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歷史

峰卷塵沙起

第一卷 第二章 往事

峰卷塵沙起 隨正 3845 2022-03-03 21:13:48

  垚國王宮

  “啪”!一個成色上好的白玉瓷杯,被猛力摔碎在寬闊明亮的大廳之中。垚國的年輕國君韋莫亭負(fù)手立于桃木茶幾之前,額頭之上青筋暴露,嘴唇緊咬,眼中露出一股不可抑制的怒火。

  只要是垚國的官員都知道,決定垚國軍政大事的地方從來不是百官齊聚的朝堂之上,而正是在這垚君親自提筆命名的“東興書房”之中。垚君之所以將此處命名為“東興書房”,其意不言而喻,即為“向東而興”,這也是垚國新君韋莫亭繼位之后所定下的國策。

  此時在這書房之內(nèi)除了韋莫亭還有四人,分別是國相白敬堂、兵馬大元帥靳東南、國師祖相子、鎮(zhèn)撫司指揮使杜余慶。四人雖說是同朝為臣,可面對國君的憤怒,他們臉上的神情卻是各不相同。

  已是花白頭發(fā)的國相白敬堂老成持重,此時像極了一個入定老僧,旁人難從他的臉上看出一絲想法。身材高大的兵馬大元帥靳東南則不然,面對國君的熊熊怒火他臉上竟然掛著一些躍躍欲試的興奮。再看一派仙風(fēng)道骨的國師祖相子,隱隱中似乎從他的眼里透出一絲焦慮。

  “臣無能,請我王責(zé)罰”。隨著白玉瓷杯的碎裂,鎮(zhèn)撫司指揮使杜余慶立馬跪在地上,將頭完全磕碰在地上。

  今日垚君召集國中重臣所議之事只有一件,便是李家商號以及負(fù)責(zé)護衛(wèi)的邊軍將士在西域唐裳國附近被全殲,所攜貨物也全部被掠一事。

  杜余慶請罪之后等來的并不是國君的責(zé)罵,而是國相白敬堂開口:“杜指揮使不必如此,你的忠心和能力國君心中有數(shù)”。按理說白敬堂這一番話已是逾越,可看韋莫亭似乎早已習(xí)慣,此時并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悅。

  韋莫亭及冠不久就繼垚君之位,國相白敬堂可以說是給予了他最大限度的支持。除此之外,這位秉政十?dāng)?shù)年的老國相甚是內(nèi)明,從未干預(yù)過軍方之事。是以韋莫亭投桃報李,也對這位老國相給予了最大的信任。

  國相雖如是說,可作為直屬于國君的鎮(zhèn)撫司指揮使,杜余慶既不敢搭話也不敢起身,還是保持著剛才跪下的樣子。

  垚君韋莫亭深深的吸了兩口氣,才勉強壓制住心中的怒火。待心情緩和過來,韋莫亭對著跪在地上的鎮(zhèn)撫司指揮使杜余慶說道:“杜指揮使你起來”。隨后又對著面前四人說道:“書房議事不是朝堂,大家坐下說”。說完話,韋莫亭率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待四人坐好,韋莫亭指點著杜余慶說道:“你給幾位說說”。言語之中,這位年輕的國君也是疲態(tài)盡露。

  剛坐下的杜余慶見年輕國君點了自己的名,忙不迭是的又從座位上站起。杜余慶還未開口韋莫亭擺了擺手,杜余慶只能再坐了回去。

  杜余慶坐定后先是朝著垚君一禮,才字斟句酌的說道:“沙匪費克雀要在西域唐裳國附近襲擊李家商號之事,我們事前早已偵悉。對于沙匪費克雀的具體實力、性格特點以及他幾個重要手下的能力品行也都有詳細(xì)了解。根據(jù)大元帥府的推演,只需三百邊軍便能將費克雀在此地的勢力抹掉?!闭f到此處,眾人隨著杜余慶的動作轉(zhuǎn)頭看向靳東南。

  見靳東南點頭示意之后,杜余慶繼續(xù)道:“可為了萬無一失,此行我們將李家商號的雜役全部替換成了我們的人。也就是說,李家商號此行有我們四百甲胄完整的邊軍護衛(wèi)。按照這樣的力量對比,費克雀絕無任何勝算??墒虑楣志凸诌@里,我們的隊伍竟然被人全殲了”。

