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去吧

　　“回家之后，我無數(shù)次的做夢?！?p>　　“夢里我被爸爸扔下了自行車座，他和媽媽爭吵著分道揚鑣，我的身邊車水馬龍，但是一瞬間，我又置身于靜謐的山林之中，又回到了林子里的那片空地，空氣潮濕而炎熱，我喊著媽媽爸爸姥姥，密林里沒有一點回音。”

　　“于是我仰起頭，天上繁星如海，星象森嚴，北極星為我指引方向，于是樹林里的蟬躁聲一下響了起來，遠處溪邊的濕草叢蛙聲如潮，大風吹起林子里睡著的麻雀，她們從睡巢里一飛沖天，眨眼之間星河翻滾，嘩啦一下，銀色的繁星仿佛雨點一樣，紛紛朝我落下......”

　　“關于宇宙，并非是我的興趣，而是比興趣強烈一百倍一萬倍的情感，那或許是一種感召！”

　　“但是宇宙浩渺，而我多么渺小，天體由塵埃匯聚，萬有引力使之無可挽回地演變，真空之中亦有粒子舞蹈，所有的一切終將歸于熱寂，而我之于宇宙，何嘗不是一種徒勞？”

　　“我本想將就，但你來了。”喬英子看向陸佰，她還記得那天少年翻滾著不甘和憤怒的眼神。

　　“我要像你一樣，我要踏上我的偉大旅程！徒勞又如何？！”

　　“偉大旅程么？”陸佰喃喃道，他的旅程也是偉大的嗎？

　　喬英子握住了陸佰伸出的手，她的眼眸比星星還要明亮，原來是一團火點燃了另一團火。

　　這時喬英子的手機響起。

　　“喂英子，爸爸在松谷酒屋，你能過來嗎？爸爸有話跟你說。”

　　......

　　咖啡館，兩個中年婦女捧著果茶。

　　“她是不是就是想離開我？”宋倩憤怒并憂傷地說。

　　“你也不能這么說，人家就是想去理想的學校怎么了？”

　　宋倩說道：“說得輕巧，要是方一凡要去外面上學，你不難受？”

　　童文潔眉頭一挑：“去吧！趕緊去吧！他要是真能去外面上學，我真是能吃齋一年！沒那個能力好吧?！?p>　　宋倩搖頭：“哎，你說我過得都是什么日子，我總喜歡計劃，當初和喬衛(wèi)東在一起的時候，就把未來規(guī)劃得清清楚楚，結果離婚了，這回給英子計劃得更細更好，結果到頭來，人家要去外邊！”

　　童文潔說道：“有英子這樣的女兒，你已經(jīng)足夠成功了。”

　　“我以前也是這么想的，可是她之前聯(lián)手喬衛(wèi)東和他女友合伙騙我，現(xiàn)在又要去南大！我就是想她好好的，她怎么不理解呢？”

　　“萬一她在南大瞞著我戀愛了怎么辦？她不說我根本就不會知道！萬一她被人騙了怎么辦？就算不被騙，萬一她要在南京定居怎么辦？我們不就徹底分開了？”一想到存在失去女兒的可能，宋倩就倍感焦慮，眉毛緊皺。

　　童文潔開解道：“你想太多了，而且孩子總要長大嗎，她還能在你這里當一輩子老姑娘？”

　　“但她是我一輩子的女兒！不行，我不能讓她離開我?！?p>　　童文潔嘆了口氣，明白閨蜜已經(jīng)鉆進了牛角尖，宋倩是喬英子的依靠，但是同樣，喬英子何嘗不是宋倩的依靠，她不能失去她的拐杖。

　　童文潔岔開話題，問起自家的事兒：“你說，我家凡凡還有沒有可能考上重點大學？”

　　宋倩說道：“重點大學？你以前不是說過了本科線就謝天謝地嗎？”

　　童文潔說道：“我這不認識一個小孩，一開始基礎比方一凡都差，結果半年不到，成績蹭蹭地漲，排名都能上雙一流了?！?p>　　“你確定？”

　　“當然，他之前是方一凡班里的轉校生，好像也住咱這兒，叫陸佰，你應該不認識?！?p>　　“嗯？我好像有印象，你確定？”宋倩本來心不在焉地想女兒的事情，聽了這話直起身來，雖然只是見了一面，但她對他很有印象，一開始還以為他和喬英子的關系曖昧，隨后發(fā)現(xiàn)是誤會，而且他極為坦誠的功利主義讓她印象深刻。

　　“對啊，磊兒給我看了年級的排名，這次是103名，如果高考這個名次肯定能上雙一流啊?！?p>　　“哦？是嗎？”宋倩眉頭皺了皺，她當初有興致和他說了些道理，但終究與她無關，便只是簡單地說道：“那是個目標特別明確的小孩兒，很有心氣兒和狠勁，你家凡凡和他是截然相反的兩類人，學不來的?！?p>　　.......

　　“爸？”

　　喬英子走到喬衛(wèi)東身旁，而喬衛(wèi)東仿佛沒有感覺到她來到了身邊，只是愣愣地看著日料師傅動作干脆地手切生魚片。

　　聽到女兒的聲音，他才反應過來，轉過臉來，臉上兩團濃濃的酒暈。

　　“爸，你怎么喝了那么多酒??？”喬英子坐下，拿過茶杯倒了水，遞給他。

　　“英子，”喬衛(wèi)東一開口，酒氣撲鼻而來，“你跟爸爸說，你是真想去南京嗎？”

　　喬英子沉默了一會，才堅定說道：“是！”

　　“你是不是討厭我們，想離開我們？”

　　喬英子堅定道：“不！是因為那里的實驗力量、工業(yè)集群比北京強上不只一籌！我要去最好最適合的地方！”

　　“好！”喬衛(wèi)東猛地一拍桌子，居酒屋里三三兩兩的人張望過來。

　　“我女兒比她老子強！你爸在你這個年紀還不知道要干什么，志愿都是你爺爺給填的！你比我強！”

　　“你比我強！”

　　“你比我強！”

　　喬衛(wèi)東反反復復念叨著，不知怎么眼睛就涌出了淚花。

　　喬英子不知所措，握住了爸爸的手，關心地問道：“爸，你怎么了？”

　　“爸爸錯了！”喬衛(wèi)東抹了抹眼淚，說道：“爸爸不該那么自私，爸爸應該相信你?！?p>　　“你曾說你想去南京你想去太空你想去火星，爸爸以為是戲言，沒想到這么快就到了眼前，我只是沒有反應過來。”

　　“所以我得告訴你，你有權力選擇自己的路！”

　　“我的意義是你，但你的意義不必是我，去吧！去吧！即使你要沖出銀河系！”

　　說著，喬衛(wèi)東的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他被妻子誤會卻不肯解釋咬著牙離婚，但如此大男子主義的人，女兒是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他說道：“我讓你媽她過來，我們跟她說清楚，我支持你！”

　　喬英子擦了擦眼角的淚，卻制止了爸爸的動作，說道：“爸，我送您回家，我媽那邊，我會跟她說，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