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小魚的語氣足夠輕松，但房間里的氣氛還是一下變得沉重了起來。
大家都明白離開城市意味著什么。
即便是幽靈，也通過這一年來與虛擬世界中的角色們對話了解了出城的含義。
那就是：失去法律和武裝力量的保護，可能遭遇各種法外之徒、小股流竄的人工智能余孽和種群數(shù)量大大恢復(fù)的野生動物。
其中前兩者的危險性顯然要更大些。人工智能自不用多說，它們和人類之間的賬還沒有算完，一旦遇上，相安無事的可能性不大。
法外之徒就比較復(fù)雜了。那些廢棄的城市、村莊和郊外總會聚集著一些不服管教、不愿意過循規(guī)蹈矩生活的人。他們有的依靠在廢墟中淘寶生活，有的根本就是無政府主義，有的則是占山為王或是和親人朋友共同建立起自治社區(qū)，甚至還有難以被鑒別出來的新型仿生人混雜其中。
當(dāng)然了，在各洲政府對于下轄城市的規(guī)定中，沒有充分理由擅自出城本身就是一件違法的事。
不過，除了一些受不了城市中一成不變的生活，一心想去城外淘金的人，大部分人本來就是寧愿待在城里的。
哪怕有人拿槍指著他們的后腦，他們也不見得愿意挪窩。
原因很簡單：留在城市中，大家至少無需為衣食住行和安全擔(dān)心，物質(zhì)需求得到基本滿足的同時，還能在《孿生宇宙》中滿足進一步的精神需求。
而一旦離開了城市，人們甚至很難找到一個可以安心進入虛擬世界的地方。
小魚見大家一時沒有反應(yīng)，也知道這件事并不像嘴上說起來那么輕松。他看了看吉賽爾，說道：
“其實我們可以想辦法把吉賽爾摘出去......至于我自己，罪行暴露也不見得是必然的結(jié)果。但不管怎么說，幽靈，你得為自己做好打算。”
幽靈想了想，也認(rèn)可了小魚的說法。只要不牽涉到別人，他就不會有什么心理負(fù)擔(dān)。
他無奈地笑了笑，說道：“如何規(guī)避風(fēng)險的問題，只能由你們自己做打算了。我對外面的世界所知甚少，恐怕提供不了什么有價值的建議?！?p> “你想辦法弄點錢就行了，”小魚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說起來，吉賽爾，仿生人可以使用移動金庫嗎？”
“好問題，”吉賽爾歪著腦袋想了想，“理論上來講，手環(huán)相關(guān)的所有功能都需要先進行身份認(rèn)證才能開啟的?！?p> 小魚搖頭道：“這應(yīng)該不是唯一的解決方案。要不然，荒野和廢墟中的那些人是怎么進行交易的？”
幽靈聽得云里霧里，手環(huán)，移動金庫，這都是他認(rèn)知以外的東西。
讀懂了他眼神中的迷茫，小魚解釋了一下：“手環(huán)就相當(dāng)于你們那時候的手機，移動金庫就是手機銀行賬戶?！?p> 幽靈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并問道：“哦哦，那你們說的手環(huán)，是不是平時戴在手腕上，使用時放出投影屏幕，用戶通過紅外手指動態(tài)追蹤進行操作的那種？”
“對呀，你怎么知道？”吉賽爾驚訝地看著他。
幽靈癟了癟嘴，說道：“這種手環(huán)2030年就實現(xiàn)量產(chǎn)了，只是成本高定價貴，用得起的人不多，直到災(zāi)禍前夕才降低了售價而已?？雌饋硗饷孢@些年沒有什么進步嘛......”
