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真信了?
凌青云說話算話,真的沒再給我送藥,而我喝了那碗藥后,除了有點口臭也沒啥不良反應(yīng)。
但我內(nèi)心還是更焦慮了。
我不是真的安可心,在這里一直冒充一個我不是的人,對我“夫君”不公平,對我“姐姐”不公平,對我也不公平。
嗯,最關(guān)鍵的是,對我不公平。
再說,安玉暖也不能在這住一輩子啊,等她一走,我是不是又成了砧板上的魚肉?
這會兒原著劇情也不好使了,我無從下手,思前想后,我覺得,是不是找個機會細(xì)軟跑比較好?這年頭又沒有監(jiān)控,如果我能帶點錢財跑到民間,至少能優(yōu)哉游哉過小日子?
花了好幾天探查地形,研究天氣,終于等來了一個合適的夜晚。
萬籟俱寂,夜色深沉。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支開幺雞和五筒,在首飾里撿了幾件自認(rèn)為值錢又不占地方的,包成一包塞進(jìn)腰帶。雖然晚上宮門都會落鎖,但有一條水系可以通向?qū)m外,我自小水性不錯,想來泅渡出去未嘗不可。
我下了水,現(xiàn)在是夏日,水溫舒適,大片的藕花在我身后退去,按白天的記憶,再過一道橋,就能看見前方的排水門,那扇門打開是夠一個人鉆出去的。
我游到那座橋下時,抬頭換了口氣,打算確認(rèn)一下我是不是在正確的方向。
然后,結(jié)果,我就在橋上看見了一個人……
凌青云笑瞇瞇的,扶著橋欄,映著月光,一張臉顯得越發(fā)的好看。
可我瞧見他,只覺得晴天霹靂。
他身邊沒有跟人,手里拿著一根長竿子。
我咬牙切齒,在心里罵了自己一萬次……麻蛋啊,怎么這么蠢啊。
魚缸里養(yǎng)魚,不用加蓋子。瑤姬梧桐被我打發(fā)開的下一秒,只怕他就已經(jīng)收到風(fēng)了。
現(xiàn)在的我何止自投羅網(wǎng),簡直是自投空氣炸鍋,我人已經(jīng)在水里,他甚至不用誆不用騙不用推不用做任何多余的手腳,用手里那根竿子輕輕一點,把我按下去就完事了。
我們就那么對視了一秒,隔著笑臉,我壓根看不透他。
然后他就把竿子伸下來了。
我正倒吸一口涼氣,想要躲開的時候,上頭傳來一句:“可心,怎么會掉在水里?快上來!”
他的情辭懇切,語氣焦急,當(dāng)真像一個極度擔(dān)心愛妻的好丈夫。而那根竹竿,也沒有按到我頭上,而是伸在了我手邊。
我一度有點懵。
然后他又說了一句:“可心,看來你是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呀!先前南越國進(jìn)貢了幾條鱷魚,我們都放在這池子里了,你忘了嗎?”
我:“……”
于是我立刻像穿天猴一樣順著竿爬上去了……
到了與橋面平齊的高度,他伸手一順,把我抱到實地上,上來給我擦臉上的水,關(guān)切地問:“可心,怎么回事,怎么掉水里了?瑤姬梧桐呢?”
我表情還十分僵硬,這給我整不會了。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樹影重重,四下無人,剛才他要下手殺我,是最神不知鬼不覺的。
那他現(xiàn)在在演哪一出呢?
可想到這里,我心下又突然一寬,有柳暗花明之感。
有最好的機會,卻沒有動手,那是不是就說明,他真信了?!真的相信“安可心”失憶,對他再不構(gòu)成威脅了?
一瞬間我對自己在大學(xué)話劇社培養(yǎng)的演技有了爆棚的信心。
我猜測著凌青云的心路歷程。
看原作的時候,我就隱隱感到,他跟我某種意義上是同類,我們自私冷漠,善于偽裝,但我們不瘋也不蠢,甚至可以說是頗為理性的人。做什么事之前,總會掂量掂量是弊大于利,還是利大于弊。
所以當(dāng)我們認(rèn)為局面在掌控中的時候,一般就不會輕舉妄動,節(jié)外生枝。
換我在他的位置,如果至少八成相信了安可心的失憶的情況下,那我也不會動安可心的,畢竟續(xù)弦麻煩,還不見得能再找到這么強力的聯(lián)姻。
這樣想著,我心里安定了不少,既然演技有效,那就接著演吧。
于是我忙道:“不,不關(guān)瑤姬梧桐的事……我,你也知道,我生性好靜,一個人獨處,竟然突然想起了一點點小時的事,想的入神……不小心,不小心就落水了……”
“是嗎,你想起什么?”他問。
“我看著這荷花開得好,是不是好像跟你,姐姐,還有風(fēng)間月一起……做什么來著……,”我順嘴胡謅,既然原著說過,他們幾個小時曾經(jīng)聚在一起,我這模糊其詞,也未為不可,只是最后我又馬上補了一句,“可都是久遠(yuǎn)印象,近世的事,一丁點也想不起來……”
沒想到,我這一句還瞎貓碰上死耗子,凌青云雙手一拍,語氣興奮:“是啊,咱們幾個小時,常劃船一起去看荷花,摘蓮子吃呢!”
