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羽和高尚開車到達現(xiàn)場時,看到一地狼藉。事發(fā)地周圍已經(jīng)拉起了警戒線,中巴車半截車身搭在小貨車的后部,小貨車被壓的頭車微微有些翹起。中巴車的玻璃窗已經(jīng)完全破碎,小貨車承受了中巴車的巨大沖擊,車頭嚴重變形,副駕駛的位置完全凹陷,駕駛艙門已經(jīng)被破拆,兩輛車內均空無一人,很顯然是都被救護車拉走了。圍觀群眾和各路記者都擁在周圍,打聽著各種消息,高尚忙舉起相機,拍攝著現(xiàn)場情況。
“中巴車里的人情況怎么樣?”陸羽一臉關切地向圍觀的人打聽著。
“看樣子司機不行了,那么高摔下來的?!币粋€民工模樣的人指著橋上說。
“其他人呢?”
“身上都是血,看不出,剛才來了幾輛救護車都給拉走了,擔架抬的?!?p> “中巴車是哪個單位的?”陸羽又問身邊一個很像是同行的男人。
“聽說是個什么開發(fā)游戲的公司租的車。”那男人擺弄著手里的微單相機答道。
“租的車?”陸羽看向中巴車,快速記下了車牌號,他見現(xiàn)場仍有交通隊的人在勘察現(xiàn)場,快步走過去想要了解情況。
“同志,我是《大眾視角》雜志社的記者,我叫陸羽……”說著,陸羽掏出記者證,示意給交警隊的警察看。
警察抬眼看了他一眼,態(tài)度冷淡地說:“抱歉,我們不接受采訪,等事故原因搞清楚了,我們會發(fā)布警情通報的?!?p> 陸羽雖然碰了個釘子,但這也在他意料之中。這時,手機響了,是高尚打來的,他環(huán)顧四周卻并沒看到高尚的身影,忙接起電話。
“頭兒,我在橋上呢,跟中巴車相撞的是一輛粉紅色寶馬,我剛看到女司機被人從車里解救出來了,好像沒怎么受傷?!?p> “那女司機多大歲數(shù)?”陸羽忙問。
“大概四十出頭?一身名牌?!备呱写鸬?。
“能采訪她么?“陸羽又問。
“她坐在橋邊號啕大哭呢,似乎是受了驚嚇。這個時候采訪不好吧……“高尚的語氣里滿是不確定。
“你等著,我馬上上去?!瓣懹饞炝穗娫挘焖僬业缴蠘虻穆?,一路狂奔上去。
遠通高架橋上,水泥護欄已經(jīng)被撞破,滿是中巴車的油漆劃痕,玻璃碴子碎了一地,寶馬車孤零零的停在橋上,大燈完全碎裂,車頭呈現(xiàn)出與中巴車行駛方向相對峙的狀態(tài)。
陸羽邊跑向高尚,邊望著橋上雙向四車道的空闊馬路,他不禁有些納悶,“這么寬的路到底是怎么撞上的?“
高尚已經(jīng)完成了對現(xiàn)場的拍攝,湊過來對陸羽說,”我剛問過負責破拆的消防隊員了,救護車馬上就來,雖然表面看著這個女司機情況還好,但是不到醫(yī)院檢查,誰也不敢說沒事兒。“
“還是謹慎點兒好?!标懹鹫J同地點點頭。這時,一輛救護車駛來,救護員抬著擔架,將驚魂未定地女司機抬上車,隨即救護車呼嘯而去。在這個極短的空檔里,陸羽注意到救護員的胸牌上寫著“京州第二醫(yī)院”?!?p> “頭兒,接下來咱們怎么辦?”高尚帶著探尋地目光問道。
“交通隊的人什么也不肯說,只能從車輛的情況入手,寶馬車、中巴車的情況都需要核實。要不,咱們先去醫(yī)院看看吧?!标懹鹛嶙h道。
“我看有的媒體已經(jīng)報道了,說是這個女司機的過錯?!备呱锌焖俅蜷_手機上的報道給陸羽看。
陸羽接過手機,翻看著網(wǎng)絡上的報道,標題頗有煽動性《中巴與寶馬相撞墜橋,小貨車躺槍!寶馬車女司機難辭其咎!》,文內雖然滿是“疑似”、“疑為”的詞匯,可是行文給人的感覺卻是言之鑿鑿,直指是由于女司機駕駛出現(xiàn)失誤導致車禍。
“這不扯呢?‘疑似’這種詞兒都敢用在標題里。我真是懷疑她們到底是不是新聞學院畢業(yè)的?!”陸羽忿忿不平地把手機丟給高尚。
“也是啊,個個寫得跟他們親眼看見了全過程似的?!备呱幸矌颓坏?,他也覺得這些報道太不嚴謹。