“廢話，你不是說《孿生宇宙》的現(xiàn)有內(nèi)容也是當(dāng)時就已經(jīng)做好的嗎，”小魚翻了個白眼，“這么多年的破壞、混亂和重建，科技不倒退都算好的了，還進步？”
吉賽爾打斷了兩人的扯皮：“或許我們得找些不那么‘守規(guī)矩’的人問問，總有人知道怎么繞過測試使用手環(huán)的?！?p> 小魚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這事還得到現(xiàn)實中找對策。他打開虛擬面板看了一眼，又轉(zhuǎn)向了幽靈：
“話說你現(xiàn)在在《2066》中有多少財富？我來算算能換多少現(xiàn)金?！?p> 幽靈聞言也打開了自己的面板，報出了一個數(shù)字：“3415269枚Metacoin。”
“340萬MC？按現(xiàn)在的市場價，”小魚打開了一個計算器面板，“大概是將近4萬鎊的現(xiàn)金?！?p> 過了一會兒，他才反應(yīng)過來，目瞪口呆地看著幽靈說道：
“340萬？你不是從來不去交易行賣東西嗎？哪來這么多錢？”
“你要是像我一樣每天24小時都在《2066》里生活，你也會有這么多錢，”幽靈無奈地說道，“我要是不買這套別墅的話，這個數(shù)字還能翻個倍呢?！?p> 小魚咽了口口水，有一會兒沒出聲。
幽靈回味了一下剛才的對話，發(fā)現(xiàn)了一個另他好奇的地方。他用疑問的語氣開口發(fā)出了一個音節(jié)：
“鎊？”
吉賽爾解釋道：“這只是約定俗稱的叫法。現(xiàn)在全世界使用的是統(tǒng)一的數(shù)字貨幣。”
她也是末世元年前出身的人，受父母的影響，當(dāng)然能聽懂幽靈的意思。
小魚一口氣總算緩了過來，接著剛才的話題問幽靈：“那你是不是連交易行都沒有使用過？應(yīng)該是吧？每次我們一起去交易行，你從來沒有做過登記啊?！?p> “我買過東西啊，”幽靈不服，“買東西也算用過吧？”
“你買了什么？”
“一箱海陳的威士忌，兩幅畫?！?p> “畫我能理解，搭配嘛，這可不能隨便從背包里挑兩幅......至于海陳？威士忌？這玩意兒你自己刷不到，還要上交易行買？”
“我都不知道去哪兒刷......這玩意兒可貴了?！?p> “限量的？多少錢？”
“嗯。限量8800箱。9萬一箱?！?p> “9......”小魚瞪圓了眼睛，“9萬一箱也太奢侈了吧，這又不是現(xiàn)實世界，又不能真的把酒喝到肚子里！”
他想起了自己《孿生宇宙》中可憐的錢包。嗯，算上前兩天和幽靈一起去交易行寄售東西獲得的回報，一共也就不到十萬，勉強夠買上一箱酒。
其實十萬MC也不算少。大部分人在虛擬世界里辛苦耕耘一個月，扣掉用度也就只能剩下個十來萬。
“這酒是喝不完的，明白嗎？”幽靈說著，從背包面板里掏出一張卡片放到了桌上，金屬架子包裹著的、看起來臟兮兮的一提酒就出現(xiàn)在了三人面前。
他從中取出一瓶，叫來虛擬管家擦拭干凈，并讓它給三人準(zhǔn)備好了冰塊和杯子，分別倒上了一杯。
他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滿足地嘆息了一聲，說道：“這個世界什么都是假的，但好在感官享受不會騙人?！?p> “而且照你的算法，六七百鎊現(xiàn)金，現(xiàn)實中你上哪兒去買真酒？海陳的？”幽靈挑了挑眉，“限量版的東西就是這么霸道，你要不服，就別去追求《2066》里限量的東西?！?p> “我那些限量的東西都是實用的好嗎......”
“酒也實用啊，喝了開心??！”
“淦......那你之前怎么不拿出來招待我們？”
“你喝得明白嗎？”
吉賽爾見這番對話有向弱智的方向發(fā)展的趨勢，趕忙打斷了兩人：
“幽靈，既然你沒賣過東西，那現(xiàn)在手里豈不是有很多尖貨？”
說罷，她也拿起身前桌上的酒抿了一口。
這海陳好像沒什么區(qū)別嘛。她尷尬地想。
我也喝不明白......
幽靈打開背包面板掃了一眼，問道：“當(dāng)然了。怎么，是我那些MC換成現(xiàn)金不夠用嗎？”
吉賽爾表示肯定：“四萬鎊的現(xiàn)金，按照中等收入人群的月薪來看，也就是半年的工資而已?！?p> 小魚補充：“沒錯。如果要說購買力，那這筆錢或許只夠你在紐卡斯?fàn)柹罹艂€月?！?p> 幽靈嘆了口氣：“嘖嘖，老老實實上班果然是最妥當(dāng)?shù)馁嶅X方式啊。”
“也不見得，”小魚露出了不以為然的神色，“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城市里的居民沒有什么發(fā)橫財?shù)臋C會，在繳納了高額醫(yī)保的情況下，每個月的工資也就勉強夠花而已。”
“那確實，”幽靈眨了眨眼，“難怪你總說要換點現(xiàn)金改善一下生活。”
小魚攤了攤手。
我是想改善生活來著。
但我那幾個鋼镚，換成現(xiàn)金能買啥？
買只冰箱都嫌少啊......
