉中,甚至卡在了她的部分外圍臟器中,如果不取出,很可能會在以后留下一些令人活動不便的后遺癥。”
理查德帶著隊,跟著分院院長上了樓,邊走邊聊著。
“……我們打算使用藥物軟化她部分區(qū)域的生物組織,以便進行微創(chuàng)手術,只不過這種藥物可能會導致一些副作用?!?p> “什么副作用?”
“呃……癥狀小的話可能會出現一些輕微的過敏,或是術后短時間內,皮膚下會有些硬塊……重的話……”分院院長支支吾吾起來了。
“說?!?p> “……也不是、不是沒有可能會導致……臟器、臟器衰竭。”
“……我們可以在合同允許的范圍內追加費用。”理查德看了一眼分院院長,淡淡地丟出了一句話。經過與拇指和長發(fā)公主兩戰(zhàn),現在的Egoist團可是富得流油,丟出小幾百萬眼的醫(yī)療費不是問題。(注:為方便閱讀,眼的匯率由200:1元調整為1:1元)
“呃,容、容我們內部商討一下。”分院院長露出有些兩難的神色,“您知道,我們這里也是第一次碰著這么特殊的身體,有可能需要一些外部的技術支持……”
“……夠了,我就問你一句話:按照合同規(guī)定,一切非生命安全相關醫(yī)療項目,必須100%無副作用地完成。如果不能,那就準備好違約金吧?!?p> 分院院長一個哆嗦,立刻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額頭上沁出細密的冷汗,整個人頓時矮了一截,忙不迭地湊到理查德身邊,求饒似的說道:“理、理查德先生,我們這……這樣您看如何,您可以去這家私人診所,如果那位醫(yī)生還在的話,一定能滿足您的需求,我……”
說著,他一咬牙,掏出了一張名片。實在不行,就賣掉一套小房子吧。
“我會以個人名義幫您報銷30%……不,50%的醫(yī)療費用,您高抬貴手,這次就放過我們吧,就當是我欠您一個人情……”
“你是這里的代表,現在你的公司無法履行應有的義務,卻還想讓我們付錢?”理查德歪過腦袋,微微瞇起眼睛。
分院院長汗如雨下。
“理查德先生,您……您饒了我吧,我這全家老小都指望著我一人養(yǎng)活呢……這醫(yī)療費用我一個人……實在是承擔不起啊,算我跪下來求您了,我能幫您報銷70%,再多是真的不行了……真的,我求求您了,放我……”說著,分院院長真的“噗通”一下跪了下來。
這位院長也是憋屈啊,公司和Egoist團簽了合同,把任務丟給了自己這邊,結果來了一個見都沒見過的病例。
別人的身體強化手術都是有跡可循,按照特殊的模板操作,依然能保持手術的精度。結果來了個歐若拉,這身體內外雖然并不硬,卻比上佳的工坊制輕甲皮革還堅韌,而富有彈性,更要命的是,光說急救還好,結果這家伙得做手術——這副身子別說做不了微創(chuàng),拿個電鋸來都未必輕易鋸得開??!就算鋸開了,還能保證得了精度嗎?
公司里沒啥特別的醫(yī)療高科技,招牌就是醫(yī)療事故率趨近于0,萬一出了點差池,砸了公司的招牌……嘖嘖嘖,就算團里不過問,公司也得非干掉自己不可。
這可真是啞巴吃黃連啊。
“別給我整這套,沒用。”理查德冷冷地說道,分院院長頓時面如死灰。
“但是。”
分院院長立刻抬起頭,似乎有些小小的期待——難不成這次能熬過去?70%的費用……堂堂一個分院院長,平日里還算有些積蓄,140萬咬咬牙還是拿的出來的。
“既然我們能追加醫(yī)療費用,自然也能承擔得起別處的費用。但類似的事情,我們不接受有下一次了。這個合同對我們雙方都很重要,希望你們能上點心,別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想跟Egoist團簽下這份合同的公司很多,我希望立刻看到你們做出相應整改,否則后果自負吧?!崩聿榈抡径四_,一字一頓地把話講明白了。
“是是是,萬分感謝,我們非常不好意思,給貴團添麻煩了……是,我們立刻整改,立刻整改,不會有下一次。”分院院長一聽不用付錢,兩眼都放光了,立刻站起來拉住理查德的手使勁晃了晃,顧不得自己一副卑躬屈膝的滑稽樣子。
“那你所說的那家私人診所呢?”
“啊,這是那位醫(yī)生的名片,請您收下,他最近就在這附近租了一個小店面。我們立刻派人將歐若拉小姐送去……”
名片上赫然寫著“萊特寧醫(yī)生”,以及其他一些信息。
“送什么送?團里的人都來接老娘了……理查德,走,去找那個什么什么醫(yī)生吧?!?p> 歐若拉已然穿著擬態(tài),扛著擬態(tài)大刀大大咧咧地從走廊的另一頭走來了。
理查德隱隱感到她正在承受不小的疼痛——平日里一些小傷,她自己都是滿不在乎的樣子,可這次她居然等不及去找別的醫(yī)生,看來這個問題絕不可輕視。
“歐若拉小姐!您不是應該……”
“切,還想攔著老娘……算老娘仁慈,那兩個不自量力的家伙胳膊腿都健全著呢,只是暈過去了而已?!?p> “行了,多說無益,走吧,歐若拉。”理查德對著歐若拉招了招手,扭頭又對分院院長說道,“時間緊迫,就此告辭。”
“哎呀,您……”分院院長有些無奈,也不好對貴客發(fā)脾氣,只好悻悻地退到一邊,不過一想到自己不用付錢,眉宇間不由得添了兩分喜色,“……您慢走?!?p> ……
跟著名片上所指的路徑,汽車一通七拐八繞,最終在一個不起眼的小診所門前停下了。
“這種小地方……真能解決醫(yī)療公司都覺得棘手的問題嗎?”歐若拉一看這建筑沒什么特點,就是一個街邊的單棟小診所,看上去剛開張沒幾天,她不由得嘟囔了一句,“該不會那家伙騙我們吧?”
