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多山之國
情蛛事件引爆了一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結果:從神木京回來后不久,風家傳來了十分震撼的消息。
風間月在家里大鬧一場,聲稱對他哥所作所為十分失望,控訴他哥干涉他的感情,還想傷害他的愛人,最后甚至打傷了一同施壓的叔伯,將楚汀蘭一把抱走,反出宮去。
畢竟打傷了長輩,風間雪臉上掛不住,氣得也放了狠話,說不到黃泉再不相見。然后一夜之間,大街小巷都是這狗血的八卦。
聽到這消息時我愣了半天,原著線里,風間雪就是反對男女主成婚,然后男主打傷長輩,離家出走了。當時一眾讀者為他們的忠貞愛情感動到流淚。
對于這件事,我想你聽過我的“叉燒”理論,不過讓我驚訝的不是風間月的作為,而是,為什么又跑回了原著情節(jié)?
小王那次開金手指,帶我們去見夜華夫人,等于一下跳到了故事的大后期,我以為已經(jīng)出了原著線,然而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原來的故事還存在,并沒有“走出”,反而是被“打亂”。
換句話說,隨機還是有可能會觸發(fā)原著情節(jié),可是比原來糟糕的是,這個“原著”已經(jīng)不按我們掌握的時間排序,而是不知會從什么地方冒出來。
果然人這一輩子不能投機取巧,該經(jīng)歷的八成還得經(jīng)歷。
不過,這消息再震撼,在我的時間線上,也是一則插曲,還是讓我回到親身經(jīng)歷的事情上來。
從神木京出來,凌青云帶著我們一行人,還有安氏的藥材和糧食,按約定先去了小國“三山”。
“三山的情況,你可知道些?”凌青云問我。
我點頭:“自然?!?p> 自從我背了那兩柜子書,感覺自己簡直像這個世界的百度百科。
先前提到,三山這個國家雖不大,卻地處要沖,我姐的生父江佑安,就是他家老國主江佑國的胞弟,我姐該叫那老國主一聲親大伯的。
有這層關系,三山一直是安氏的血盟之國,作為三國中心地帶的橋頭堡,他們對安氏的大力支持,對在三家中相對弱勢的安氏相當重要,某種程度也可以說是維護了這個世界現(xiàn)有的平衡。
但世界上沒有什么是一成不變的,晚年,江佑國專寵風氏的美人,生下兒子江顯耀,走上了很多曾經(jīng)英明君主的老路:偏愛幼子。
大一些的兒子們路線與老國主類似,但這位小兒子,因為生母是風氏的原因,比起安家,明顯與風家更加親近。
在上次祭狩大會之前,我就聽說,老國主身體每況愈下,因此也告病沒參加祭狩大會。
但一次還可能是巧合,連我姐生辰這么指標性的日子都沒出席,就不得不讓人起疑。
我說話間,起了風,風把一綹發(fā)絲帶到我嘴唇內側,一下被唾液黏住,我呸了幾下,都沒吐出來。
凌青云笑著,伸手幫我撥了一下,把手放在我面前,感受了一下那風。然后臉上笑瞇瞇地,眼睛盯著遙遠而斜斜欲墜的夕陽。
“興許要變天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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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山地如其名,是個崇山峻嶺的小國家,都城是幾座山巒間一片平原,中間有一條叫做玉帶河的河流,貫穿全境,流入凌國境內。
我們經(jīng)過通報來到三山的王城,得到的接待倒很熱情。老遠就看見一支隊伍出城來迎接,綾羅鋪地,彩繡輝煌。
我看過去,隊伍領頭的是個二十余歲的年輕人,穿著考究,儀表堂堂,想來,就是我那并無血緣的堂弟江顯耀了。
果然沒有猜錯,江顯耀上來,與我們一一見禮通報過,引我們入城。
我們進了城,才終于看見三山的老國主江佑國。
我略有些吃驚,這江佑國年輕時據(jù)說也是一方英主,但現(xiàn)在年老,瑟縮在一件輪椅上,由人推來推去,唯有眼珠偶爾還透出幾絲光彩,令人能窺探多年前的風姿。
老國主在輪椅上抱拳,啞聲道:“老夫久臥病榻,凌國主前來也未能遠迎,還望見諒”
