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余波蕩漾
黑暗之門二十七年,灰熊丘陵,琥珀松木營地
天空又一次蒙蒙亮了,對于從西部衛(wèi)戍要塞趕來的特遣隊而言,這將又是一個不眠之夜。琥珀松木營地指揮所的大門已經(jīng)緊閉了幾個小時,月溪旅的軍官們早已經(jīng)散去返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只留下了奎爾中尉,卡特爾隊長和安玻繼續(xù)留候在了門外。安玻和卡特爾隊長卻早已經(jīng)經(jīng)不住睡意,她們坐在前室墻邊的木質(zhì)長凳上相互依偎在一起沉沉地睡去了。
剛安頓完特遣隊的杜蒙特中尉這時才趕到了指揮所的門口,看到沉睡的兩人他便立即放慢了行進的腳步并安靜地來到了指揮所的門邊。一直雙手抱胸背靠在門邊墻面上閉目沉思的奎爾中尉也感覺到了新的來者,他向杜蒙特中尉微微點了點頭作為致意。杜蒙特中尉也看到了奎爾中尉,他同樣點了點頭作為回應(yīng)。
奎爾中尉似乎開口想要說些什么,但是杜蒙特中尉卻立即制止了他并作出了一個保持安靜的手勢。
奎爾中尉會心一笑并和杜蒙特中尉來到了指揮所的外側(cè)。與此同時,他也不忘將指揮所最外側(cè)的門給輕輕地合上了。
“這幾天發(fā)生了太多的事,看來她們是真的累壞了”,奎爾中尉說道。
“是啊,尤其是卡特爾隊長,幾日來恐怕她根本就沒有怎么休息吧”,杜蒙特中尉點頭確認道。
“也是難為她了,居然大老遠的親自跑去尋找支援”,聽到杜蒙特中尉的話,奎爾中尉苦笑著無奈地嘆息道,“她也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杜蒙特中尉聽出了奎爾中尉話中的難言之隱,他順勢問道,“我無意冒犯,但是月溪旅似乎需要作出一些必要的‘調(diào)整’,不然的話恐怕……”。
“調(diào)整?你說的是我們主力兵團和弗里曼男爵分兵的事嗎?”,聽到杜蒙特中尉欲言又止,奎爾中尉似乎已經(jīng)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直截了當?shù)胤磫柕馈?p> 杜蒙特中尉微微地點了點頭。
“你是希望那些騎馬的跟著我們一起到林子里去踩泥巴嗎?”,看到杜蒙特中尉的反應(yīng)奎爾中尉繼續(xù)說道,“在我看來,該調(diào)整的應(yīng)該是軍部而不是我們。”
“此話何意?”,杜蒙特中尉顯然是大吃了一驚,他完全沒料到居然有人會大膽地質(zhì)疑軍部的戰(zhàn)略決策和部署,他立即詢問道。
“把一支以步兵為主的部隊和一支以騎兵為主的部隊揉到了一起,你不覺得奇怪嗎?”,奎爾中尉也并不忌諱而是直白地說道,“在崎嶇的山林地帶我們可以自由的穿插,但是騎兵不行??墒堑搅碎_闊地,騎兵可以縱橫馳騁,但是我們卻又會拖他們的后腿。我們實際上是在相互掣肘。所以這仗還怎么打?”
聽到奎爾中尉的話,杜蒙特中尉不免也陷入了沉思。他回憶起了前一天還在藍天河口時弗里曼男爵的激動反應(yīng)以及飛艇上國王特使麗絲的憂慮。
“這……確實是個問題!”,片刻之后杜蒙特中尉才語氣沉重地說道。
“這當然是個問題,哥們!”,這時奎爾中尉來到了杜門特中尉的身邊,他接話道,“這么淺顯明了的道理軍部的人居然看不明白,而且還讓一個貴族來做平民的麾下,你說他們是怎么想的呢?我們沒有彼此內(nèi)耗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可是這樣的部隊又能有戰(zhàn)斗力嗎?”。
“為什么長官會接受卡特爾隊長分兵的方案?原因就在這里!”,見杜蒙特中尉繼續(xù)沉默著,奎爾中尉繼續(xù)說道,“不過是各取所長,各補其短罷了。只可惜……”。
說著奎爾中尉將目光投向了斷崖的方向。
“只可惜部落的突然出現(xiàn)打亂了你們的部署是嗎?”,杜蒙特中尉接話道。
奎爾中尉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無奈又不甘的嘆息道,“只可惜亞頓和他的弟兄們淪為了這次部隊改編不必要的犧牲品,你不覺得諷刺嗎?”。
“國王特使與我到此便是為了彌補此方案的漏洞而來的,她在來的路上還……”,杜蒙特中尉本想試著安慰奎爾中尉,但是奎爾中尉卻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哦,是啊,我居然還把她給忘了!”,奎爾中尉略顯輕蔑又不屑地說道,“這個女人美麗的皮囊下隱藏著的是一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險惡嘴臉”。
說著,奎爾中尉拍了拍杜蒙特中尉的肩膀并繼續(xù)說道,“你最好離她遠一點,趁她還沒把你當做犧牲品之前”。
說完奎爾中尉便朝著營地的深處走去,與此同時他還不忘補充了一句,“想想你那些從船上掉下去的弟兄們吧,他們不會總是這么走運的”。
于此同時,琥珀松木營地的指揮所內(nèi)
在過去的幾個小時里,麗絲聽取了格里安·斯托曼關(guān)于月溪旅在灰熊丘陵的完整行動報告。經(jīng)過梳理,她已經(jīng)基本了解了目前月溪旅的實際處境,而且她還掌握到了更多的關(guān)于此次月溪旅變故的細節(jié)。
