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上土著有些行為在楚清看來很迷惑：他們有些人家是有柴刀和鋤頭這些鐵質(zhì)工具的，卻被拿來買賣，現(xiàn)在多數(shù)鐵質(zhì)農(nóng)具被集中到楚清最早救助瘧疾的那個村子，因為那里有田地。
可是賣出農(nóng)具的人，只得到一些紫貝，紫貝是他們的貨幣不假，可留著沒用啊，不當吃不當喝的。
小寶他們都能找到沙金，島上人卻還在用貝殼做貨幣，不知道是生產(chǎn)工具限制了他們，還是思維方式限制了他們。
山民們曾說，他們曾經(jīng)是有鐵匠的，后來失傳了，再沒有人能制造鐵器，他們還說，有鐵礦，但是不知在哪兒。
這可能是一種“瀟灑”，就像傳男不傳女的“娘母”神職，沒人繼承就放棄。
可在楚清看來，這是種非常消極的生活方式——一件事情有人會就行，大家都依靠那個會的人，但是那人若死了，這件事情就失傳。
俗話說，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俗話還說：誰有都不如自己有。
一項技能、一種本事，能學(xué)會就別放過，才是積極的人生態(tài)度。
但是這種現(xiàn)象并不局限在島上，大宣人也一樣，甚至楚清那個世界的人也一樣。
楚清的父輩、祖輩，幾乎個個動手能力都很強，沙發(fā)剛剛出現(xiàn)時，還是計劃經(jīng)濟，想買，需要“憑票”。
楚清的學(xué)者父親就干脆自己動手做一對兒單人沙發(fā)，漂亮又結(jié)實，簡直與商店里的一樣。
若不是材料弄不到，興許電視機、洗衣機也能做出來。
到了楚清這輩，不會繡花，但是縫縫補補、簡單織個毛衣、圍脖不在話下；造不了衣柜、書櫥，但是修理桌椅不費功夫。
對于楚清那代人來說，接觸計算機比較晚，高中時期才接觸到，可是學(xué)程序設(shè)計、編譯原理之前，已經(jīng)開始琢磨著組裝電腦了。
可是到了孟懂這一輩，動手能力實在太差，更多的是抓現(xiàn)成的東西玩兒，尤其是被各種電子游戲吸引的連出去打球都懶得動。
這里或許有孩子自身的問題，但現(xiàn)在的楚清已經(jīng)認識到，更大的責任在家長，是教育問題。
就像說女性化妝的那句話一樣：沒有丑女人，只有懶女人。
對楚清來說：沒有不會干的事，只有不想學(xué)的事。
不想學(xué)，自然是因為懶。
思想懶惰。
水毛毛的注意力集中在楚清說的造槍造炮上面，他問道：“你剛才說，要造炮、造槍？”
楚清：“對，這才是最主要的；我們按一人一天吃不到一斤糧食計算，一個人一年至少要吃掉三百斤糧食；
島上人口總數(shù)近三萬，一年就需要九百萬斤糧食；
如果按照大宣的糧食每畝平均收三百斤算，就需要至少三萬畝地，可咱們一路走訪下來，他們開墾的耕地才有多少？
咱們粗算，大宣的平原上墾荒，三個成年壯勞力一天最多才能開墾一畝荒地，想達到三萬畝需要多久，何況還是山地？
開山、挖渠、引水、壘田壟，這些事情就需要極費工夫，荒地頭兩年的產(chǎn)出又能有多少？所以我們不能完全指望種田；
我們現(xiàn)在找到了兩處鐵礦，那么不談煉鋼，煉鐵總是不難的，你們也看到我怎么做了，不難是吧？”
楚清指著水毛毛和李虎手中的匕首和柴刀：“打造些工具也不難，是吧？
目前我們的船不太好，指望從內(nèi)地運輸非常不穩(wěn)定，若能自產(chǎn)不是更把握？
一邊墾荒種田，一邊采礦、冶煉，一來保衛(wèi)我們的海島，二來嘛……別人屯糧我屯槍，天下處處是糧倉！”
水毛毛：“……”
李虎：“……”
甘來：“有道理！”
楚元：“我聽姐和媳婦的！”
楚星海：“槍！糧倉！”
八個毛毛：“小寶娘這么兇，小寶他知道嗎？”
跟來的小子們，有些是從沃斯采玉回來的，他們見識過楚清的“彪悍”，因此聽到楚清說“天下處處是糧倉”，直接哄叫起來：“沒錯！”
其實對楚清來說，有了鐵礦，第一要造的是炮，迫擊炮，射程遠，殺傷力大，最主要的是，楚清想把炮安裝在船上。
這樣，如果有一天楚清在大宣混不下去了……就當海盜！
李虎很快也點頭表示同意，因為他親眼見到楚清煉鐵的過程，雖說小有作弊，但基本大步驟還真是徒手而為的。
不止李虎，楚清的這番操作震驚了所有人。
在大宣，三百六十行，基本上無論干哪一行，就祖祖輩輩都干同樣的行當，能跨界的，都會被當做奇人。
因為有句話叫“隔行如隔山”，當木匠的不會鐵匠的活，當鐵匠的不會陶匠的活，這才是人們眼中正常的事情。
若是哪個男人地種的好，還會編筐窩簍，還能打制些簡單家具，那已經(jīng)就是村里最容易娶到媳婦的人。
如果說這個男人還會干些泥瓦匠的活計，那簡直可以在方圓百里內(nèi)的村落隨便挑姑娘當媳婦。
一個男人能到如此程度，就已經(jīng)是人們眼中的全能型人才了，楚清是個女子，制陶燒陶、編筐窩簍、制作坨鉆與風(fēng)扇結(jié)合、造窯爐燒炭煉鐵……這都跨了幾個行當了？不是奇人是什么？
還有，她怎么知道這么做就能煉鐵？
可這些在楚清來說，只是將知識儲備化作實際應(yīng)用而已。
這是一個倒推的過程。
楚清先是知道鐵的煉制原理，然后尋找合適的材料，一步步完成。
但是李虎他們、應(yīng)該說這個時代的人們不知道這些知識，他們所有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都是正向的、一步一步遞進的，需要在不斷的嘗試中總結(jié)經(jīng)驗。
而楚元他們，作為楚清最早的家人，是親身參與過高爐的運作過程，可從未想過為什么要這樣做，也沒有將這些步驟聯(lián)系起來琢磨過，只知道楚清吩咐什么就做什么
所以他們在聽說楚清要徒手煉鐵時，會提醒她沒有高爐、沒有焦炭、沒有這沒有那。
沒有高爐、沒有輔料，煉不出鋼不等于不能煉鐵，這個道理他們也想不到。
或許，這就是工匠等級的差別，是普通工人與技術(shù)工人的差別，是工人與工程師的差別。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認知的差別。
男人干的活、女人干的活；或是士農(nóng)工商的分工，都阻礙了這個時代的人對知識的攝取。
楚清一個人改變不了時代，甚至影響不到身邊的人，因為身邊的人與她一樣，已經(jīng)有成熟穩(wěn)定的三觀。
就連甘來這種曾當過野人的特例，也不能改變她潛意識里自己是女性、不必學(xué)很多男人本領(lǐng)的本質(zh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