凌青云忙上前行了長輩禮,道:“您折煞晚輩了,聽聞您身體抱恙,一直沒能前來探視,是晚輩的不周?!?p> “唉,人老了,什么都力不從心了……好在顯耀這孩子孝順,還能幫我料理著些?!?p> 老國主與我們寒暄沒幾句,又是一陣咳嗽,江顯耀忙上來道:“阿爹,你這才見好,莫要又受了風。”
我與凌青云對視一眼,在這種正式場合,用“阿爹”這樣隨意的稱呼,雖然只是一句話,卻足以顯示江顯耀的恃寵生驕。
“也好,”老國主又咳了幾聲,才轉回來道,“幾位身份貴重,別被老頭子的病氣沾染了。老夫就把一切交給犬子,讓他招待幾位貴客,還望各位見諒?!?p> 凌青云拱手道:“您客氣了,保重身體要緊。”
幾句話之間,我已經(jīng)感到江顯耀如今在三山的地位,比起祭狩大會那時的信息,又有了很大不同。如果說先前我讀的資料中,顯示三山還在諸子奪嫡的氛圍,而今天一見,顯然已經(jīng)接近只手遮天。
“好嘞,阿爹您歇著吧?!?p> 江顯耀滿口應承地接下了這個差事,揮揮手,給我們準備了盛大的接風宴。
這宴會的氣質正像他這個人,奢華、高調,帶著水滿則溢的感覺。
宴會上我注意到,他吃起東西來,菜只嘗一口,茶只喝一半。無論那菜品有多精美,那茶有多香醇。
這實在是很讓我和凌青云這種苦出身的孩子皺眉頭的行為習慣……
不過我和凌青云畢竟也不是為了他的行為習慣來的。
凌青云開口道:“顯耀,我在神木京時,安氏接到有人投書,說請求安氏援助谷米藥材,敢問,三山國內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嗨呀,也不知什么人,大驚小怪,自家的事,居然還非要讓外人看笑話,”江顯耀一臉不滿,“叫我查出來,非給他好看不可!”
“這樣說,就是有事了?”凌青云抓住他話中一點,追擊下去。
“也沒什么大事,”江顯耀猛烈擺手,然后又拍著胸脯跟我們保證,“某些鄉(xiāng)下,據(jù)說是起過一點小時疫,但節(jié)氣過去,已經(jīng)沒事了,根本不足為慮。”
凌青云放下手邊的酒,輕蹙眉道:“時疫不是小事,甚至可能反復復發(fā),影響春耕,是否可以讓愚兄去實地看看?”
江顯耀有些變臉:“凌國主,你這是信不過我嗎?”
凌青云輕易不跟人起沖突,但這件事上,顯得十分堅持,一直想要去視察時疫的情況。
說到最后,江顯耀已經(jīng)頗不高興,但還是道:“就說時疫已經(jīng)好了,這樣如何?我找?guī)讉€當時的百姓,讓他們給貴國主講講如何?”
畢竟人家是主我們是客,凌青云也就妥協(xié),同意了這提案。
于是宴會過后,江顯耀找來一些百姓,供我們詢問時疫的情況。
然而,甫一交談,我跟凌青云都感受到,那不是真正的百姓,話語之間套話連篇,歌功頌德,幾乎沒有形容時疫的危害,而是大吹江顯耀的彩虹屁。
這反而更引起我的疑心,如果真的沒事,何必這樣遮遮掩掩呢。
但是,我也理解,他們不管心里想什么,在這邊都是江顯耀的人,有話也沒法說。
想著,我借口上廁所,出門一趟,大家注意力都在凌青云身上,任由我身邊只帶了幾個侍女,失去監(jiān)視。
果然,就在我一轉到假山之后,突然之間,不知何處扔來一個黃紙包。我急速看了一眼,里頭像是香燭之類,還有一條布片,歪歪扭扭寫著“溫娘廟”。
我再四顧時,已經(jīng)看不見人影。
不過我心下多少有數(shù),既然有人把事情捅到安氏去,大概也是會向我們尋求幫助的。
于是我趕緊把布包揣在懷里,疾行幾步,回去時,找機會附耳告知了凌青云。
凌青云眼珠一轉,也沒再多說。聽完了那些“百姓”的敷衍,笑瞇瞇的,辭別江顯耀,跟我踏上返國的行程。
我壓低聲音,在他耳邊問:“你打算用這個當‘媒’嗎?”
他彎著眼,輕聲回道:“應該已經(jīng)開了吧?!?p> 沒錯,我們在談論的,就是鏡花。
沒錯,此時距我?guī)Щ啬切╃R花種子已經(jīng)有數(shù)月之久,紅重身負重任,這次神木京,她都難得地沒跟我們前去,而是一直在家侍弄鏡花,那些黑鐵一樣的小豆子被泡在不同的溫泉水里,每一朵都貼了標簽,上次我看見時,有一兩株已經(jīng)已經(jīng)發(fā)了芽。據(jù)紅重表示,這次我們回去的時候,很可能會開那么一兩朵。
那現(xiàn)在,在江顯耀手底下,得不到什么有效的信息,我跟凌青云就想到一塊去了,說不定通過鏡花,可以看到真實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