他又道:“哎呀,早怎么沒想到,讓你多接觸接觸以前的場景,可不有助你找回記憶嗎?”
我心里微微叫苦,這是話趕話又把自己說進(jìn)坑了,我的“記憶”可是萬萬恢復(fù)不得的,不過表面上,也只好跟著假興奮道:“是呀,國主!”
他微微皺眉道:“夫妻私下里哪里有喊得這樣生分,你不是一直喊我‘沐云’嗎?”
“呃呃……”我趕緊低頭,絞著衣帶道,“我這不是都忘了嘛。”
他伸手搭了我的肩膀,說實話我當(dāng)時心里是一驚的,生怕他做出更“夫妻”的舉動來,但還好,他只是捏了捏我的衣裳,夏天衣裳穿的單,這幾句話時間,竟然干的差不多了,就算有點濕氣,也不至于冷。
然后他就拽著我,在園子里逛起來。
他此時穿的常服,沒有腰帶以及辦公時才穿那件外袍。氣勢威嚴(yán)便比前幾日見時減了幾分,乍看上去,我甚至想到了現(xiàn)代剛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斯斯文文,清清爽爽的。
另外,我又注意到了他的眼睛。前幾天白天的時候我認(rèn)真地看過,特別正常,漢人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黑色。可是到了夜晚,就會多多少少,不經(jīng)意地浮出一點暗金。
但我沒問他為什么,他的出身本來就是個敏感的事,我怕瞎問踩雷,還是讓他主導(dǎo)對話好了。
他是個溫柔的話癆,跟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時不時給我介紹我們曾路過哪個湖邊,坐在過哪塊石頭上,說了些什么話——其實也沒什么要緊的,都是些喝茶吃飯的瑣碎。
哦,容我糾正一下,不是“我們”,而是他跟原版安可心。
我聽他津津有味地說著那些小事,覺得迷亂非常,我看書的時候,都說他最會做表面功夫,人前對安可心極好,才騙的了大家那么多年。
但他現(xiàn)在說的,都是些狗屁倒灶的小事,很多應(yīng)該是不足為外人道的,可他仍然記得這樣清楚,那么到底是出于表演需要,還是真的對安可心有過難以忘懷的感情?
此時我私心偏向后者。
可若有過這般的真情實意,原著的結(jié)局卻那般蕭索,格外令人唏噓。
我們走到靠近內(nèi)宮處,有一處平整的土地,種著一些小朵的花卉和蔬菜,邊緣處,有一個小土包,上頭寫著“紅娘冢”,看土包的大小,應(yīng)該是一只小動物。
“你還記得嗎?就在一個月前,咱們把小紅娘埋在那里了,你說它可以飛去陪咱們沒出世的孩子?!彼钢莻€土包道。
不知為什么,這句話突然把我擊中了,我沒真正跟他經(jīng)歷過那一幕,但能心同此感,我養(yǎng)過狗,狗狗待你,真的就像你是它的一切,它沒了的時候,我哭得非常傷心。
“別難過啊,可心,”他敏銳地察覺我眼圈紅了,“紅娘跟了我們十年呢,本來叫貓咬斷了一條腿,當(dāng)時都說活不成了,多虧被你救了下來,那這十年,豈不都是白賺的?!?p> 我擦擦鼻子,說了一句非常煞風(fēng)景的話:“紅娘是什么?”
“???”他先是一驚,繼而笑起來,“瞧我,忘了你忘了……紅娘是一只鸚鵡,橙紅色羽毛,黑色的腳,很漂亮的。”
哦,這樣我就明白了,就像我姐肩上架著那只紅嘴藍(lán)鵲,這凌國號稱赤鸚凌氏,宮中也應(yīng)該有一只赤色的鸚鵡,作為“吉祥神鳥”。
他蹲下身,從花園里折了三朵白色的小花,放在紅娘冢前。
我入鄉(xiāng)隨俗,也放了三朵。
夜風(fēng)溫柔,吹動那些單薄的花瓣,又像是冢中的小動物,在回應(yīng)著我們。
我腦子里在想,今天我們做的事,說的話,完全都像一對普普通通的小情侶。
我看著他的側(cè)臉,溫和又俊秀,我真的無法把宮人告訴我的那個秘密與眼前這個人聯(lián)系起來。
什么殺父篡位也就罷了,強暴嫡母?嫡母應(yīng)該比他大了二三十歲吧?
月裹鴻聲
還是想要點評論啊,雖然我在前臺連評論鍵都沒找到,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