幽靈在背包面板里篩選了一陣，把手伸到里面撈了一把，取出了一疊卡片丟在了桌子上，說道：
“喏，這些是我覺得可以丟到交易所去賣的東西。你們幫我看看有沒有什么值錢的吧。如果有想要的直接開口，我就送給你們，當(dāng)作一點小心意。”
小魚本想開口嘲諷兩句，抨擊一下幽靈拿一些沒用的東西糊弄人的行為。但看了看桌上這些卡片，他慢慢張開了嘴，但卻說不出話。
“這是......《自殺小隊：全員集結(jié)》里哈莉奎茵的那把標(biāo)槍？”吉賽爾找到了感興趣的東西，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她將卡片拿起，細(xì)細(xì)端詳了起來：和其他動作、科幻題材的電影副本卡片一樣，它的邊框是紅藍(lán)兩色構(gòu)成的。正面看上去是沙盒的效果，第一層是標(biāo)槍的三維模型，下面則是虛化的電影海報。
她又將卡片翻了過來?？ㄆ谋趁骓敳渴俏锲返拿Q:布勞恩的標(biāo)槍。下面是物品的描述。最底下則是一排數(shù)字：159/11000。
這串?dāng)?shù)字代表著同樣的卡片一共發(fā)行11000張，而這張是其中第159張。
“你喜歡？那就送你了，”幽靈大手一揮，“你可以仔細(xì)翻一翻，同樣的標(biāo)槍我這里應(yīng)該有三把?！?p> 吉賽爾本想推辭一下，但聽他這么說，也就不再假客氣了：
“那就謝謝你啦！我來查一下交易行......嗯，集市里有六張在售，最近成交價大概六到九萬的樣子。”
在所有的SSS獎勵卡片中，她手中的這種應(yīng)該是最便宜的一類。這主要是因為這部電影的受眾并沒有這么廣，這件物品的實用性也并不是太強。
不過，這可不是吉賽爾挑它的原因。她只是單純的喜歡那個電影角色，并喜歡這件武器的造型而已。
對女孩子來講，眼緣可比實用性和稀有度重要多了。
“吉賽爾，你快來看，”小魚也發(fā)現(xiàn)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這玩意兒不是電影副本產(chǎn)出的吧？”
他手中拿著六張卡片，上面的圖案和描述都是相同的。
“手槍型拐角射擊系統(tǒng)，這是現(xiàn)代戰(zhàn)爭模擬賽的頭名獎勵吧？”吉賽爾看了看這些卡片，向幽靈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沒錯，”幽靈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一邊示意虛擬管家續(xù)上，一邊說道，“這東西不限量，但比較實用，應(yīng)該有點價吧？”
這種在巷戰(zhàn)中相當(dāng)實用的槍支配件對幽靈來說可有可無，但他認(rèn)為這東西很適合菜鳥，且保有量不是特別大，應(yīng)該有市場。
“我查查......呃，這東西差不多兩三萬一套的樣子。”吉賽爾看了看交易行面板。
“好吧......”幽靈有些失望，“不限量的東西貶值確實有點快啊，我記得之前有人跟我說過，大概半年前這玩意兒還能拍到六萬以上呢?！?p> “嗐，這有什么，”小魚一邊繼續(xù)翻看著卡片一邊說道，“你不是說以你的水平在戰(zhàn)爭模擬賽中拿第一名就和喝水一樣容易么？兩三萬是不貴，多刷幾套不也是錢？”
“我倒是想。但那種比賽太累人了，一周來兩把我都有點吃不消。你知道的，我比較懶?！?p> 幽靈拿出了一個煙斗，點燃后嘬了兩口，滿足地用鼻子噴了口煙。
他確實懶，正如他明明也能查看交易行系統(tǒng)，卻把這事兒丟給小魚和吉賽爾，自己美滋滋地在一邊喝酒抽煙一樣。
小魚斜了他一眼，重重嘆了口氣，一副為孩子不上進而苦惱的樣子。
不一會兒，他也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這個我喜歡，不過稀有度有點高啊......”他有點不好意思。
幽靈一挺腰把自己從沙發(fā)上翹了起來，看了一眼小魚手中的卡片，笑道：
“你倒是會挑！不過，這玩意兒我自己已經(jīng)留了一件了，你拿去好了，別告訴我價錢就行！”
狗大戶也是會心疼的。但只要不知道價錢，那還是可以糊弄一下自己的。
“《守望者》里羅夏的面具啊，限量1500？我看看......哇哦，這個可值錢了，最近一次截標(biāo)拍到了十六萬多呢！”
吉賽爾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她不介意刺激幽靈一下。
聽了這個有些嚇人的價格，小魚默默吞了口唾沫，幽靈則裝出了一副悲憤欲絕的樣子。
“能查到這張卡片一共出產(chǎn)了多少嗎？”
幽靈想到了一個補救措施：大不了我再去刷兩張出來！
當(dāng)然，前提是它還沒有絕版。
“唔，這個查不了，不過可以查成交歷史，”吉賽爾一通操作，“近半年內(nèi)成交三百多件，這可不太樂觀啊?！?p> 幽靈一邊翻著白眼，一邊狠狠掐起了自己的人中。
小魚看著他浮夸的演技，多少有點無語。
但幽靈很快恢復(fù)了正經(jīng)。他擺了擺手，不知是真的無所謂，還是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道：
“拿去吧。不就十幾萬嗎？我要想好好賺錢，一天不得掙它好幾個十幾萬？”
小魚和吉賽爾對視了一眼，用眼神和表情交流了一下。
你信嗎？
不信！
片刻后，兩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