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神之尖刀營
我們邁著方步,喝著歌,心情舒暢、心滿意足地往回走……
走著走著,突然,從兩旁的青紗帳里串出來幾十條槍,烏黑的槍口對準了我們……
“站??!不許動!干什么的?大白天的唱什么歌?不怕擾民嗎?”
我們嚇得一驚,慌忙舉手投降。但我一看他們的帽子,馬上就放下心來,因為他們的帽子上有兩顆紐扣。
我忙說:“自己人!自己人!別開槍!千萬別開槍!是八路軍大大吧?”
為首的一人說道:“誰是你大大,嘴巴放干凈點兒,別占我便宜!”
我一聽,這個……不能以常理度之。但也從他的回答中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我說:“我們是游擊隊,是你們八路軍的親戚,聽說你們在這里,特意給你們送武器來了?!?p> 為首的說:“少廢話!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這兒,你就提前知道了?”
我一聽,也覺得自己的話里有邏輯問題。
他問:“為什么穿著鬼子的皮?”
我見對方態(tài)度一味強橫,我一味軟弱也不是個事兒,于是也語氣一硬:“你當小鬼子傻嗎?不穿鬼子的皮,人家能把武器給我們嗎?”
別說,我語氣一硬,他就不那么硬了,說:“走!去見我們的營長吧!”
于是,我很快就見到了他們的營長。
后來我知道,幸虧我們當時喝著歌,不然,人家直接乒乒乓乓一陣槍響就把我們撂倒了,哪會過來跟我們費話!
我們當時唱的是《游擊隊之歌》,也不知道是誰創(chuàng)作的,朗朗上口,易唱好聽,還鼓舞人心,就是“大刀向鬼子的頭上砍去”之類的。
看吧!唱歌有多重要!是歌聲救了我們的命。
所以說:生命不息,歌唱不止!
其實,這種情況,早在幾年前我就設想過了,我就想:我們穿著鬼子的皮,遲早有一天會倒在自己人的槍口之下。
也是我們大意,高興得忘乎所以,忘了把衣服換回來。再說,這里是鬼子的地盤,還是穿著鬼子的皮好用。
他們的營長與剛才那個人截然不同,非常和善,人長得也帥,說話時總是面帶微笑,而一笑臉上還會出現(xiàn)兩個小酒窩,帥氣中還帶著一絲可愛,我立刻對營長產生了好感,心想:如果我是個女的,我就……
我正想著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卻聽營長說:“你們來得正好,可不可以把你們的重型武器借給我們用用?我們正要打一場硬仗,可我們沒有重型武器,打不來……”
你們聽聽,你們聽聽,人家這態(tài)度!人家問“可不可以……”,人家在跟我商量……
我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什么叫“借”?你們需要,我送你們就是了!“
注意聽:送!白送!
他說:“武器都是歸上級統(tǒng)一分配的?!?p> 我很想說:我這是剛從鬼子那搶來的,上級還不知道!但又擔心這么說顯得我這個人無組織、無紀律、覺悟差,于是就忍住沒說。
我說:“帶上我們吧!我們還從未打過硬仗,讓我的人跟你們學學!”
其實我這么說就太不謙虛了。我們不是沒打過硬仗,而是連一場像樣的正面戰(zhàn)斗都沒打過。
他說:“你們不會躲子彈,到了戰(zhàn)場上就是送死?!?p> 我驚訝:“躲子彈?開玩笑吧!子彈怎么躲?我們又不是武林高手!再說,武林高手也不一定能躲得過去呀!”
他說:“與武林高手無關,躲子彈靠的是目力、直覺和經驗。其實所說的躲子彈,不是真的躲子彈,而是躲槍口。人的速度是快不過子彈的,等子彈飛出來再躲就晚了,但卻可以快過手指扣動扳機的速度,所以要利用敵人手指扣動扳機的時間,躲開槍口,也就躲開了子彈。這就需要有好目力,如果一有槍口開始瞄著自己就能及時發(fā)現(xiàn)……”
原來還可以這樣操作!我驚訝無比。
我問:“你的人都會躲子彈嗎?”