  聽到這里,垚君韋莫亭忍不住打斷杜余慶的話,說道:“大家都知道的就不說了,說一說大家不知道的”。

  杜余慶答了一聲:“是”,便繼續(xù)說道:“此事有三個疑點。其一,在唐裳國出了這么大的事,唐裳國自然要加大對費克雀的清剿力度??墒琴M克雀竟然像是在做完了這一件事之后就憑空消失了一般,唐裳國竟然沒有得到一點關(guān)于他的消息。其二,我們的人在唐裳國得到消息,事發(fā)地留下的尸體差不多就是我邊軍和費克雀的全部實力。也就是說,這場仗根本就沒有勝利的一方。既然如此,那我們的貨物又去了哪里。其三,樊剛校尉和徐沖副尉的尸體沒有找到”。杜余慶說完此話便不再開口,這三處奇怪的地方能引伸出好多故事。只是這些個故事究竟哪個是真又哪個是假,就要靠在場之人自己判斷。

  有資格坐在“東興書房”議事的誰是傻子,聞聽此言后書房內(nèi)頓時陷入到一片沉默之中。樊剛、徐沖和費克雀都失蹤了,他們的手下又都全部戰(zhàn)死。這樣的情況,最容易想到的就是三人陰謀吞下了此行的巨額財貨。如若不然,他們的失蹤如何解釋、財貨全部失蹤又如何解釋??芍悋诵臋C密的五人,卻都知道此事絕不簡單。先不說樊剛和徐沖是幾方面精挑細(xì)選出來忠貞軍將,不可能叛變。單一軍力而論,千把人的沙匪也不是四百邊軍的對手。

  見眾人都不說話,韋莫亭輕咳一聲,對杜余慶說道:“把找到的東西拿出來”。

  杜余慶聞言從自己腳下提起一個包裹遞給上首的靳東南,說道:“靳帥小心接著,這是我們在事發(fā)地找到的東西”。

  靳東南接過包裹小心打開,入眼之處是一些小塊鐵片。靳東南隨手拎起一塊查看,然后是第二塊、第三塊,只是越看到后面眉頭就鎖得越緊。

  祖相子等不及靳東南看完,起身來到他身邊也拿起一塊鐵塊查看。霎時間,祖相子也是臉色驟變。

  靳東南將包裹遞給祖相子,繼而轉(zhuǎn)頭看向自己年輕的國君。不問可知,韋莫亭滿臉的陰沉就是答案。

  “盡軍彎刀”。在場之人除了白敬堂,其余四人都已知道了答案。靳東南這句話自然是說給白敬堂聽的。

  “啊”!宦海沉浮數(shù)十載的國相白敬堂,聞言竟不自覺的發(fā)出一聲低呼。

  東洲皇朝全盛時期版圖之巨,當(dāng)下世人難以想象。單就這西域三千里來說,也不過是敕封于諸侯的偏僻一隅。西域三十六國名為王國,實則也只是東洲皇朝一諸侯國附庸耳。百余年前東洲皇朝皇權(quán)不振,治下眾多諸侯國才有了別樣心思。那個時候,位于皇朝西域的垚國不僅占有西行通商之要道,更是坐擁西域盛產(chǎn)之良馬,可謂是王國富足、兵鋒盡銳。雖地處西域,然歷代垚君均有問鼎中原、逐鹿天下之志。

  天意弄人,只是奈何!

  紀(jì)元323年,位于太陽另一邊的陌生帝國波斯突然向東派出二十萬大軍,誓要將三千里西域疆土納入其中。當(dāng)時垚國在西域的統(tǒng)治主要集中在青疏、額塵、則西三座城市,由大將軍耿介領(lǐng)西蒼軍團坐鎮(zhèn)期間。波斯大軍由西而來,突襲了最西面的青疏城。在已有心算無心之下,西域最大的城市青疏快速淪陷。眼看在青疏地區(qū)已不可為,大將軍耿介當(dāng)機立斷退守額塵。位于青疏和則西之間的額塵依山而建,面積雖然小但是戰(zhàn)略位置卻極重要。耿介的想法是憑險而守,等待來自垚都的援軍。哪知波斯大軍攜初勝之威一面圍城,一面直接繞過額塵直撲則西。若則西城有失,垚國便是失卻了在西域的有力支撐,西蒼軍團也將處于波斯大軍的四面包圍之中。百余年來垚國的主力部隊從來都是在東邊與中原王國糾纏,哪里料到這西域之西還有如此強大的帝國存在。倉促間,上代垚君命當(dāng)時還只是一軍主將的靳東南,率三萬老卒救援。靳東南將門虎子,初入西域便打了好幾場迎擊波斯前鋒的漂亮仗。一時間垚軍士氣高漲,高歌猛進的進駐到則西城中。