“瞧這意思是把矛頭指向女司機了?!标懹疠p咳了一聲,把采訪包往身后捋了捋,說出了事件可能的發(fā)展方向。
聽了陸羽的判斷,高尚思索著,小聲說:“也不怪他們這樣判斷,我注意到那個女司機被解救出來的時候,她穿的是高跟鞋?!?p> “那也不能主觀臆斷,沒有調查就沒有發(fā)言權。你看看網(wǎng)上那篇文章還引用了什么女性反應速度、對機械操控方面的數(shù)據(jù),這些數(shù)據(jù)能當成新聞事實么,嘩眾取寵,主觀臆斷!”陸羽越說越生氣,“走,早點查清楚比啥都強?!?p> “頭兒,我覺得你說的特別對。走著?!备呱忻Ρ硎举澩?。他深知不管平日里陸羽如何平易近人,只要碰到工作上的事兒,他就會變得無比嚴謹和慎重,這個時候誰不開眼,誰倒霉。
……
京州第二醫(yī)院急診室內,人頭攢動,事故受傷的家屬、跟進報道的記者們堵在候診大廳里。
陸羽和高尚轉了一圈,也沒找到合適的人采訪。忽然陸羽想起前不久母親給他提過相親對象似乎就在這家醫(yī)院上班。他趕緊打給母親。
“媽,你上次跟我說的趙阿姨的侄女是不是在京州二院上班?”陸羽一心急著確認情況,便一反常態(tài),顧不得與母親閑話,徑直問道。
陸母聽到陸羽打電話來,問姑娘的情況,甚感驚奇,忙答道:“對,你怎么忽然問起她?”
“她是哪個科的,叫什么?”陸羽急切地問。
“叫趙申雪,哪個科的,我還真不知道?!?p> “你把她電話給我,我急用?!?p> “哦,你等等,我問一下你趙阿姨?!标懩敢婈懹鹫Z氣急切,猜想可能是發(fā)生了什么事,語調也變得急切起來。
不多時,陸羽收到了母親發(fā)過來的號碼。他急切地撥通了電話。
電話通了,卻無人接聽。陸羽不停的將手機在眼前和耳邊切換著。正在這時,急診室治療一室門口,一個渾厚男醫(yī)生的聲音傳來:“申雪,這邊我來處理,你去看一下三室的病人。”
“好的主任,我這就過去。”趙申雪的聲音傳來,不久一個齊耳短發(fā)的女醫(yī)生從治療一室快步走了出來。
陸羽忙迎了上去,問:“你是趙申雪?“
“對,你是患者家屬?“趙申雪疾步往前走著,下意識地問道。
“我是陸羽,趙阿姨的街坊?!瓣懹鹈榻B自己。
趙申雪的腳步明顯停頓了一下,顯然她也反應過來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前不久姑媽給她提起的相親對象。
“你是我姑媽提起的那個記者?“趙申雪淡淡地問。
“對,趙阿姨老在我面前提起你,說你特別優(yōu)秀?!瓣懹鸷裰樒ね腺N。
“今天我沒空?!摆w申雪一邊往前走,一邊敷衍道。
“不不,你誤會了,我來報道中巴車墜橋的事兒,想打聽一下傷者的情況。還有……“陸羽見她誤會了,忙語速極快地解釋著。
“一下子送過來這么多傷者,忙得腳打后腦勺,實在沒空接受采訪,對不起了,陸記者?!壁w申雪弄清楚了陸羽的意圖,毫不客氣地拒絕道,同時加快腳步往三診室走去。
“我明白,或許在救治結束后…….”陸羽被眼前這個強勢的女醫(yī)生噎得夠嗆,卻依舊不想放棄,一路隨行著繼續(xù)爭取機會。
不知是陸羽的執(zhí)著打動了她,還是趙申雪意識到自己的表現(xiàn)太過不近人情,終于停下腳步,補充了一句:“中巴車司機已經(jīng)確認死亡了,其他人還在搶救,我只能說這么多?!闭f完,她頭也不回地進了三診室。在治療擋簾拉上的同時,陸羽看到里面坐著得正是剛剛被送來的橋上的那個女司機。
“頭兒,剛剛那個女醫(yī)生,就是上次阿姨給你介紹的相親對象?”高尚本不想在這時候八卦,可好奇心促使他沒忍住湊上來追問。
“工作呢,還敢八卦!你是不是想死?”陸羽假意生氣地沖著高尚的屁股踢了一腳。
“頭兒,大庭廣眾的,注意媒體形象?!备呱虚W避不及,挨了陸羽一記掃堂腿。
“好了,說正事,那女醫(yī)生說了,中巴司機死了,其他人還在搶救?!标懹鹨槐菊?jīng)地說。
“那我們…….”