他說:“不會躲也活不到現(xiàn)在?!?p> 這話說的!大氣!
我想:這就類似于大自然的適者生存淘汰法則,大部分不適應的死掉了,少部分適應了的就活了下來。
他接著說道:“不僅要會躲子彈,還要會躲炮彈,躲炮彈就是從炮彈劃空的聲音判斷出炮彈的落點,并做出相應的反應?!?p> 我不知道說什么好,只有驚訝的份了。
后來通過這位營長的介紹,我知道他們是個獨立營,叫尖刀營,專門深入敵占區(qū)搞破壞的。
營長又說:“你們的人可以跟著我們,但要與我們保持一定的距離,免得我們的人躲開的子彈落在你們的人身上。”
我說:“好!”就回去對豹子頭和大刀關他們一番叮囑,然后我自己又跑回了營長身邊。
營長看了看我說:“你想跟著我也行,但要跟緊了,別離開我一步范圍之內,我就能保證你不被子彈打到。”
我一聽,這個佩服與感動??!心里不由得又泛出那句話:如果我是女的,我就……
算了,人家得愿意要才行啊!
接著隊伍就行動了,迅速靠近一座高地。高地上有鬼子的防御工事,鬼子發(fā)現(xiàn)了我們,并開始向我們射擊。
沖在最前面的戰(zhàn)士兩人一組扛著我們提供的重機槍,左竄右跳,躲避著子彈就沖進了敵人的火力范圍,然后迅速找到掩體并架起機槍。
五挺重機槍同時開火,噠噠噠槍聲不絕,全面壓制住敵方的火力……
有帶著鐵鍬的戰(zhàn)士迅速沿著機槍一線挖了一條橫向戰(zhàn)壕。
戰(zhàn)壕挖好后,陣地戰(zhàn)形成,對面的敵人也是在戰(zhàn)壕里,但地勢比我們高,略占便宜。
這時,重機槍的子彈也打完了,對面敵人的火力又起來了,但前面的戰(zhàn)士們躲在戰(zhàn)壕里,敵人的子彈打不到。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打法,(說實話,正面硬剛,什么樣的打法我都沒見過)為了打一仗,就挖一條戰(zhàn)壕出來,打光了機槍的子彈不說,這不是破壞大自然嗎?
但仔細一想就理解了,為了少死幾個人,挖一條戰(zhàn)壕算什么?
敵人用槍打不到,就開始用火炮轟炸了。但正像營長說的,戰(zhàn)士們會躲炮彈,總能在炮彈落地前準確地散開,炮彈只在戰(zhàn)壕附近留下一個個彈坑,相當于局部擴寬了戰(zhàn)壕。
戰(zhàn)壕被不斷向兩端延伸,同時,又縱向往回挖,挖出個“T”形,后續(xù)部隊陸續(xù)由“T”字的一豎進入前面的戰(zhàn)壕,與對面的敵人對射。
營長解釋說:這就是游擊戰(zhàn)中的陣地戰(zhàn)。
我也是學到了。
但打了半天,我見一個人都沒死,才知道營長所言非虛。
挖戰(zhàn)壕的戰(zhàn)士繼續(xù)縱向向前挖,但敵人碉堡上的機槍掃射下來,阻止了繼續(xù)向前。
營長指著對面說道:“敵人的幾座碉堡對我們的威脅很大,戰(zhàn)士們被打得抬不起頭來,你能不能用迫擊炮將那幾座碉堡轟掉?”
我說:“我試試?!痹跔I長面前,我忍不住謙虛了一下。
迫擊炮的用法我早就跟鬼子學過了,但準確度還不敢保證,好在我們攜帶的炮彈夠多。
我說:“是不是先把敵人的火炮炸掉?”
