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算是曹軍之中少有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雙精通還有一定單獨領軍能力的專家。
在最初遭到火攻的時候他一直在組織作戰(zhàn),潁川出身的士兵在他的調(diào)度下相對從容,還打了劉備軍幾個反擊,給劉備軍造成了一定的損失。但他的頑強也引來了劉備的目光,他二話不說,立刻親自帶領士卒向荀攸發(fā)動沖擊,荀攸倉促抵抗了一陣,見關羽、趙云都在朝他合圍過來,也只能趕緊帶人快跑。
這一路上他都在不停地收容敗軍,恢復秩序,讓之前互相踐踏完全慌了神的曹軍后隊漸漸恢復秩序,甚至還能抽調(diào)一部分兵力在烏林附近的打了幾個小埋伏,之前與曹仁大戰(zhàn)的關平也跟荀攸的手下展開了激烈的廝殺,關平作戰(zhàn)勇猛,但他身邊人數(shù)太少,最終也沒能突破荀攸的防線。
關平之前就一直在給曹軍這個龐然大物緩緩放血,擊退關平之后荀攸終于稍稍松了口氣,心道這少年將軍才是曹軍的瘟神,能將他擊退似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fā)展。
此戰(zhàn)雖然落敗,可有荀攸的努力,曹軍的形勢已經(jīng)出現(xiàn)好轉(zhuǎn)的跡象,樂觀的估計他們應該能基本完整地逃回江陵,這對之前已經(jīng)內(nèi)憂外患的曹軍來說已經(jīng)是一個相當不錯的結果。
在已經(jīng)漸漸恢復秩序的曹軍中,還有一股士兵頗為顯眼。
他們的前進速度依然很快,似乎迫不及待想要躍到全軍的最前方。
荀攸濃眉微皺,命令身邊的衛(wèi)隊上去攔截。
“汝等是何人麾下,還不停下來!”
在眾人的高呼中,這支不斷前進的潰軍終于停了下來。
荀攸親自舉著火把向前,驚訝的發(fā)現(xiàn)這些士兵衣甲兵刃都相當齊整,潰逃到這里,眾人臉上雖然疲憊,但各個面容堅毅,并不像潰軍——要知道曹軍和劉備軍并不像電視劇中那樣穿著明顯不同的衣甲,所有士兵都穿直裾赤色戎服,外穿兩當鎧,少數(shù)穿札甲,幾個領頭的軍將穿筒袖鎧——就從這披甲率上都能看出,這是一支相當不俗的精兵。
要知道大多數(shù)曹軍士兵平日為了輕便,在趕路或者值守時都不披甲,這一路逃跑,很多人都把自己的武器扔掉,而這支潰軍居然能披甲持兵器前行,當真是一等一的精兵了。
“汝等乃何人部曲?”荀攸主動上前詢問。
“荀公,是我呀!”張允垂頭喪氣地快步上前,他滿身頹廢的模樣倒是稍稍中和了這些士兵身上的驚人銳氣,讓荀攸反到覺得這些士兵正常了不少。
蔡瑁張允都有自己麾下的親信死士,在大戰(zhàn)之中保持不退倒也正常。
荀攸松了口氣,嚴肅地道:
“張都督,我軍落敗,汝為何不堅守,反到率軍狂奔?”
張允苦笑道:
“非是張某不愿力戰(zhàn),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荀攸慢慢向前,緊盯著張允的眸子:
“此話從何說起。”
話音剛落,一把冰涼的鋼刀架在了荀攸的脖子上,荀攸大吃一驚,只見張允身邊站著一個滿臉獰笑的武士,立刻渾身冰涼。
“住手!”
荀攸身邊眾人還以為張允被荀攸激怒,正要上前開解,不曾想張允身后響起一個蒼老而響亮的聲音:
“此處可有荊州兒郎?老夫黃忠不愿殺爾等,還不速速讓開!”
火光之中,不少被荀攸收攏的荊州士兵立刻認出了頭發(fā)花白的黃忠,不僅不懼,反到露出驚喜之色。
“是黃將軍,黃將軍來救我們了!”
黃忠洋洋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
“不錯不錯,老夫來帶汝等回家了!”
荀攸的心登時落入了深淵之中,他不愿束手就擒,趕緊厲聲呼喚道:
“別管我,拿下這些逆賊!”
荀攸也有親信護衛(wèi),他們已經(jīng)從錯愕中回過神來,紛紛持刀在手,將張允等人迅速包圍。
曹軍畢竟人多,荀攸積威猶在,大多數(shù)曹軍北軍士兵紛紛圍上來,沒有武器的也湊過來觀看,場面一時非常壯觀。
“張允,曹丞相對你不薄,此番大戰(zhàn)落敗,也并非汝之過。
我等雖敗,江陵仍有大軍數(shù)萬,糧草兵甲充足,孫劉縱一時取勝,終不能成事。
汝當年與蔡瑁對劉備如何不用我多言,汝便是去了也難有出頭之日,早晚要遭算計。
汝放下刀劍,今日之事我就當沒有發(fā)生過,我以性命擔保,日后……”
“公達?!睆堅士嘈Φ?,“你覺得我說的算嗎?”
