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未亡人的悠閑日子(下)
蘇簾因是單騎出來,卻打算買個馬車回去,下次來的時候便要拉著不少衣裳回去了。故而來的時候馬是拖著蘇簾一人,回去的時候是拉著個車廂回去的,好在這馬有些靈性,蘇簾不費力就趕著回去了。自然了,帶了一車雜七雜八的物什,有漂亮的斗彩花盆,有精致的紫砂壺,有好幾大包的茶葉,栩栩如生的木雕擺件,還有北京城里有名兒的點心好幾大包……這么一堆東西,統(tǒng)共卻只花了不到三兩銀子,蘇簾真心感嘆銀子強大的購買力。
看樣子她買綢緞花的錢還真不是個小數(shù)目,也是,綢緞在古代永遠(yuǎn)是達(dá)官顯貴才穿得起的料子,尋常平頭百姓用的都是棉布、葛布,再窮一些的便只能穿麻。
五日后去拿回來清爽的散花綾襦裙,上襦下裙的款式,做得十分合身,針線也細(xì)密,一身淺天藍(lán)的,一身粉紫色的,和一身顏色淡淡的水紅,都十分合宜。
蘇簾換上女人的衣裳,倒是把端午膳過來的王嫫給下了一跳:“東、東家?!”
蘇簾不會梳古代的發(fā)髻,就只好扎了兩個大辮子,笑著看了一眼王嫫,道:“以后可該改口了?!?p> “哎!”王嫫應(yīng)了一聲,“姑娘,該用午膳了!”
蘇簾抿嘴咯咯笑了,“叫我夫人吧。”——她可不是什么小姑娘了。
王嫫不解,蘇簾便說了自己早就編造好的身世,說自己是揚州人,夫君一家都死在戰(zhàn)亂中,獨她一人逃到北京云云。王嫫是實在人,蘇簾說什么她都信了。
待繡娘針線都做好,蘇簾便穿著男裝去結(jié)了尾款,凡是出門的時候為了方便自然做男子裝束,若是呆在宅子里,蘇簾更愿意穿一身飄逸的漢服。王嫫也給自己多安排了一項工作,就是早晨早早過來,給蘇簾梳發(fā)髻。
蘇簾看王嫫一個人忙碌得很,日日來回,便想著再聘一個丫頭伺候。王嫫便舉薦了自己的小女兒四嫚,她前頭幾個女兒都嫁了,只剩下這個小閨女才十三。
四嫚是個手腳勤快的丫頭,有了她果然王嫫輕松了很多,基本負(fù)責(zé)廚房里的差事就夠了。四嫚是個皮膚稍黑些的丫頭,眼睛大大的,很機靈的樣子,她來的頭一天就瞅上了蘇簾的黑球,沒撒開過眼睛。蘇簾把團(tuán)子、毛球、黑球都從桃源世界里帶來出來,照例說是團(tuán)子和毛球最可人,可四嫚偏生喜歡一身黑毛沒半點雜色的黑球。
這一日四嫚來報說是她的故友“福爺”來了。
蘇簾道了一句“果然”,十?dāng)?shù)日前,她去買綢緞的時候,就聽人說宮里的昭圣太皇太后鳳體違和,召了近支的幾位王爺晚輩入宮侍疾,前天她去取回衣裳、被套被褥條褥的時候,又聽說太皇太后病愈,皇帝嘉獎賞賜了二位王爺云云。
蘇簾很想離皇家的人遠(yuǎn)一些,但眼下戰(zhàn)亂,她只能暫且呆在這個安穩(wěn)的地兒了。偏生她和最不該親近的人交上了朋友……
因宅子小,從門口進(jìn)到院子,再過來正堂,不過一小會兒的功夫,蘇簾也來不及換裝束,便被這位“福爺”看到了她一身丁香色曲裾,梳著少婦朝云近香鬢,懷里抱著個毛茸茸的寵物,斜身坐在美人榻條褥上,一副貌似溫柔嫻靜樣子。
“怎么,不認(rèn)得了?”蘇簾抱著團(tuán)子,起身笑問道。
愣了半晌的福爺急忙扭開頭,如此直視一個女子,可不是什么君子該有的舉動。自然了,蘇簾并不以為忤,依舊笑盈盈,被人看兩下又不會少塊肉,在宮里的時候美人云集,她實在不出眾,現(xiàn)在出來了,能被人看傻了眼,也叫蘇簾找回些許自信來。而且眼前這位家中只怕不乏**美妾呢。
“蘇、蘇妹子,為兄失禮了!”福爺訥訥道。
蘇簾放下懷里的團(tuán)子,讓它自己跑去玩,方才笑呵呵道:“福兄既然如此不習(xí)慣,且用些茶水稍等,我去換身衣裳再說?!?p> 曲裾是好看,可是有些束縛著腿,走路都得是蓮步輕移的,蘇簾也不是很習(xí)慣,還是襦裙比較對她的胃口,當(dāng)然了她不是去次間換襦裙,而是換男裝。
一身柳青色暗水紋金絲鎖邊長袍褂子,腦袋上扣著個淡青色瓜皮帽,手里再搖個折扇出來的時候,福爺果然習(xí)慣多了,但是畢竟看了她剛才的樣子,言語之間還是有些拘束的樣子。
“我說,妹子啊,你……”福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蘇簾翹著二郎腿,扇著扇子,渾然一個玉面少年郎君,她看到福爺發(fā)窘的樣子,不覺發(fā)笑:“福兄還知道我是男子即可,有什么話大可直說,何必忸怩呢?”
“我此來,其實是有求有你。”福爺訕訕道。
蘇簾洗耳恭聽。
“你贈予我的那汗血馬駒……”福爺頓時露出心痛無比的樣子。
蘇簾忙問:“可是馬駒有什么不好?”該不會是生病了,或者不肯吃草了吧?
“不是不是!”福爺連忙擺手,“唉!是我弟弟看見了那馬,喜歡得緊,我便送給我弟弟了?!?p> 蘇簾不禁凝重了眉頭,想也知道,他口中的弟弟絕不是那天傲嬌的那位,而是送他裕德園的那位。
蘇簾心下一緊,急忙問:“福兄,你不曾對你這位弟弟提及我吧?!”她最怕的就是這個了!要是入了那人的眼,可不就等于是重歸牢籠嗎?弄不好小命兒都有危險,甚至還會連累家人——烏蘇里氏的父親、兄長和弟弟。
不知為何,每每獨自一人只是,烏蘇里氏記憶總會不由自主地翻涌上來,酒糟鼻的阿瑪,憨厚的兄長,調(diào)皮的弟弟,總在不知不覺中影響蘇簾。故而蘇簾此事不由自主便擔(dān)心起他們來。
福爺急忙道:“他還不曾問起……只是他若想知道什么事,就算我不說,他想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
蘇簾一時間很是頭疼,被那位關(guān)注到,可不是什么好事兒!
“妹子啊,那汗血馬駒,你這兒還有沒有了呀~~”福爺一副討好的神情。
蘇簾現(xiàn)下煩躁得很,怒瞪這個不干好事兒的人一眼:“你以為這是大白菜??!想要多少有多少?。?!沒了?。?!”說完,蘇簾立刻扭頭送客。
“妹子——”福爺也是急了。
四嫚急忙不客氣地攔上去,不許他進(jìn)內(nèi)室:“福爺,俺們夫人請您走呢!”
“什么!!夫、夫人?!”福爺也是愣住了,“她、她是嫁了人的女子?!”
四嫚硬是把福爺給推出門去,“俺們夫人是未亡人,寡、婦門前是非多,您還是少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