我已經從炮彈的破空聲中聽出了敵人火炮的位置。
營長說:“也好!雖然戰(zhàn)士們能躲開,但老是往下掉也麻煩!而且,你不先轟它,說不定它等會兒就轟你!”
我開始吊線,前幾炮沒打準,我不斷精調角度,又打了幾炮之后,敵人的火炮沒動靜了,估計是被我轟掉了。我再接再厲,根據剛剛得來的經驗,瞄準幾座碉堡連續(xù)發(fā)炮,幾聲轟響之后,敵人的幾座碉堡被我轟平了。
營長連夸我:“打的好!”
至此,雙方才算是勢均力敵地互射。
戰(zhàn)壕繼續(xù)向前挖,挖了一段之后又橫向挖,挖成了一個“干”字型,推近了與敵人之間的互射距離。
就是一個字兒,“干!”
我跟著營長也到了前面的戰(zhàn)壕,營長不讓我抬頭,但他自己卻一直抬頭觀看對面的情況,偶爾一低頭,一顆子彈就從他頭頂掠過。
他不時地發(fā)出一道道命令,傳令兵貓著腰在戰(zhàn)壕里跑來跑去……
我說:“我能不能站起來看看對面的情況?”
營長說:“如果你站起來瞬間就能看清對面有沒有槍,或者有幾條槍瞄著你,你就可以了?!?p> 我一想:算了,我就不逞這個能了。
我說:“如此看來,你的人豈不是很難被打死?”
營長說:“也不是,敵人的密集型射擊就躲不開。還有,如果對方有神槍手也很難躲開?!?p> 我問:“什么意思?”
他說:“神槍手打槍不用瞄準,直接抬手就射,完全靠手感。少了瞄準的時間,就是少了發(fā)現(xiàn)有槍口瞄著自己的時間。鬼子的神槍手也不少,對面三百多人中就有一個?!?p> 我說:“那遇到了神槍手,不就死定了?”
營長說:“那也不一定,如果有“戰(zhàn)場直覺”,一有危險就會心生警覺,迅速離開原來的位置就沒事了?!?p> 太玄了!我想:這還是人嗎?
營長又糾正:“也不是一定沒事了,躲開這顆子彈,撞上那顆子彈的情況也是有的,不是射向自己的子彈就沒有警覺,自己主動撞上去的就不算?!?p> 營長說:“神槍手”之上還有“神射手”……
我說:且?。 吧駱屖帧蔽疫€沒完全理解呢!你讓我先消化一會兒。
后來,營長又說了“戰(zhàn)場直覺”之上還有“戰(zhàn)斗直覺”,那就涉及到戰(zhàn)略戰(zhàn)術的層次了,我也搞不懂,在這里就不多說了。
營長偶爾也開槍,就是用一把普通的步槍,他也不用瞄準,而是抬手就射,他說他在打對方的神槍手。神槍手反應快,不僅打的準,躲子彈也厲害,一般人打不中神槍手。
聽營長講話,我感覺像是在聽神話故事。
我坐在戰(zhàn)壕里也是閑得無事,就聽聽鬼子聊天,聽見鬼子說要派一支分隊從右側包抄……
我馬上告訴營長:“鬼子要從左翼包抄我們?!?p> 營長疑惑地看了看我:“你怎么知道?”
我說:我聽他們說的,這還有假?
營長說:“如果是夜深人靜、萬籟俱寂,你能聽見不足為奇,但現(xiàn)在槍聲不絕,你怎么能聽見?況且,現(xiàn)在確實分不出人……”
我一聽,這是營長不相信我呀!于是我說:“這樣,讓我的人埋伏在左翼,反正他們在后面閑著也是閑著,如果鬼子真來了,就把他們嚇跑!”
