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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母子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胡夫人(二)

寒門母子 東方紅不敗 2669 2023-09-15 11:00:00

  其實胡恒秋挺高興的。

  楚清沒因為與皇帝鬧翻而疏遠他,他就挺知足。

  不說能力、不講身份地位,單從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上說,他很欣賞楚清這個人。

  做事踏實、務實,誰當她上司,都能從她身上撈取業(yè)績,比如鄭春秋,比如自己,再比如,皇帝。

  也包括戶部,光棉花一項,讓多少糧食作物低產區(qū)轉變成經濟作物的高產區(qū)?年國庫收入又增加多少?

  有能力,還不囂張,盡管受到嚴重傾軋,依然力求與人為善。

  最讓胡恒秋欣賞的是,楚清這人不該忍的也絕不忍,那翻起臉來……真真是六親不認啊。

  洪國公有句話算是說到胡恒秋心里——若楚清是男子,定要與她拜把子!

  代銷楚家的平板玻璃,這是大好事。

  把玻璃制成厚薄均勻的平板,在大宣,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在楚家制造玻璃之前,大宣也有叫做玻璃的東西,雜質多、不通透,遇熱就炸裂。

  雖然能塑形,但想做成均勻的平板卻很難。

  也不是不能,得像楚清過去那樣,弄一塊軟乎的玻璃坨坨,靠離心力把它甩成圓餅狀,雖然這樣看起來似乎是平板,但透視起來看什么都是變形的。

  楚家的玻璃,不一樣,看不出雜質,通透的很,看東西也不變形,而且尺寸都很大,有一尺見方的,也有二尺見方的,不同厚度還可以訂制。

  既然是大好事,胡夫人怎能讓丈夫心里別扭?

  胡夫人說道:“別矯情了,就算賄賂,人家也不沖著你,是沖我!”

  言外之意:你算哪根蔥。

  胡恒秋更氣了,跟牛鼻子一樣呼哧呼哧的。

  這絕對就是矯情。

  “咱說心里話,”胡夫人帶著丈夫坐到桌邊:“以前她是你的下屬,小來小去的給你些禮物,都是以年禮的形式;

  后來她提職了,錢也越賺越多,可也麻煩纏身,那時候她給你送,合適嗎?真送了你敢收?

  雖然我與她從未見過,但我很欣賞她;

  一個孀寡之人,獨自帶著孩子打拼有多艱難且不說,單說人言可畏,她從來只自己承擔,沒有半點牽累到你這個上官不是?

  多少人質疑她官路不正,可質疑到你頭上沒?別說你,洪夫人、宋夫人,都與她交好,說明什么?

  說明她從不給人帶去麻煩、不讓人心里有疙瘩,是不是?

  如今人家貴為國公,地位在你之上,縱使于密偵司來說,你依然是她上官,可實際上,以她今天的地位,還需要你關照嗎?

  需要你關照時她沒給你帶來任何麻煩,不需要你關照時,她想辦法給你關照;

  你想想,去年剛給老二娶了媳婦,今年又要替老三下聘,咱家正是用錢犯愁的時候,她送來代銷契書,你說是為什么?

  而且,她把契書送到我這兒,分明是避嫌,也是安我的心,怕我多想;

  她能做事如此周到,你還顧慮什么?”

  胡恒秋做出一副心悅誠服的樣子贊同:“嗯,還真是哈,你不說我都沒想到?!?p>  胡恒秋咋能不明白?

  他一切的反應,無非是想讓妻子別瞎猜忌而已,自己把自己說明白了,不比讓他下保證、跪床凳去解釋與楚清的男女關系強?

  女子清白很重要,可有責任心的丈夫,在妻子跟前的清白也很重要。

  胡夫人微笑著白了丈夫一眼,邊把食盒層層揭開,把里面的飯食一一取出,邊說道“少來!我知你是怕我多心?!?p>  有湯有菜,葷素相間,很是周全。

  胡恒秋趕緊伸大拇指點贊:“夫人聰慧,夫人明鑒!”

  胡夫人先給丈夫盛好湯遞過去,說道:“老夫老妻了,還能不知你心思?不過大可不必?!?p>  胡恒秋接過湯碗,一個勁兒點頭:“是,是,倒是我小心眼兒了?!?p>  胡夫人布好菜,陪著丈夫一起吃,一邊說道:“當初嫁你之前,我也曾雄心壯志……”

  胡恒秋瞪大眼睛張大嘴,一副驚掉下巴的夸張表情。

  胡夫人將一塊花雕醉鮑魚塞進他嘴里:“怎么,我就不能雄心壯志了?閉嘴嚼!聽著就是!”