荀攸右眼皮猛地一跳。
他最后的指望就是這一切都是張允的任性妄為,他絕對有信心能說服張允放下武器,可他抬起頭,看著近在咫尺那人臉上毫不掩飾的兇光,終于明白自己會錯了意。
“足下怎么稱呼?”
“魏延,字文長。賤名有辱尊聽?!?p> “魏延!”荀攸腦中轟地一聲,“我聽過你!我聽過你!汝,汝到底是受誰指使生變!是誰!”
荀攸當然聽過魏延的名字。
這個義陽人不過是個從窮地方來襄陽過活的莽漢,在文聘手下也不過勉強混了個曲長,手下一曲人馬大多數(shù)跟他從義陽來窮漢,這些人平時任由打罵,連荊州本地人都欺負他們,從沒人相信這些義陽武卒能發(fā)揮什么太大的作用。
可偏偏就是這些人的反戈一擊居然在關平第一次襲擊江陵的時候發(fā)揮了巨大的作用,據(jù)逃回來的士兵說,魏延在這一戰(zhàn)中展現(xiàn)出來的武藝甚至在文聘之上。
曹操對此感到非常憤怒,認為魏延臨陣反水肯定有原因,經(jīng)過之前一堆事情已經(jīng)草木皆兵的曹軍幕僚團經(jīng)過合理的推測堅信江陵肯定存在有人暗中支持這群武夫,不然他們在劉表麾下的時候一樣被人凌虐為什么不反,怎么跑到曹軍這里稍微欺負欺負他們就造反,這也太沒天理了吧?
魏延冷哼一聲,臉上的狂熱之態(tài)更盛,他手上鋼刀的側(cè)脊貼在荀攸的臉上,寒聲道:
“魏某何曾受人指使?大丈夫生逢亂世,或求一昔安寢,或求聲名遠揚。
我等在汝軍中朝不保夕,日夜如豬狗一般,公等貴人何曾聽過我魏延名號?
公是大才,就說我此番改換門庭對是不對?”
荀攸知道魏延到來今天已經(jīng)無法善了,他索性伸手輕輕抓住魏延手上的鋼刀,讓刀刃在手上緩緩印出一道血痕。
“好,好個義陽武卒,好啊,有本事就殺我,殺了我,汝必聲名遠揚!”
荀攸身邊眾將被荀攸的勇武鼓舞,也都紛紛攥緊手上兵器,紛紛大聲喝道:
“撤刀!還敢與荀公為難,定將汝等千刀萬剮!”
“速速跪下求饒,當心刀劍無眼。”
曹軍畢竟人數(shù)眾多,關平等三百人宛如怒濤之中的小舟,駭?shù)貜堅市闹嘘囮嚢l(fā)麻。
完了完了。
這么多人一人一刀就能要了我等性命!
我就說不要冒進,這下豈不是羊入虎口,一會兒這該如何脫身啊……
荀攸松了口氣,心道先賢所言果然不虛——夫戰(zhàn),勇氣也。
曹軍兵力占據(jù)絕對優(yōu)勢的情況下被人打成這樣是因為勇氣崩潰,而現(xiàn)在自己憑借一身浩然正氣果然鎮(zhèn)住了這義陽武夫。
來啊。
有本事殺了我。
丞相當年殺邊讓差點出了大事,現(xiàn)在劉備不過贏了一陣,根基不穩(wěn),他要是敢殺我……
想到這,荀攸的臉上強行露出幾分輕狂之色,冷笑道:
“諸位誰敢殺我?誰敢殺我!”
曹軍齊聲怒吼道:
“放手!放手!放手!”
魏延面色如鐵。
如果是以往帶兵時,他早一刀劈了荀攸,可想到這后果,他的手指不斷地顫抖,卻小心地控制住刀,生怕這鋒利的兵刃落在了荀攸的脖頸上。
荀攸心中也是怦怦直跳,生怕這莽夫如許褚一般不管不顧。
見火候已經(jīng)差不多,他當即冷哼一聲,準備甩袖后退,可沒想到魏延身后緩緩走出一個少年人。
他從腰間抽出一把刀,笑吟吟地遞給荀攸。
荀攸下意識地把刀握在手中,一時有些茫然。
“我叫關平,”那個少年人笑呵呵地說著,周圍眾人頓時氣息一窒,“小輩不敢以下犯上,那就先給荀公一個機會?!?p> 他拍拍魏延的胳膊,讓他放手,自己又把臉湊向荀攸手上的鋼刀,用自己的眉心對準那鋒利的寒芒。
“給荀公一個機會。我數(shù)三聲,看看荀公敢不敢殺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