營長點了點頭。
我馬上回去找豹子頭和大刀關他們,讓他們到左側去埋伏,如果有鬼子摸過來,能打退就行。
過了一會兒,果然有一隊鬼子從左翼包抄過來,豹子頭他們一頓射擊,但只打死了幾個,鬼子一看我們有準備,就退回去了。
營長看我的目光就不一樣了,他說:“你加入我的隊伍吧!你耳力好,正是我們需要的?!?p> 我一陣激動,但又一想,他手下的這些人都是神一樣的存在,我去了,就是墊得沒底。如果對面有一顆子彈飛來,同時又非要打中某個人的話,那個人一定是我。
于是,我婉拒了。我說我這個人膽小怕死,跟著你也活不了幾天,幫不上你什么忙。
我想:敵人左翼包抄沒成功,接下來會不會從右翼摸過來呢?
但右翼一片光禿禿的山坡,無可遁形。但穩(wěn)妥起見,我還是凝神傾聽了一下鬼子的聊天。沒想到,我聽到了一則驚人的消息,于是立刻向營長報告。
我說:鬼子請求了支援,地面部隊一天后會到達這里,但空中支援很快就能到。
此時,營長對我的話已是堅信不疑,他一臉不舍地望向對面,“真是塊硬骨頭!沒辦法了,只能放棄。轟炸機的炸彈爆炸范圍太廣,不好躲!機槍掃射更不用說!等鬼子的飛機真來了,我們就得全軍覆沒!”
他叫來了傳令兵,正要下達撤退的命令……
我打心里也希望撤退,早點兒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這樣熬下去也沒啥意思!但看到營長面容上浮現(xiàn)出的千般遺憾與萬般不舍,我不知腦回路里錯走了哪根神經,居然自告奮勇地說:“等等!也許還有辦法……”
我是個男的,才不是被營長的英俊外表所傾倒,我確實是覺得費勁巴力地挖了個“干”字出來,結果沒干成,太可惜了。
我繼續(xù)說:“我再替鬼子重發(fā)一份電報……”
電臺這玩兒意,不僅可以與自己人聯(lián)系,還可以與敵人對話;但估計也只有我這么玩兒。
給鬼子的上級領導發(fā)電報,是我常干的事兒,輕車熟路!鬼子常用的幾個波段我早就了如指掌。
比如,我發(fā)一份電報說:我是黑田中隊長,棗莊的游擊隊已被我消滅。
那么,鬼子就不會再來棗莊掃蕩了。
我的隊伍還被鬼子上級命名為“黑田特攻隊”,以游擊戰(zhàn)破解八路軍的游擊戰(zhàn)。
我沒有理會尖刀營營長看向我的驚異眼神,拿起電臺,說干就干。
我迅速找到了鬼子飛行大隊所用的波段,并以對面鬼子山本大隊長的身份發(fā)了一份電報,翻譯過來內容如下:
【我是山本大隊長,對面的游擊隊已被我部消滅,取消空中支援!重復:取消空中支援!】
別說,還真好用!等了好久鬼子的飛機也沒來。
對面的鬼子失望了,說:大概是叫空中支援的部隊太多了,飛行大隊忙不過來。
戰(zhàn)斗持續(xù)了一整天,最后,雙方子彈都打光了,就到了拼刺刀的收官階段。
拼刺刀是鬼子喜好的娛樂節(jié)目之一,他們也擅長這個。據說能節(jié)省子彈……不是據說,是真的能節(jié)省子彈。
于是,雙方隊員都走出了戰(zhàn)壕……
豹子頭和大刀關他們,見雙方都沒子彈了,沒有危險了,也跟了上來湊熱鬧。但我知道他們槍里滿是子彈,因為我剛才就聽見他們裝子彈的聲音了。
最可氣的是,他們明明有子彈,卻裝作沒子彈一樣,也裝腔作勢地給槍上了刺刀,并揮舞著,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沒有子彈了。
雙方都站成一橫排向前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