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皇宮并不好過。雖說也設(shè)了“地暖”，但是偌大的宮殿，舉架那么高，真是起不到太多作用。
殿內(nèi)還得靠大號的香爐添溫度，即便這樣，太后的手爐也是成天的抱著，玉嬤嬤要及時給添碳。
這時代的衣服看著華美，皇家穿的華袍里也填充著棉花，但是袍擺下、袖口中，仍然是不停的進(jìn)冷氣。
尤其對于上了些年歲，又是宮中貴人，整日里運動極少的太后來說，冬天是極難熬的。
這會兒里面穿上了比較貼服的毛衣毛褲，外面還什么也看不出來，絲毫不影響儀容，真是再好不過了。
太后滿意地推開玉嬤嬤遞過來的手爐：“這會兒不冷了呢，可不用這占手的東西了。”
又轉(zhuǎn)向研究紡車的皇帝：“皇上，回頭你也穿上吧，御書房還沒有哀家這里暖和，你要愛惜身體?！?p> 皇上連忙應(yīng)是。即便貴為天子，來自母親的關(guān)懷也是最讓人心暖的。
“哀家想啊，楚清這毛衣做的好，若是天下百姓都有這東西，是不是就少了很多被凍死的人了？”
“母后說的極是。只是我大宣并不產(chǎn)羊毛，怕是很難惠澤到百姓?！被实垡舱J(rèn)真思考這件事。
大宣境內(nèi)有羊，規(guī)模小，而且很是分散，這不僅跟地理環(huán)境有關(guān)，跟稅收的關(guān)系最大。大宣以鹽、鐵、糧為主要稅收來源，尤其是在吉州鐵礦區(qū)開發(fā)之前，鹽和糧支撐著國庫六成以上的收入。
商業(yè)發(fā)展其實很閉塞，對外貿(mào)易都掌握在世家手中，這一點與國情有關(guān)，慶德的祖輩比較知足常樂，滿足于現(xiàn)狀。而慶德接手大宣，還沒有機(jī)會大展宏圖。
這次楚清的沃斯之行，帶回來的羊毛與棉花，讓他看到了邊貿(mào)的前景。這也是皇帝支持楚清去沃斯進(jìn)行貿(mào)易的原因之一。
有密偵司探路，皇帝能夠掌握相對真實的情況，不然這些財富一直被世家所掌控，就等于國家經(jīng)濟(jì)大權(quán)旁落，自己的皇權(quán)也會不穩(wěn)。
“不管怎么說，這都是好事情?，F(xiàn)在雖不能讓天下百姓都受用，但不要急，慢慢來，總有一天可以的?！碧蟠群偷恼f。
說是后宮不干政，但是哪朝哪代少了后宮的參與？太后豈能不懂政事，又豈會不知皇兒心中所想。
“母后……”皇上有些感動，這不涉及政權(quán)。純是母親對兒子的關(guān)心，和兒子對母親的感激。
“母后，”皇后適時插言，還有洪夫人在呢，這娘倆不要說太多政事為好。
“母后，您看這個，手套、襪子，還有這個東西，毛茸茸的，也不知是做什么的？”皇后拿起一個乳白色的耳包。
“這個臣妾知道，這是保護(hù)耳朵不挨凍的，請公主戴上試試?！焙榉蛉私釉挕＿@種東西，邊關(guān)的將士有戴，多是他們家里人給做的，只是不如這毛茸茸的好看。
太后好奇的挨個瞧著，昭華公主配合地挨個試給皇祖母看。
“皇祖母，那個織機(jī)，孫兒看不懂?！闭讶A公主指了指那邊孤零零的織機(jī)。
太后也不懂。這宮里沒人懂。
“這個怎么沒有《說明書》？”皇帝隨口問道，這才發(fā)現(xiàn)胡恒秋不在跟前。也是了，除非太后召喚，他不能跟到后宮來。
“皇上，這東西放在哀家這里吧，哀家仔細(xì)琢磨琢磨，應(yīng)該不難。倒是這個楚清，就這么把這些東西呈到宮里來了，你可有什么想法？”太后問道。
皇帝還真沒多想。楚清每次弄的新玩意兒都沒有保留過：高爐、轉(zhuǎn)爐結(jié)構(gòu)圖、豆油榨取方法，這次也是，紡車和織機(jī)都弄了縮小版，還畫了安裝圖?；实鄱剂?xí)慣了。
“母后的意思是？”皇帝問道。
“皇上，這要是在民間，可會有人把不該為外人道的東西拿出來？哀家覺得，楚清有這份心，是她的胸懷，是她的信任，咱們皇家也應(yīng)該表現(xiàn)出皇家的氣度。”太后說道。
“母后可是要賞賜她？”皇后問，“那臣妾也一并跟隨母后賞賜好了。”
太后拍拍皇后的手：“你看看這紡車，兩種，昭華剛才試過的那個紡車，同時紡出兩根線，而上面有三個錠，就說明應(yīng)該一次就出三根線的。”
洪夫人在一旁點頭，這個三錠的腳踏紡車她還沒有弄明白，但是看到公主手腳并用，確實比手搖紡車紡線要快得多。
“哀家想，既然楚清弄回來羊毛和棉花，又造出這么好的紡車，以后咱大宣的百姓是不是都能穿暖了？
即便穿不起棉、毛，穿麻衣是不是也能便宜些了？這可是大功績！與其給點賞賜，不如給些便利?！?p> “母后說的便利是什么？”皇帝很重視。
“她既然毫無保留地把這能與江南絲綢相較高下的東西呈給皇家，皇家就該給與她一定的保障才是。
她們孤兒寡母，還能為國家做出如此貢獻(xiàn)，就不能讓這份心意被破壞，皇上說是不是這樣?”
皇帝聽出了太后的話外音，既然太后給下定論，這紡織品可以和江南的絲綢相比較，那么能“破壞”楚清心意的，必然是世家們有可能搶奪羊毛和棉花的生意了。
“母后說的甚是。您看，以后楚清的棉毛制品成為皇家專供如何？”皇后建議道。
皇后也聽出了太后話中的意思，但是羊毛的進(jìn)口，是兩國之間的貿(mào)易，以目前兩國明面上的關(guān)系，還達(dá)不到國家層面的經(jīng)濟(jì)往來。
因此皇家并不能給楚清帶來貨源上的保障，但是可以提高楚清貨品的知名度?；屎笥终f道：
“依臣妾看，楚清不僅榨出豆油，使百姓的餐桌多了一項選擇，這次又為百姓帶來御寒的羊毛織物，可以說，這是為咱大宣百姓的溫飽付出了極大的努力；
既然豆油可以成為皇家專供，那么棉毛制品也可以。有了專供的名頭，也利于幫她提高在商界的地位，使人不敢小覷。”
皇帝也點點頭：“皇后的提議不錯?！?p> 太后也點了點頭，不能做的更多了。國家經(jīng)濟(jì)、世家利益、國際交往，這些宏觀的東西需要歷代帝王不斷的努力，才行。
沃斯畢竟是一國，而不是大宣的某一地，皇上也沒有辦法壟斷別國羊毛的貿(mào)易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