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睡前故事

　　他拉開離床不遠的椅子坐下，脫掉外套搭在椅背上，望著已經(jīng)在床上躺好的喬苒，清雋的眉眼微笑的望著她。

　　喬苒縮在被子里，看著他的眼神方寸微亂，半遮住眼眸聲音輕輕的：“看什么呢？”

　　——

　　第二天醒的時候，天還沒亮。喬苒是被抽煙機隱約的嗡鳴聲吵醒的，她摸了摸平整冰涼的床側(cè)，無聲笑笑，江淮宴昨晚并沒有睡在這兒。

　　起身下床，只有餐廳里亮著一盞小燈，江淮宴就坐在餐桌前，身上的衣服還是昨天那一身，略顯凌亂。

　　聽到腳步聲，他從手機里抬起頭：“吵醒你了？”

　　喬苒搖了搖頭：“……沒有，平時也差不多是這個作息?！彼匆娊囱缑媲皵[了一張紙，上面有丁一明的名字，還有他重新謄寫的各方證詞。

　　江淮宴起身去拿早餐，隨口問道：“睡得怎么樣，故事還喜歡么？”

　　喬苒目光呆滯了一瞬，輕巧的轉(zhuǎn)開話題：“昨天……你沒有回家呀?！?p>　　事實上江淮宴并不太會講故事，也沒有相應的知識儲備，于是他給喬苒講了一些親手偵辦的，過程還算曲折離奇的案件，喬苒的體驗感非常不好，這些故事殘忍而血腥，如果不是江淮宴娓娓的嗓音足夠沉著安定，她多半是要睜眼到天亮的。

　　江淮宴把早點擺到她面前，淡淡的應了一聲：“嗯，睡在書房?！?p>　　書房是一張實木的單人床，又窄又硬，喬苒有些不好意思，沒有再繼續(xù)問下去，低頭喝了口粥。江淮宴還在紙上勾勾畫畫，筆尖摩擦紙張發(fā)出細微的沙沙聲。

　　兩人靜靜的對坐了一會兒，他忽然抬起頭：“昨天你為什么問他語文作業(yè)？”

　　喬苒咽下粥：“哦，因為他桌上的作業(yè)本是掀開的，我看到上面有沒寫完的《赤壁賦》，我在想有沒有可能……”不是一起普通的輕生案。

　　喬苒一直有一處想不明白的地方，丁一明的班級在教學樓五樓，與宿舍樓高度相差不多，如果是因為感到屈辱，一時沖動而輕生，他為什么不直接選擇在教學樓而是要多此一舉返回宿舍。

　　但是后面的話她沒有說出口，因為張駿說昨天的語文作業(yè)留的是試卷和練習冊，那份沒寫完的《赤壁賦》并沒有什么參考價值。

　　“有可能?！苯囱绲雎曆a全了后面的話，頭頂?shù)乃У鯚舭l(fā)散著暖色的光暈，將他嚴肅冷峻的面容映的清晰分明。

　　喬苒微愣了一下。

　　江淮宴把證詞推到喬苒面前：“還記得他們當時回答這些問題具體的樣子嗎？”

　　喬苒接過證詞看到江淮宴將幾個人關于丁一明前后兩次輕生的口供原因圈了出來。

　　她略一回想，點了點頭：“他們?nèi)齻€當時的表情都沒有太大變化，口徑也非常一致?！?p>　　江淮宴微微垂著眼皮：“如果一個你認識但又關系普通的人突然輕生，面對警方調(diào)查問及原因時，你會怎么回答？”

　　喬苒把自己帶入到丁一明的室友中，想了想答：“我會先說不太清楚，然后回想一下他最近發(fā)生或經(jīng)歷過怎樣不尋常的事情，盡量幫助警方提供一條調(diào)查思路。”

　　江淮宴無聲的笑了笑：“高中生的思維未必會這么清晰，但是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p>　　在不確定死因的情況下，大部分人給警方提供線索時都會不自覺加上一句類似“不太清楚”、“說不好”、“可能”、“也許”之類的話，使自己提供的線索留有回旋的余地，以免后期線索方向錯誤時，被警方懷疑有意誤導偵查方向而被叫去喝茶。

　　江淮宴繼續(xù)說道：“他們的回答中幾個比較重要的記憶點和敘述點是完全一樣的，三份證詞做到各個方面的高度統(tǒng)一，很難不懷疑事先沒有進行過商量?！?p>　　——

　　飯后，兩個人直接出發(fā)去了學校，抵達時學生們正在上早課，每間教室都像往常一樣坐滿了人、擺滿了書，似乎絲毫沒有受到昨天墜、樓事件的影響。

　　如果忽略掉他們之間竊竊私語的話。

　　一路上，喬苒數(shù)不清聽到過多少聲丁一明這個名字了。

　　校方重新?lián)Q了一個負責人，將兩人帶到15班門口，他隔著后門的窗口像教室里望了一眼：“你們要找的那個叫趙素寧的同學，現(xiàn)在在這個班?！?p>　　整個高二年紀一共有十八個班，單數(shù)是文科班，雙數(shù)是理科班。

　　江淮宴看了一眼教室里整齊伏在桌上學習的學生，低聲說道：“麻煩幫我們喊她出來一下?！?p>　　——

　　趙素寧是個個子瘦小的女生，目測只有一米五出頭，留著學校統(tǒng)一要求的齊耳短發(fā)，長相不怎么出眾，但也算得上清秀。

　　負責人將他們領到一間空置的辦公室，就關門出去了。

　　趙素寧的狀態(tài)有些緊張，聲音也怯生生的：“叔叔阿姨好……”

　　喬苒幫她搬了一張椅子然后坐到對面，聲音十分溫柔：“素寧是嗎，坐吧?！?p>　　趙素寧聽話的坐在椅子上，眼睛始終沒有從喬苒身上離開。

　　喬苒的聲音如涓涓清流，溫婉而柔和：“聽說上個學期你跟丁一明談過一段時間戀愛？”

　　趙素寧看著喬苒點了點頭，看起來有一點木訥。

　　“是因為什么事情分的手？”喬苒繼續(xù)問道。

　　趙素寧答的很慢，但眼淚漸漸泛起潮紅：“我也不知道……我覺得可能是因為他家里人知道了吧……當時他室友把這件事告訴了班主任，我分班之前也在十六班，班主任當時喊了我倆的家長，叫了家長之后沒過幾天就找我說分手的事了。”

　　“他室友告訴的老師？”

　　“嗯，他和他室友關系不太好……我們分手的時候他還讓我離他室友遠點?！壁w素寧點了點頭，一滴眼淚順著她動作從眼角滑落。

　　喬苒給她遞了一張紙巾：“具體是指哪個室友？”

　　趙素寧又搖了搖頭：“不知道，他沒說?！?p>　　喬苒思索了一會兒，換了個方向問道：“你知道他上學期因為分手割腕的事情嗎？”

　　趙素寧頂著微紅的眼眶面露驚訝，過了半天才顫著嗓音說道：“怎、怎么會是因為我？分手是他主動提的，而且分手了大半個月才出的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