“這到不至于,他不敢惹惱Egoist團。但不要小瞧舊L巢的任何一個人?!崩聿榈峦崎T下車,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歐若拉,“據老喬伊說,L公司倒臺后,技術與人才外流,使得舊L巢的后巷里有不少能人異士臥虎藏龍。所以我們行事也得格外謹慎?!?p> “行吧行吧。”
走近那間診所的入口,玻璃門自行緩緩拉開,理查德和周圍幾人交換了一下眼色,拄著失樂園杖就進去了。
前廳并不算大,但裝修的還行,靠墻的兩個便攜折疊沙發(fā),一個金屬制成的的前臺,一個小茶幾上面擺著一小盆綠植作為點綴。整體風格簡約舒適,淺色調的墻壁和裝修風格看起來意外的舒心。
“……幾位這是有什么事情?”前臺那邊空無一人,卻響起了一個中年男性沉穩(wěn)而富有磁性的聲音。
“您好,我們是經過別的醫(yī)生推薦來這里求醫(yī)的。您就是‘萊特寧’醫(yī)生嗎?”理查德掏出名片,對著上面的名字念到。
“……求醫(yī)嗎?”那個聲音似乎略略有些意外和警惕。
“是的,這是您的名片?!?p> “請把它放在前臺上?!蹦莻€聲音接著說。理查德照做了。
“……這確實是我的……名片。幾位是收尾人嗎?”
“某種意義上,也可以算是。我們是附近一個集團內的人員,我的同事在與扭曲的戰(zhàn)斗中受了傷,被推薦來您這里治療。您有什么不方便嗎?”理查德接著問道。
“……沒有。只是幾位的裝備,是不是能暫時先放下來?”那個聲音依舊有些警惕。
“好的。”
收拾完裝備,放回車上,又叫其他幾個人去看著,前廳內只剩下了理查德和歐若拉兩人。終于,一個門從墻壁上浮現出來,然后自動向一旁滑去。一名中年男子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我就是萊特寧,是這位穿著……紅色衣服的小姐受了什么傷嗎?”萊特寧看了一眼歐若拉,似乎知道她是患者。
“是的,有些東西殘留在她的體內,需要被取出。我們本來在達斯特醫(yī)療公司的設施就診,但他們沒辦法解決她身體強度過高的問題,無法進行手術。”理查德說道。
“他們沒有提供解決方案?”
“說是用什么藥當軟化劑……但好像副作用很大,我沒同意。”理查德聳了聳肩。
萊特寧的眉頭微微一皺。
“他們……告訴了你那東西有副作用?”
“這個說來話長。”
“……進來說吧。”萊特寧朝著他們點了點頭,似乎是確認了他們真的是來求醫(yī)的,于是轉身進了門。理查德和歐若拉快步跟上,自動門在他們身后緩緩合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門后就是就診區(qū)域,一個C字形的大房間被分成兩個L字形的區(qū)域。一邊就是正常的辦公區(qū),放了臺電腦,有個似乎是用來做檢查的儀器,還有一點點雜七雜八的東西和少量裝飾,總之是個還算有些溫馨的地方。另一邊則是非常空曠,什么也沒有。
衣架上掛著一頂寬檐大黑帽,下面是一件寬大的黑色風衣,似乎是外出時穿的。它們給人以一種有些熟悉,卻又懶得注意的感覺。若是正常走在大街上,不論周圍的人穿著如何,這身衣服絕不會引人注目——因為你甚至很難把注意力集中在它身上。
歐若拉自然也并未注意到那身衣服。但理查德感受到了。他的謹慎屬性是EX,所以即便是認知阻礙技術也不能完全隔絕他的注意力。
看到這東西,理查德知道這位“萊特寧醫(yī)生”不簡單。
歐若拉正要隨便找的地方坐下。
“東西別亂動。坐我這里?!比R特寧在辦公桌前坐下,目不轉睛地盯著閃動的電腦屏幕,點了幾下鼠標。歐若拉就走到萊特寧辦公桌前面的地方跟他相對著坐下。
歐若拉表現得異?!郧桑蜒陨僬Z,非常反常,她似乎真的在承受某種痛苦。
“先做個檢查吧。”說著,萊特寧站起身來,整了整身上的衣服,隨手帶上一副眼鏡,“站在這里吧。是要取出身體里的異物是吧?”
歐若拉點了點頭,乖乖地按照指示靠墻站在那個儀器上面,萊特寧從那個儀器上取下了一條棍狀的東西,仿佛是在過安檢一樣對著歐若拉渾身上下掃了掃。
“好了,我看看……”萊特寧放回那個棍狀物,又去看了看電腦。
他沉默了一下。
“我似乎知道為什么達斯特那邊沒法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