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披著白羆裘的衛(wèi)弘在一陣劇烈的頭痛中醒過來……
一睜開眼早已經(jīng)是日曬三竿,酒酣后的燥熱,白羆裘又披在身上,天氣又逐漸轉暖,衛(wèi)弘起身換上了在家穿的短衫。
在外面收拾春裳的百里蘭聽到了里屋的動靜,掀開門簾進來,瞧著衛(wèi)弘已經(jīng)醒來,便說道:“昨日你們喝到半夜才散去,義母都派人來詢問了,說大兄夜不歸宿也習慣了,怎么連二兄都學會喝酒不回家了呢。”
衛(wèi)弘大概是依稀記得這件事,閉上眼睛回憶,察覺出一絲不對勁,于是便盯著百里蘭好一會兒才問道:“昨晚沒失態(tài)吧?”
百里蘭回答的很認真,也很簡短:“沒有。”
“那就好……那就好?!毙l(wèi)弘心里升起來一絲慶幸。
百里蘭搖了搖頭,心想起昨夜你攔都攔不住的動靜……
抱著楊家送來的巴郡陳釀酒壇子不放手,直接拿著葫蘆瓢舀著喝,明明酒量不夠,還要唱著聽不懂的歌,甚至是很沒品相地爬到桃樹上亂搖亂擺。
從慶幸中回過神來的衛(wèi)弘向著百里蘭問道:“明日可又是要宮府吏考核了?”
百里蘭點了點頭,道:“昨晚二兄臨走時還說起了這事,這次考的是論?!?p> “論?”
衛(wèi)弘想了想,這個體裁倒也不難,大概是那種規(guī)定題目,卻不限制字詞句章格式的考核文章,對他來說也并非是很難。嗯……這對一個擁有兩千年知識儲備的復合型人才來說。
百里蘭卻很疑惑著問道:“你好像從來不溫書?也沒見你看過什么書,然后家里好像只有墊桌角的那本《日書》,但就這樣,你還是有著莫名其妙的信心?!?p> “那是因為我天賦異稟!”
衛(wèi)弘坐在床沿上穿起了靴子,頭也沒抬地說道:“我在想的是,多在成都耽擱一日,南中的局勢就會更壞一分,所以我要表現(xiàn)的足夠優(yōu)異,優(yōu)異得讓諸葛丞相都能深思熟慮我提出的建議,然后采納?!?p> 百里蘭不會懷疑衛(wèi)弘某些篤定的預測,哪怕再難以相信,她想了想說道:“如果南中真的要打仗了,那咱們就回滇池找太守大人,南中局勢再壞也壞不到夷陵的時候?!?p> 就像百里蘭理解衛(wèi)弘提及南中未來時的那絲灰暗情緒,衛(wèi)弘也能知曉百里蘭這話里的某些堅毅。
一切盡在不言中,衛(wèi)弘也輕輕地應了一聲:“好。”
……
……
成都城的另一處,喝醉酒后的某個人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他起身之后沿著熟悉的道路走去,終點是一處極安靜的屋舍,他推開門,乍然闖入的陽光打斷了屋內(nèi)正在深思某種問題的中年道人。
見到來人的模樣,被打斷思緒的中年道人有一絲煩躁,但很快就控制住了,盯著那推門入內(nèi)的少年問道:“喬兒啊,找為師有何事???”
黃喬此時懷揣著極大的沮喪,他明明在建鄴是天之驕子,怎么到了這成都,就成了陪襯一樣的人物了?
對恩師趙爽,黃喬沒有絲毫的隱瞞,很快就將心中的郁結和昨晚桃園之宴的吟詩作賦過程悉數(shù)告訴了趙爽。
見到自己的寶貝徒兒這般描述,趙爽摸摸胡子想了想,然后才看著黃喬問道:“喬兒啊,你可知道為師這段時間在做什么?”
黃喬看了看地上那巨大的圓圈,和圈內(nèi)的各種直線,這分明就是衛(wèi)弘說的割圓術,于是點了點頭。
趙爽繼續(xù)說道:“之前為師用金線測圓的方式,算到的周圓之比……呵呵,現(xiàn)在應該叫做圓周率了,應是新式算法中的三點一四,已經(jīng)算是窮盡腦汁了,可衛(wèi)弘那小子,竟然能算出來小數(shù)點后面的十幾位,你可知道為師知曉這事的那一剎那,是何心境?”
黃喬大概是明白了趙爽的意思:“師父當時肯定是又驚喜又沮喪吧?!?p> 趙爽坦然的點了點頭,說出這件事就是為了開解黃喬:“是啊,為師很沮喪,為什么辛辛苦苦算出的周圓之比竟然輸給了一位尚未加冠的黃口小兒,所以得了割圓術的法子之后,為師就想來試試衛(wèi)弘說的數(shù)值究竟是不是正確的?!?p> 趙爽回到了那圓的中心,指著一圈圓徑說道:“用這割圓術的法子,測出周一而徑三,半炷香的時間不到,花了半天時間就割到了十分之一,又花了七日時間推出了百分之四,就在你方才推門進來的那一剎那,為師總算是割出了千分之一……”
聞言,黃喬面露愧色,朝著趙爽致歉道:“是徒兒打擾師父了?!?p> 趙爽擺了擺手,全然不在意地說道:“非也,喬兒啊,為師快要到了知天命的年紀,尚且能在最擅長的學術對一黃口小兒心服口服,更何況你這年紀呢?你要記住自己要做的是什么,便能發(fā)現(xiàn)你能遇見那衛(wèi)弘是多大的造化。”
黃喬若有所悟,猜測道:“師父的意思是說,徒兒要……”
趙爽打斷了他,徑直說道:“你可知道自己前來蜀地的使命是什么,你父親乃是當世數(shù)一數(shù)二的英姿人物,他做的是一件逆天而行的偉業(yè),窮其一生可能也沒辦法做成這件事,所以需要你,需要下一輩的英才繼續(xù)他所要做的事情?!?p> 黃喬聽懂了,對著趙爽作揖道:“徒兒懂了,多些師父指點?!?p> 趙爽笑著摸了胡子,然后拍了拍他的腦袋說道:“既然想通了就出去吧,把門關上,為師這割圓術還沒想通了?!?p> 黃喬點了點頭,不過旋即想到了什么,又頓住腳步,對趙爽問道:“師父,師娘和幾位堂兄弟已經(jīng)到了白帝城,要不了幾日就能來成都了?!?p> 趙爽點了點頭,面露愧色道:“大概為師那假死之計把他們嚇壞了吧?!?p> 黃喬點了點頭,然后又說道:“我聽樊掾史說,他打算建議諸葛……丞相表師父為大漢祭酒,太子少師?!?p> 趙爽全然不在意這些事,坐在圓中央,手里拿著測量工具“規(guī)”和“矩”,注意力又集中在那無窮無盡的割圓術中了。
大概是連黃喬什么時候走的都沒發(fā)覺,許久之后,趙爽撓了撓后腦勺,抬起頭盯著透過窗戶的光線好一會兒,像是捕捉到什么,又像是明白了點什么,卻也沒繼續(xù)追尋下去那絲突破口,就又埋頭于圓周率的驗證之中。
PS:《漢旌》有幸在下周得到兩個推薦位,如果收藏數(shù)和推薦票不爆發(fā)一下,感覺都對不起編輯和各位書友們的厚愛了,希望大家能夠踴躍收藏、投票,留言評論……助力《漢旌》脫穎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