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記不清怎么跟周回的客棧,也沒有注意那些警察、客棧里的人在干什么。
我的世界已經毀滅了,那些事情再與我無關。
坐在沙發(fā)上,我感覺一切那么不真實。
厲要了兩壺“紫纈茶”,茶端上來,周將倒好的茶放在我旁邊,對厲低聲說:“你回去吧,晚上我看著老陸。”
我就像是在災難面前痛哭流涕的孩子,搞不清楚這個世界怎么了,也無力去思考怎么艱難度過這一切。
“……不知什么原因造成了內心深處的不安全感……在你閱歷不足、自身能力無法對抗的情況下,逐漸內化變成滲入潛意識層面的一種情緒……”何的聲音仿佛出現在我耳邊。
我不能相信今晚已經發(fā)生的事。
為什么……她怎么可能消失?!4個小時前她還在我身邊,我還吻過她……
我喝下了那杯紫纈茶,然后繼續(xù)倒?jié)M,一杯一杯的喝。
“行了!老陸。”周將茶壺奪過去。我只是木然的在沙發(fā)上坐著,不知為什么手里還死死抓著那本《滇貴考古回憶錄》。
我打開它,何的氣息、何寫下的字跡都在。
當我試圖查看那些字跡時,書頁已經被我的淚水打濕了。
我看看標注著橫線的段落,閱讀旁邊那些隨手寫下的文字:
“好想也有這樣的奇遇?!?p> “世界可以給我不幸和折磨,但改變不了我溫暖的心”……
淚水太盛,我的眼睛已經無法看清下面的字了。而我生怕眼淚滴落上去模糊掉它們,那樣我連何留給我的最后的痕跡也要失去了。
我合上書,倒在沙發(fā)上。
那個看不清面目的動物——露出了它青面獠牙,從黑暗的角落一步步逼近……
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了。
印象中我一直做噩夢卻沒有醒。全身有說不出的酸痛。
我拿開身上的被子,那應該是周幫我蓋上的。
他已經不在房間里。
但桌上的快餐還是熱的。
我一直以來都在受周的照顧,現在才發(fā)現:人終究要獨自面對一個冰冷到令人發(fā)指的世界。不管這個世界是肉體上的還是精神上的。
回顧以前的經歷,我絕大多數時候只采用賀領隊所建議的面對譚老大的那種策略:能躲就躲。
我躲開大城市的壓力、躲開父母的壓力、躲開學校的壓力……或許就是因為內心深處和潛意識里藏著一個始終不敢面對的猛獸,我并不知道它具體長什么樣子,因為我一旦發(fā)現它的影子、甚至略微覺察到風吹草動就落荒而逃了。我從來不敢正面跟它對視,更不要說拿起武器跟它奮力一戰(zhàn)了。
我還是缺少獵手應有的堅強和勇敢。
“關系再好,也不能一直占人便宜?!蔽矣浧饋碇艿脑?。
我決定離開這里另尋住處。
我預感到自己還將會留在這里很久,但我負擔不起客棧的費用,而且我不能再依賴周了,我要獨自面對這個冰冷到令人發(fā)指的世界。
我有什么打算?
我想去臨時板房和集裝箱房那里問一下,能不能找到住的地方,如果都不行,我還可以買一頂帳篷。
這時周終于回來了:“起來了?老陸?!?p> 我沉默了一會兒說:“老周,我要去找別的住處。”
周一愣了,說:“怎么了……”
“我要找一個自己住得起的地方,直到何和程老師的事情水落石出?!蔽矣盅a了一句,“是兄弟就別勸我!”
周說:“好,先吃早餐吧!吃完我陪你去找……”
“不用了老周。”我說,“你不明白我的心情。但你放心,我沒事!找到地方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p> “兄弟!”周忽然眼里全是淚水,將裝快餐的紙袋遞給我,“保重!”
我接過來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收拾完東西,去退房。退完房,找店里的小伙計把我送到導航上的一個地點后,便獨自在沙漠上步行前進。
我的目的地是“圣鹿集團”的油氣勘測工地,不知為什么我覺得一切都跟“圣鹿集團”有關,我?guī)е疵募軇荩M茏鲆稽c改變自己或者麻痹自己的事情,我要去那里租到一間集裝箱房。
沒想到等我到那里的時候,工地顯得異常冷清。我猜想如果不是人員都離開了,應該是他們在白天休息、晚上施工。
在我看到集裝箱房營地之前,先遇到了兩個工人在拆解一些印象中并不存在的集裝箱房,那些集裝箱房共有五個,其中兩個已經被拆解完,裝上了兩人身邊的卡車?,F在他們正拆掉第三間集裝箱房的房頂,使用吊車將房頂吊到卡車后面的車斗上去,整個工地上此時能見到的只有這兩名工人。而且從他們身穿的工作服來看,他們并非“圣鹿集團”、而是“天一物流”。我看了看地上還留存著前兩間板房所在位置的板材,上前問兩人能不能留一間集裝箱房租給我。現在待拆解的這三間集裝箱房較營地那邊的房體明顯偏舊,也許是使用年限太久或者臨時住在里面的工人離開了,但我注意到剩下的兩間房頂上都裝著太陽能板、并且有排線線路進入到房子里面,這一點卻是營地集裝箱房所沒有的。他們似乎沒有理會我的請求,于是我拿出手機看了看,有兩格稍弱些的網絡信號,我查了一下這樣一間新的集裝箱的房價格,差不多4000到6000元左右。我再次對他們說:“我出2000,你們賣一間帶太陽能板的房子給我。”
其實我并沒有把握他們會不會將等待拆解的房子出售,也沒在這種東西上砍過價。但兩人竟然停下來開始商量。
我想到集裝箱房營地那邊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才沒有人。
也許是他倆以為我要走,趕緊朝我喊:“3000!”
我吃了一驚,但立即反應過來,還價說:“2500!”
開吊車的工人說:“2800!這間是舊房子里面最好的!”指著右手邊一間帶太陽能板的集裝箱房說。
最后我同意了。后來我發(fā)現連同我買下的這兩間裝著太陽能板的集裝箱房他們都沒有拆,是因為卡車上已經裝不下了。
兩人將吊車停放好,開著卡車離開了。我沒敢問他們油氣勘測工地的情況,只是等他們走遠之后自己才跑過去看。
工地此刻似乎一個人也沒有,集裝箱房營地此刻應該也是空的。
我打開那間買下的集裝箱房房門,放下行李背包,大概看了一下房間里的東西。里面有一個帶床墊的木板床、有炊具、煤油爐、還有一些剩余的米、面、一堆罐頭,鋪蓋在一旁打包好了也沒有帶走。我看了看太陽能板的線路,它的主線接著一個蓄電池,同時又連著房頂的led燈和一排插線板。這間座集裝箱房的情況確實超出我的想象,我再次回想起當時擔心兩名工人不會賣給我時的情形,感覺自己似乎撿了個便宜。如果說這屬于意料之外,那么通過這次“購房”經歷讓我明白了:凡事只要嘗試,至少是有意想不到的希望的,甚至某些時刻可能還超乎預期。
此刻將近中午,房間內面的泡沫夾心板結構并不能完全阻擋沙漠的酷熱漸漸傳進里面來。我注意到房頂的一角是有一個內部加裝的多孔漏斗式的換氣扇,這是類似于通過物理作用達到降低室內溫度的簡易空調裝置。另外房間的下角、炊具所在處也有一個同樣的多孔漏斗式換氣扇。我很好奇這房子的上一位主人究竟是什么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