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程盈當(dāng)然希望蕭東能把人帶回來,她眸子顫了顫,什么也沒再說。
從阿金家的茅草屋離開,蕭程盈直奔江府而去。
不多時便到了,一進入江府,蕭程盈立刻被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直直的涌入鼻腔,同時,還伴隨著孩童雌雄未分的喊叫聲和哭泣聲。
蕭程盈知道那是阿金的聲音,她不由得打了個冷戰(zhàn),立刻沖了進去。
只見,地上滿地的鮮血撒了一片,而那鮮血之中躺著一個殘破的老婦人。
老婦人奄奄一息的抬起手來,想要再觸碰一下自己再也無法得見的小孫兒。
可那孩子卻被一個仙者死死的控制著雙手,不容他靠近。
一老一小只能這么對望著,一個瀕死無助,一個失聲絕望。
而站在老婦人身側(cè)行刑的仙者,冷笑著對阿金說道:“哭什么?你馬上就可以去見你阿婆了!”
明明是捍衛(wèi)正道,高高在上,居于天族的仙者,卻能夠說出如此殘忍且不堪的話來。
蕭程盈真的不明白,這世間的善和惡,好與壞到底……是怎么樣的。
這一刻,她幾乎紅了眼睛,不顧身份和地位,猛然騰身而起,快速且準(zhǔn)確地一腳將控制著阿金的仙者踢開。
阿金掙脫了束縛,頓時發(fā)瘋似的跑到阿婆的身邊,緊緊的握住阿婆的手,他哭得視線都看不清了,嘴里更是含含糊糊的喊著,“阿婆,阿婆,不要死,阿金求求你,不要死,阿婆……”
在小少年的哭泣中,蕭程盈仿佛看到了當(dāng)年的自己。
那般無措的,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唯一的親人死在自己眼前。
行刑的仙者拔劍怒指蕭程盈,惡狠狠的說道:“蕭程盈,你算是什么東西,竟敢攻擊仙者,你這是大逆不道!”
蕭程盈轉(zhuǎn)過頭來,眼神里帶著兇光,她道:“大逆不道?難不成眼睜睜看著仙者處死無辜的孩童,才是正道?今日,誰要殺了這孩子,先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
她幾乎是咆哮著說出這番話,威嚴(yán)油然而生。
那仙者自然也是理虧,他們能夠探查到這老婦人曾是活尸之體,可這孩子確確實實是個普通的凡人。
仙者隨意處死凡人,可是大罪,尋常仙者根本無法承受。
若非是長仙命令他這么做,他也是決計不敢的。
行刑仙者后退一步,道:“蕭程盈,你……會為你今日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p> 蕭程盈哈哈大笑起來,“代價?我蕭程盈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天地尚且不足以讓我畏懼,就憑你?你也配!”
仙者們都見識過蕭程盈和長仙的對戰(zhàn),她連他們之中級別最高的長仙都能輕易擊倒,更別說他們這幾個小仙者了。
被踢翻在地的仙者爬起身來,道:“此事,我們勢必要上報天族,蕭程盈,你便等著天族的審判吧!”
蕭程盈緩緩地走向躺在地上的尸體,一只手抱起阿金,一只手將尸體抗在肩頭,她走了兩步,停下來,道:“這個孩子,我要帶回迎春峰,我巴不得你們立刻上報天族,我也有理有據(jù)的狀告你們一回?!?p> 兩仙者被懟的啞口無言,不敢再放狠話。
這事兒原本就是他們沒理,即便是告到了天君那里,蕭程盈也不會受到什么懲罰。
蕭程盈帶著阿金離開。
阿金緊緊的抱著蕭程盈的脖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她知道阿金此刻有多難過,正如當(dāng)年的她。
蕭程盈垂著眸子,她知道這時候的任何安慰都是沒有用的,這樣的痛苦沒人能夠真的感同身受。
回到阿金家,還沒進門,便瞧見蕭東和蕭白綾正站在門前。
蕭白綾原本是想在門口等著蕭程盈回來,等她回來,他要好好的問問她,為何不自己親自去找他回來。
可在看到她抱著阿金,扛著一具正在滴血的尸體回來的時候,蕭白綾哽在喉嚨里的那番話卻怎么也說不出來了。
他怔怔地看著蕭程盈,那雙無神的眼睛。
雖然蕭白綾不明白為什么,但他是能看得出,蕭程盈很難過,非常的難過。
是因為她沒能救下阿金的阿婆嗎?
蕭白綾想開口問她,但又說不出話來。
他眼睜睜看著蕭程盈放下阿金和老婦人,親自用法術(shù)刨了個坑。
那坑就在阿金家不遠(yuǎn)的地方。
該將尸體掩埋了,可阿金卻怎么也不肯松開抱著阿婆的手。
他死死的抱著,嘴里呢喃著:“阿婆,你不要死,不要死……”
即便是在怎怎么懂事的孩子,即便是心里再清楚不過,人總歸是要有一死。
可當(dāng)那一日真正來臨的時候,沒有誰真的能毫不動容的接受。
蕭程盈坐在小少年身邊,輕輕的撫著他的頭頂,“阿金,讓阿婆入土為安吧,好嗎?阿婆她,不會丟下你的,她會一直庇佑你,阿金,不要讓她的尸體冷下去?!?p> 阿金緩緩地松開阿婆的尸體,匍匐在蕭程盈的膝蓋上,一抽一抽的哽咽著。
蕭程盈沖蕭東使了個眼色,蕭東很是心領(lǐng)神會的將尸體搬到土坑中去,一點一點的將她掩埋。
埋掉了阿婆的尸體,蕭程盈便要立刻帶著眾人離開。
阿金看著那小小的墳包,懇求道:“程盈姐姐,讓我再陪一陪阿婆,好不好?”
蕭程盈很是為難,“阿金,如今我從他們手里救下了你,你是無辜的證人,他們?nèi)缃裾龤獾冒l(fā)瘋,定然會暗中下手,除掉你。跟我回迎春峰,我會保護你,就這一次,聽我的話,好嗎?”
阿金望著那不遠(yuǎn)處的墳堆,沉默了片刻,點了頭。
他知道,程盈姐姐是為了保全他,甚至不惜跟那些天族的仙者為敵。
哪怕是自己不能活下來也無所謂,可是……他不能連累程盈姐姐。
蕭程盈欣慰道:“阿金,等這件事情徹底過去了,我一定,會帶你回來,祭拜你阿婆的,你放心?!?p> 阿金點頭,“我相信程盈姐姐,我相信你?!?p> 蕭程盈一行人即刻返回靈云山,蕭白綾也在其中。
一路上,蕭白綾的視線從未離開過蕭程盈和阿金,他們兩個人好像被什么捆縛在一起了一般。
這種莫名的感覺,讓蕭白綾心里不舒坦。
他本能的認(rèn)為,蕭程盈是他的,不能……不能把她的關(guān)注再分給其他的人,哪怕……只是個小孩子,也不行。
可蕭白綾不知為何,即便他心里很難受,可他沒法兒跟蕭程盈說。
甚至,讓他最為難受的一點是,自從蕭東把他從山上帶回來,蕭程盈幾乎沒有看過他一眼。
又或者說,蕭程盈不是沒有看他,而是沒有看除了阿金以外的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