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余慶不慌不忙地走進包廂,手下連忙將剛才掌柜遞給張公子的信箋雙手呈于他的面前,說道:“大人,剛才我已核對過,這種用紅蠟封印的信箋正是胤賊用來傳遞密件的手法”。
杜余慶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拿起信箋對著陽關(guān)看了看就動手從封口處撕開。信箋里有三張信紙,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將信箋的內(nèi)容看完,杜余慶隨手將它遞給了自己的得力手下。
那手下看得極快,用了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便將信件內(nèi)容看完,喜道:“大人,我們這一仗可謂是畢其功于一役了”。
聽手下如此說,杜余慶也笑道:“看來是了”。剛才那封信件的內(nèi)容涉及到垚國的各項機密,杜余慶身為鎮(zhèn)撫司最高長官追查這條線索有些時日了,自然能從這封信件的分量分析出胤國這處秘密據(jù)點的地位。
那手下見杜余慶難得露出笑容,便恭維道:“立此大功,全賴大人英明”。
杜余慶顯然不是喜歡聽人恭維的性格,聞言沒有任何表示,只是輕松的對手下得力干將說道:“看樣子他們在此處還有同伙,你帶人守在這里盡可能的將他們?nèi)珰灐_€有,將能看見這個窗臺的人全部帶回去問話”。交待完接下來的任務(wù),杜余慶邁步走出房間。鎮(zhèn)撫司的這些手下都是偵辦案件的老手,剩下的事完全不需要自己操心。
各國之間互有滲透,端掉這處胤國的諜報據(jù)點原本不需要杜余慶親自出手。只是國君的東出計劃已然啟動,斷不能在垚國發(fā)動之前讓胤國嗅到一絲一毫的異常。垚國東出的成敗直接關(guān)乎到國運的盛衰,杜余慶絕不允許在自己這處出什么紕漏。杜余慶現(xiàn)在之所以這般輕松,是因為那信件的內(nèi)容雖然機密,卻一點也沒有提及國君東出的大事。
此時的樂豐客棧已經(jīng)被鎮(zhèn)撫司的人完全控制,從外面一點也看不出里面有不一樣的地方。杜余慶回頭朝二樓窗戶看了一眼,那一盆客棧掌柜沒來得及推出窗外的植物還好好的放在那里。杜余慶輕輕呼出一口濁氣,對這個案子自己投入了太多的精力?,F(xiàn)在垚國東出在即,自己下一步的重心是時候放在胤國內(nèi)部了。想到胤國內(nèi)部引而不發(fā)的危機,杜余慶的思路也慢慢清晰起來。胤國鎮(zhèn)撫司和自己有過幾次交手,客觀地說兩家在情報方面的爭斗中,顯然胤國方面還要更勝一籌。只是今日這一仗自己卻贏得輕松,從跟蹤到抓捕簡直就是兵不血刃。想到這里杜余慶不由得意一笑,心情不由更好了幾分。杜余慶向西轉(zhuǎn)過兩個街道,自然有人將他接上馬車。馬車之內(nèi)杜余慶輕輕閉上眼睛,他有一個習(xí)慣,在每次完成一個案子之后都會把它的所有細節(jié)再在腦中過上一遍。
讓我們把時間回到樂豐客棧掌柜端出糖醋鯉魚的時候。
聽過黑影的敘述掌柜心里清楚,自己以及客棧之內(nèi)所有的胤國鎮(zhèn)撫司成員今天恐怕都要交待在這里了。吃上鎮(zhèn)撫司這碗飯,想來對于今日的局面也是早就有心里準備。只是如今手里的這份情報太過重要,無論如何都是要送出去的。掌柜略一思索,心中便有了定計。
掌柜從灶臺上端了一份糖醋鯉魚,在走出后廚之前兩指一撥一送便將剛才遞給自己的情報放了進去。走出后廚,掌柜已經(jīng)恢復(fù)了之前那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今日的局面掌柜是做過預(yù)案的,而剛才在大堂處大聲埋怨的粗漢正是己方傳遞情報的關(guān)鍵人物。
掌柜道:“幾位客官,鯉魚雖不像鯽魚一般刺多,不過還是小心為妙”。
粗漢道:“狗日的,菜上得慢不說還敢咒老子被卡”。
掌柜一句話,提醒了粗漢小心魚刺。粗漢一句話,讓掌柜明白自己聽懂他的意思。一唱一和中,兩人在眾目睽睽之下交接了這份事關(guān)兩國國運的重要情報。
與粗漢同桌的就是些粗魯漢子,只兩三下的功夫便將一條鯉魚吃得干干凈凈。一塊魚肉和那一截情報同時吃進為首的粗漢口中,那粗漢在不動聲色地吞下之際,只是舌頭輕輕一壓就將情報按在舌下。
酒足飯飽之后四人大搖大擺地走出樂豐客棧,甚至都沒有回頭再朝著此處看上一眼。只是為首粗漢緊緊咬住了牙齦,深怕自己一時沖動就會返身殺回客棧,救下自己的老上司、好大哥。
四人出得客棧朝南走了兩條街,在進入一條巷子之后便消失不見。此處是他們的另一個秘密據(jù)點,四人進屋之后火速換了一套衣服,為首粗漢和另一人還刮了胡子。做完一切,四人分成兩撥不緊不慢的朝著垚都東門走去。
送走四人,掌柜知道自己要做的事還沒有做完。對方暗中已然控制了客棧,他們還在等來接走這個情報的人。雖然他們不知道,情報已經(jīng)送走。而自己要做的就是誤導(dǎo),誤導(dǎo)這幫垚國鎮(zhèn)撫司的人往另一個方向注意,甚至結(jié)案。
“喲,張公子來了”。這個身著錦衣的張公子是一位來自擇國大商的長子,大好口腹之樂,這可不就是自己要等的人。
張公子只是普通的商人,他哪里知道自己此時的自己已經(jīng)落入了面前掌柜的算計之中。他還有閑心對掌柜戲謔道:“從未有見過你這家生意如此紅火,今天是怎么了,是上了什么新的菜品還是在西域引來了什么好酒”!