  胡恒秋便把嘴閉上,細細咀嚼美味,卻并未把妻子的話當真。

  胡夫人:“我母親曾說過,北方的土地是黃色的,南方的土地是紅色的;

  北方人正月十五吃的是元宵,南方人吃的是湯圓;

  看起來都是一樣的東西,不都是土地、不都是湯圓?

  可北方的元宵可以炸著吃,南方的湯圓炸著就不好吃;

  這是因為不是一樣的水土,長出不一樣的米;

  我母親還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可我們身為女子,只能從娘家的后宅,嫁到婆家的后宅;

  一輩子都只能待在后宅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什么新奇的事物都看不到;

  所以我母親總是讓兄長帶我出門長見識,說趁著未嫁,還有機會走走看看,等嫁了人,便只能困守后宅……我母親說……”

  胡恒秋瞬間覺得鮑魚變了味——岳母咋這么能說!

  這話可以在心里想,能說出口的只能是:“不至于吧,你嫁給我,我也沒讓你困在家里啊,想出去逛,我從未攔著嘛!”

  胡夫人沒有接話,卻在心里想道:“一個月也輪不上一回出去,出門也只限于馬車和店鋪兩點一線,那算什么?”

  胡夫人繼續(xù)說道:“我母親說,女孩子若不努力,會被抓去嫁人的,所以……”

  “?。?!”胡恒秋差點兒噎住:“這是什么話!岳母、岳母大人竟還有這種論調?”

  后半句是“女孩子努不努力都得嫁人”,不過看看媳婦臉色,又給咽回去了。

  胡夫人不理他,自顧說道:“我母親讓兄長去哪兒都帶著我,我當時還嫌累,不愿意跟他見他那些朋友;

  聽他們說話我還覺得怎么男子的想法都那么奇怪,一點也提不起興趣;

  那是多好的歲月啊,我竟不珍惜,直到遇見了你……”

  胡恒秋樂了:“這才對嘛,遇見我才是你的好歲月!”

  胡夫人:“直到遇見了你,我才知道母親說得多有道理,原來,女孩子不努力,果真就被抓去嫁人,果真就沒了自由!”

  胡恒秋:“?。?!”

  胡夫人:“這些年,我就干了一件事:懷孩子、生孩子、養(yǎng)孩子!”

  胡恒秋:“明明是三件事!”

  胡夫人:“你閉嘴!就一件事——孩子!”

  胡恒秋訕訕:“好吧?!?p>  胡夫人:“要說我與永安公素未謀面也不算對……”

  胡恒秋就覺得,女人的心思果真難猜,聽聽,正說著婚前婚后呢,怎么就扯上別人了?

  胡夫人:“那年千秋節(jié),喲,這話說起來小十年了!日子是真經不起過啊……那年宮宴上,我見過一次永安公;

  到現在我腦子里永安公的形象,還停留在那一次,真是大氣、真是英姿颯爽!”

  胡恒秋給媳婦夾一筷子菜:“別光顧著說話,菜都涼了?!?p>  胡夫人聽話地吃下去,繼續(xù)說道:“都說她是一個鄉(xiāng)下寡婦,可有哪個女子有她那般風姿、那般風骨?

  那是千帆閱盡才有的眼神,我看啊,廣化寺的住持也比不上她;還有與洪國公一樣的……嗯,殺伐之氣,對,就是殺伐之氣!”

  胡恒球眨著小眼睛就不明白——有嗎?我怎么沒看出來?那次不就是耍了個花槍嗎?

  倒是這幾年才品出來那娘們兒有點兒瘋!

  胡夫人雙手捧心,雙眼冒小星星:“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風中英雄嘆彷徨,一桿纓槍豎身旁……

  女人哪,還真得多走走、多看看,有了見識才不會被人彈支小曲就給勾走!”

  胡恒秋一口湯就嗆住了:“夫人,怎么說話哪?什么就一支小曲兒?當年為了能讓你看我一眼,我把那支曲子練了三個月!”

  胡夫人把筷子拍在桌上:“我是說,這么個一身傲骨之人,能讓我疑心你與他的關系?”

  胡恒秋感受到深深的鄙視之情:“我不配唄?”

  胡夫人:“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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