“我們兵分兩路,我在這里等她治療結束。你去查一下中巴車的信息,聽說這個車是被一個游戲公司臨時租用的,順便打聽一下這個公司的情況?!标懹疬厡④嚺铺柊l(fā)給高尚邊交代工作。
“好的,頭兒,我馬上去查?!备呱幸膊缓?p> “晚上下班前,我們在社里碰頭,在匯總情況。”陸羽說。
高尚點點頭轉身離開醫(yī)院。
高尚走后,陸羽決定蹲守在三診室門口,希望能夠采訪到女司機。沒過多久,一個護士拿著一張CT報告走進了三診室,之后里面就一直都沒什么動靜。在等待的空檔,陸羽不停地翻看著手機里的消息,顯然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寶馬女司機”吸引了,吃瓜群眾們紛紛控訴日常生活里遭遇“女司機”的種種奇葩行為,甚至還有人惡意攻擊……
“讓她一個人死就好了!干嘛連累那么多人!”
“就煩女司機開車…….”
“把她老底兒翻出來…….”
……
難道真是女司機的問題?是她搞錯了油門和剎車,還是錯車的時候壓了線?中巴車上是什么情況?交通隊有沒有熟悉的通訊員又或者能不能看到當時的監(jiān)控……陸羽的腦海里,一個又一個問題飛速閃過。
“你怎么還在這?”趙申雪的聲音忽然傳來。
陸羽抬頭,發(fā)現(xiàn)趙申雪正看著自己。
陸羽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微笑著,指了指治療室里的女司機,問:“她不要緊吧,我想采訪她?!?p> 趙申雪回過頭往治療室內看了一眼,說:“問題不大,CT顯示沒有內傷,胳膊有點輕微骨裂,其他的都是擦傷?!?p> “可太謝謝你了,趙醫(yī)生?!标懹鹫\懇地感謝著。
“沒事兒,你忙吧。”趙申雪嘴角綻開一絲淺笑,快步離開了。
過了一會,胳膊上挎著繃帶的女司機,慢慢走了出來。
陸羽忙迎上去,將自己的名片遞上去,說:“您好,我是大眾視角雜志社的記者,我想問您幾句話,不知道方不方便?!?p> 女司機先是一愣,隨即看向陸羽身后。陸羽也忙回頭去看,只見幾個記者模樣的人,正向這邊快步走來,手中還舉著相機,陸羽擔心他們這么一窩蜂的過來,會再次刺激到女司機,忙溫和地低聲說:“別害怕,我?guī)汶x開這?!闭f完,不等女司機反應過來,便護著她從醫(yī)院的側門離開,七轉八繞地回到自己的車上,快速啟動車子,一溜煙的出了醫(yī)院大門。
一路上,女司機都不停地回頭看向后面,神情惶恐,顯然她被今天的事兒嚇壞了。
“別擔心,沒人追上來?!瓣懹疬呴_車邊安慰道。
“謝謝你?!芭緳C緊張地喘息著說。
“你聯(lián)系家人了么?“陸羽問。
女司機神情黯然地搖了搖頭說:“打過了,他正往這邊趕。”
她把頭抵在車窗上,疲憊又煩躁地說:“剛才我問過醫(yī)生了,中巴司機死了,那些乘客還不知道怎么樣,怎么會這樣呢?我腦子里現(xiàn)在好亂?!?p> 陸羽聽到她這樣說,用平靜而有力的聲音安慰道:“你自己也受傷了,需要休息。我送你去哪里?回你自己家?還是去朋友家?”
女司機自顧自地向著心思,并未回答。
“我叫陸羽。你叫什么名字?“陸羽繼續(xù)用溫和的語氣試圖和女司機聊天。
“曹瑞熙?!?p> 陸羽靠邊停了車,想要在車里找一瓶礦泉水給曹瑞熙,卻發(fā)現(xiàn)一瓶水也沒了,他抬頭看到不遠處有一家咖啡廳,便對曹瑞熙說:“車里沒有水了,前面有家咖啡廳,要不我請你喝一杯?“
曹瑞熙眼神猶疑地盯著陸羽看了幾秒,遲疑著點點頭。
鶴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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