原來正當月溪旅的主力抵達藍天伐木場的外圍時,他們卻驚訝的發(fā)現(xiàn)部落已經(jīng)開始進駐藍天伐木場。這也就意味著,部落很有可能在月溪旅之前便已經(jīng)來到了灰熊丘陵。
格里安·斯托曼當即便下達了戰(zhàn)斗準備,而部落也發(fā)現(xiàn)了突如其來的闖入者并擺出了戰(zhàn)斗陣型。正當對峙形成氣氛逐漸緊張之際,藍天伐木場的內(nèi)部卻突發(fā)了“意外情況”:伐木場內(nèi)部的水壩不知何種原因突然決堤了。
洶涌的大水頃刻間浸透了整個伐木場,部落的陣型也隨之潰散。月溪旅的主力就這樣神奇和“意外”地獲得了藍天伐木場的控制權(quán)。
但是喜悅的心情并未持續(xù)多久,沒過兩天南邊的琥珀松木營地便傳來了守軍被大水沖走的噩耗。深知情勢兇險的格里安·斯托曼不得不下令放棄了剛到手的藍天伐木場而率兵回援。
令人意外的是,此時的部落似乎也知道了琥珀松木營地的突變,他們居然也緊跟著撤軍了。于是,兩支軍隊便在藍天河的兩岸開啟了一場關(guān)乎生死存亡的“賽跑”。
最終,月溪旅率先抵達了琥珀松木營地,這場危機才算有所緩解了……
“有意思,這可真有意思!”,沉思了許久的麗絲突然從她的座位上跳了起來,她不停地在格里安·斯托曼的面前來回地踱步,她的面容早已被氣惱和難以置信的表情所占據(jù)。
格里安·斯托曼一言不發(fā)地看著麗絲,他的神情卻顯得更為復(fù)雜,似乎有一些事情已經(jīng)完全超出了他的預(yù)想范圍。片刻之后,他又將視線重新移回到了桌子上的一張鋪開的羊皮紙卷軸上。那是早前麗絲放在那里的,似乎是什么神秘文件的殘缺拓本。
“樣本:AW0530B”,格里安·斯托曼再次念讀起了卷軸上的內(nèi)容,事實上他早已經(jīng)記不清這是第幾次了,他一字一頓地念道,“表現(xiàn)性狀:重傷或瀕死時出現(xiàn)銀色眼瞳現(xiàn)象;反應(yīng)結(jié)果:記憶片段丟失,提取失敗;樣本屬性:失敗樣品,銷毀對象……”。
“是亞頓?他們都對亞頓做了什么?!”,格里安·斯托曼呆呆地念叨著,腦子卻是一片的空白,“我確實曾經(jīng)看到過他的銀色眼瞳,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你相信這世上存在這樣的巧合嗎?”,麗絲雙手叉腰站在格里安·斯托曼的面前,她用難以置信的語氣問道,“就在我抵達諾森德大陸的同一天?!為什么偏偏是我要找的人?為什么偏偏是他卻被大水給沖走了?你知道軍情七處費了多大的勁才掌握了銀瞳之人曾出現(xiàn)于人民軍的這條線索嗎?”。
“我相信所有的巧合之下都存在著潛在的必然性與合理性,所以在我看來你就是晚了一步,麗?!?,格里安·斯托曼語氣沉重地回答道,顯然他的內(nèi)心正在進行著劇烈而又復(fù)雜的思想斗爭。
過了好一會兒,格里安·斯托曼才緩緩地拿起了那張羊皮紙卷軸并在麗絲的面前晃了晃,然后他神情嚴肅地問道,“但是話又說回來,你是從哪里搞到這個東西的?”。
“奧妮克希亞在暴風城花園區(qū)的府邸地下室里”,麗絲也嚴肅地回答道,“是在她倒臺后當天的搜查中從銷毀文件的火堆里搶救出來的”。
“怎么又是她?。俊?,聽到奧妮克希亞的名字,格里安·斯托曼不由得攥緊了拳頭,他咬牙切齒地說道,“就是她將西部荒野弄成了那副田地!還有……他……”。
說著,格里安·斯托曼回憶起了他剛回到西部荒野時親眼目睹的荒涼景象:一個盜匪叢生、餓殍遍野、凋敝殘敗、由“紅色面罩”支配下的法外之地。一想到自己家鄉(xiāng)曾遭受的苦難,格里安·斯托曼不由自主地將攢緊的拳頭重重地砸向了桌面。
“雖然她已經(jīng)倒臺了,甚至她的龍頭都被掛在了暴風城的城門之上”,麗絲這時也略顯失落和不甘心地說道,“但是,她對暴風王國造成的深遠影響卻至今都還無法被抹除。因此,她把持王國朝政這二十年間的所有事件都必須被重新審視!這其中也包括你和你的西部荒野人民軍!”。
“所以這才是你要單獨見我的真正原因?”,格里安·斯托曼頓時恍然大悟般地說道,但是幾乎是同時他又陷入了迷惑,“可是,令我沒有想到的是,為什么亞頓會被卷進來?這和他有什么關(guān)系?!”。
“這也正是我想要知道的,而他很可能是揭開某些塵封往事的關(guān)鍵!”,麗絲此時已經(jīng)恢復(fù)了她平日里的冷靜面容,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并略顯沮喪地說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關(guān)于他的線索,可是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說著,麗絲看了看格里安·斯托曼手中的那張羊皮紙卷軸,此刻她開始隱隱地感覺到,事情開始變得越來越復(fù)雜和蹊蹺了,而她卻徹底失去了方向和頭緒。
頓時,一陣無法抗拒的疲倦和無助向她侵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