張公子是樂豐客棧的??停鳛樨穱?zhèn)撫司的老諜,自然在幾番試探之下就將他的性格特點摸得清清楚楚。張公子好面子,掌柜就要投其所好:“來,張公子請樓上包廂坐”。
掌柜和張公子的作為在有豐富情報經(jīng)驗的杜余慶眼里,可不就是“欲蓋謎彰”!
這戲演到這里,掌柜的誤導(dǎo)工作就完成了一半。至于剩下的一半,就需要他親自送上一份猛料了。就在鎮(zhèn)撫司的人踢開房門之際,也正是掌柜將這份猛料拿出來的時候。至于掌柜讓張公子跳窗和他出手將窗臺上的花盆推下這兩件事,不過只是繼續(xù)誤導(dǎo)垚國鎮(zhèn)撫司的小把戲而已。這樣一來,垚國鎮(zhèn)撫司就會完全落入掌柜的誤導(dǎo)之中。一旦對方陷入自己布置好的思路之中,那么己方送走情報的人就絕對安全。
果不其然,杜余慶確實信了自己準備的這份猛料。
“不對”!坐在馬車之上的杜余慶猛地睜開了眼睛。杜余慶在馬車里狠狠地跺了一腳,車夫收到指令后雙手用勁往后一拉,馬車就穩(wěn)穩(wěn)的停了下來。
杜余慶暗自想道:“按照自己的判斷,今天這件事似乎進行得太過順利了。按照自己多年和胤國鎮(zhèn)撫司交手的情況來看,他們絕對不會只有這一點本事。如果自己的想法成立,那么很可能一份及其重要的情報已經(jīng)通過其他途徑傳了出去。己方跟蹤那人進了樂豐客棧之后,便對客棧進行了控制。由于擔(dān)心打草驚蛇,自己并沒有命令對客棧中的所有人直接動手,而是等待著接收情報之人的到來。從這個角度來講,最有可能傳遞情報的人就是那些之前走掉的食客。也就說,這些胤國潛伏在垚都的諜子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將自己戲耍了一番”。想到這里,杜余慶不由緊緊握住了雙拳。他不僅憤恨敵人耍了自己,更擔(dān)心垚國東出的計劃被胤國提前偵知。如果真是那樣,那自己無疑就成了垚國的罪人。杜余慶不是一個沒有擔(dān)待的人,相反他對他的國家有些無比的熱愛和絕對的忠誠。
“上來”。杜余慶對著寬闊的馬車說了一句,立馬就有一個手下掀開車簾走了進來。
杜余慶雙眼左右滑了兩下,像是在做什么決定。很快,他語速極快地道:“馬上通知城防軍,凡是出城的人必須嚴格搜身,特別是信件一類的東西”。這個時候要想捕獲這些胤國的諜子,無疑最好的辦法是封閉城門來個甕中捉鱉??墒侨绱艘粊韺嵲谑莿屿o太大,似乎更容易暴露垚國現(xiàn)階段的緊張局面。
鎮(zhèn)撫司自有其高速的通訊手段,杜余慶下令不久,垚都四面的城門便接收到了任務(wù)。是以當(dāng)胤國鎮(zhèn)撫司的諜子就要出城時,就看見了城門處排起的長龍。
此時哪個為首的粗漢已經(jīng)全然換了模樣,此前當(dāng)叫一聲粗漢,此時卻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黑面書生。
“怎么辦”?黑面書生此時只帶了一個手下,因為目標太大,是以他們在到達城門前走的是兩條路,相約在出城之后的十里處匯合。
黑面書生到底是首領(lǐng),他往前走進看了看城門處的情形,說道:“我們的把戲被那幫狗雜碎看出來了”。雖如此說可,黑面書生的神情卻是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那手下沒有說話,黑面書生一揮手,兩人輕松至極的排在了出城大隊后面。歷代垚君均有吞吐天下之志向,是以這垚國的國都早在幾十年前便遷至這離邊境不足兩百里的地方。黑面書生清楚,只要出得城門便是天高海闊任鳥飛之局。想到這里黑面書生不由壓了壓舌頭,露出一絲看不出什么意思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