  隨著雙方的布局完成,一場決定西域歸屬的決戰(zhàn)在則西城下打響。此戰(zhàn)之初,垚軍的重騎和巨弩如摧古拉朽一般收割著遠道而來的波斯人頭,很是打出了漢家軍人的風(fēng)采。本以為這戰(zhàn)事就是如此簡單,哪里能想到應(yīng)垚國之召前來參戰(zhàn)的一個小小游牧民族卻在戰(zhàn)場上反水,直接導(dǎo)致了垚軍腹背受敵乃至全線崩潰。只此一役,垚國再無力控制西域地區(qū)。失去了西行通商之路和良馬盛產(chǎn)之地的垚國,便只能算作中原各大王國之中的末流角色。

  白敬堂面色沉重的對韋莫亭問道:“是盡國借剿匪名義吞并了李家商號的財貨,還是已經(jīng)看破了我們的謀劃”?白敬堂口中的盡國,正是十年前那個在戰(zhàn)場上突然反水的游牧民族。

  盡族人原本只是生活在垚國南面雪山之上的一個游牧民族。其族中多個部落之間世代結(jié)仇,相互攻伐不休。直至四十多年前盡族人中出了一個英雄,才慢慢將這個位于雪山之巔的民族統(tǒng)合起來。靳東南兵出西域,單單只靠三萬老卒如何能夠。哪里知道這個被盡族人稱為英雄的達明北安,居然早已和波斯勾結(jié)在一起,做的就是在關(guān)鍵時刻背后捅刀子的事情。則西城一役之后,盡族建國,成為了波斯在西域的代言人。

  則西城一役之后的兩、三年里,垚國與盡國多有糾纏。奈何盡國背后有波斯帝國撐腰,元氣大傷的垚國哪里是他的對手。上一代垚君認(rèn)為自己不僅宏圖大志難以實現(xiàn),就連祖宗留下的基業(yè)也失去了好大一塊。悲憤之下,正值春秋鼎盛的垚君竟然郁郁而終。韋莫亭繼位之初也是將垚國的戰(zhàn)略重心放在西域,將奪回青疏、額塵、則西三城,讓西域三千里土地重回垚國作為此生奮斗目標(biāo)。直至現(xiàn)任國師祖相子的出現(xiàn),才改變了韋莫亭的想法,以至于改變了垚國的國策。

  祖相子認(rèn)為達明北安建國之后最怕的就是垚國的報復(fù),這便是他立馬封鎖了垚國向西商道的原因。祖相子年輕時游歷天下,對達明北安算是有自己的獨到了解。達明北安素有雄心又有韌勁,他絕對不會甘于臣服在波斯帝國的掌控之下,就像他絕對不甘于臣服于垚國一樣。盡國要強盛,東西貫通這條商道對于他來說也是重要非常。如果垚國提出與盡國修好,達明北安一定會同意。因為對于現(xiàn)今控制西域地區(qū)的盡國來說,垚國國府每次行商的貨物數(shù)量都在其掌握之中,反而更容易監(jiān)控垚國虛實。垚國可以一邊用這種方式麻痹盡國,另一方面在民間尋找合適的秘密代言人,以為充盈垚國國庫的真正支撐。

  對于祖相子的提議,年輕的韋莫亭以其非凡的氣度暫時放下了對盡國的仇恨??墒亲嫦嘧又蟮脑?,才是他為垚國謀求振興的關(guān)鍵之處。

  “東出”。只是簡簡單單的兩字方略。

  面對白敬堂的問詢韋莫亭沒有說話,只是轉(zhuǎn)頭看向杜余慶方向。

  杜余慶羞愧滿面的道:“此事目前尚沒有足夠的證據(jù)做出定論,只是事發(fā)前我們得到情報,盡國大將哈里發(fā)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附近”。

  聽到杜余慶的回答白敬堂反而鎮(zhèn)靜下來,沒有證據(jù)無所謂,哈里發(fā)的出現(xiàn)就已經(jīng)夠了?;潞3粮资d,既然謀劃敗露那還有什么好說的。白敬堂朝著韋莫亭拱了拱手,說道:“事已至此,還請國君早下決斷”。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