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之大,果然英杰輩出!
任西疇嘆息一聲,莫名其妙招惹出來的這個萬柳莊,平生從未聽聞甚至直到現(xiàn)在都沒瞧見蹤影,竟就不聲不響蹦出了一位如此年輕的靈感巔峰大高手。
他一個縱身擋在劉屠狗身前,面色肅然,右手虛握拳,如握鼓槌,飄飛的衣擺尚未及落下,右拳已向著身前迅猛砸下。
咚!人皮鼓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大響,無形卻雄渾的氣機(jī)洶涌沖出,與那條堪堪蔓延到任西疇腳下的兇惡大蛇狠狠撞在一起。
幾乎是瞬息之間,翻滾著的黑褐色泥土轟然炸裂,夾雜著無數(shù)草葉石塊的土流呼嘯著沖向天空,撞向了那道隱隱呈現(xiàn)異獸形狀的黑褐色刀氣,景象蔚為壯觀。
任西疇悶哼一聲,踉蹌倒退、閃避,甚至臉上的黑色火焰紋飾都變得有些暗淡,僅僅一個交鋒,竟已是受了不輕不重的內(nèi)傷。
被土流攔住前路的刀氣異獸卻毫不停頓,甚至兩條后腿還立刻做出了一個清晰可辨的蹬踏動作,隨即以更快的速度悍然前撲,兩只鋒銳前爪輕而易舉便將身前土流擊散。
刀氣異獸剛剛自潰散的土流中探出半個身子,眼前猛地亮起一道森冷的弧光,一點(diǎn)寒芒自下而上飛起,以一種難以言喻的極速劃破天空,旋即刺進(jìn)了異獸無遮無攔的胸腹。
寒芒是蘆葉寒星槍的槍尖,弧光是槍尖走過的路。
白函谷狹長眸子里泛著森寒的光,如一只白隼掠上半空,雙手牢牢握住手中并不算長的槍身,由捅刺轉(zhuǎn)為向上斜挑,將那異獸自胸膛到脖頸乃至嘴臉?biāo)撼堕_一道駭人的豁口,立時面目全非,整個身軀前奔的勢頭亦被打斷,在半空中人立而起,看上去越發(fā)地兇戾丑陋。
“嗯?”
赫連明河有些意外,他早就注意到了黑衣少年身側(cè)兩名初入靈感的宗師,卻并沒放在眼里,不想竟敢、竟能合力擋住他這神形兼?zhèn)涞囊坏丁?p> 然而刀氣異獸畢竟不是血肉之軀,受此重創(chuàng),內(nèi)中神意的聯(lián)結(jié)運(yùn)轉(zhuǎn)雖受影響,但不會傷及根本。
黑褐色刀氣自它身上傷口涌出,眨眼便要彌合,一只前爪絲毫不受妨礙地向前掄出,狠狠扇在仍保持斜撩姿態(tài)的蘆葉寒星槍槍身之上。
白函谷臉上立刻涌起紅潮,只覺無匹大力自槍上傳來,幾乎無可抵御。
這道刀氣竟似并不以鋒銳見長,而是真如形體所展現(xiàn)的異獸一般,在力道上另有玄奇厚重之處,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他心知不能硬頂,當(dāng)下順勢而為、身隨槍轉(zhuǎn),整個人如一只被卷入風(fēng)暴的鳥兒,翻翻滾滾、折折疊疊地被蘆葉寒星槍帶著向斜后方飛去。
這一番兔起鶻落精彩之極,也兇險之極,然而無論是身負(fù)重傷、按刀而立的劉屠狗,還是坐在鳳鳥背上的少女青籬,亦或是丘底不遠(yuǎn)處觀戰(zhàn)的一眾黑鴉,都沒有心情去看上一眼。
因為腳步絲毫未停的赫連明河終于登上了小丘。
此人看似臃腫的身軀卻有著驚人的靈巧,途中幾個跨步擰身,輕松避開了炸裂四射的泥土,以及纏斗在一處的異獸刀氣與白函谷,驟然落于劉屠狗身前不足一丈處。
滿是橫肉的黝黑大圓臉上露出一個絕稱不得良善的笑容,一口牙宛如獸齒般尖利,雪亮得有些耀眼。
赫連明河發(fā)聲如豺笑:“小子,再接我一刀!”
他反手抽出腰間長刀,細(xì)長的刀身宛如一線秋水,再加上近乎過膝的頎長右臂,宛如一柄長兵器,瞬間越過近一丈的距離,向前狠狠劈砍,
伴著這一刀,赫連明河頭頂?shù)牡稓猱惈F向下合身一撲,化作一層薄薄的卻濃郁得化不開的漆黑刀氣,盡數(shù)附著在長刀刀身之上。
快如閃電的刀鋒一往無前,無聲無息,連一絲風(fēng)也沒有帶起。
此時,任西疇才剛剛勉力止住后退之勢,白函谷則尚在空中翻滾。
劉屠狗依舊站在原地,目光平靜,心止如水。
千人矚目、萬籟俱寂之中,忽有一枝大戟橫空劈斬而下,銳不可當(dāng)、力若千鈞,帶起一道肉眼可見的恐怖漣漪。
楊雄戟!
下一刻,刀與戟一觸即分,卻平地起風(fēng)雷,激越的金鐵交擊聲中,狂風(fēng)驟起,有漫天火星飛濺。
雪蹄綠螭獸兩只前蹄深深陷入泥土之中,后蹄騰空,脊背前傾,險些就要向前翻倒。也虧得它天賦異稟、根骨強(qiáng)健,否則單是這一下,只怕兩條前腿就要斷裂殘廢。
赫連明河仍立在原地,雖氣定神閑,卻終究沒能向前半步。
他右臂回伸,橫刀于身前,左手在微微震顫的長刀上輕輕一抹,抹去了有些散亂的漆黑刀氣,露出了原本澄澈的刀身。
這個長相兇惡、廝殺起來更是兇殘的年輕宗師仰起頭,露出一個依舊難看卻明顯是發(fā)自肺腑的笑容,問道:“舍棄了一切神意變化而專注于力?”
他說罷卻又自顧自搖頭:“也不對,明明有意蘊(yùn)在其中,只是浩大得近乎無形無質(zhì)?”
青牛背上,楊雄戟雙臂上筋肉劇烈顫動著,一如青紫色龍蛇盤繞,雙手虎口崩裂,殷紅的血珠串串滴落,卻仍是牢牢握住散發(fā)著青色熒光的戟桿。
他喉嚨劇烈吞咽兩下,抿嘴冷笑著舔去唇邊血跡,大戟橫持、狂吼如雷:“你這黑廝又是他娘的哪路毛神?趁人之危想動俺大哥,先問過你家楊爺爺!”
被人叫做黑廝,觀其言行亦分明是個粗人的赫連明河卻只一笑,竟詭異得沒有動怒,更沒有要動手的意思,扭動短且粗的脖頸搖了搖頭,語聲刺耳尖利:“惡客上門,教訓(xùn)一下也是應(yīng)該,你赫連爺爺身份貴重、師出名門,又怎會趁人之危?”
他似是極為可惜地嘆了口氣:“你這騎牛的倒是有膀子力氣,可惜境界太低,沒法讓本座盡興?!?p> 他再次看向劉屠狗,話語間多了幾分期待:“你還行,可惜是個病秧子,若是今日就此打殺了你,未免有人說本座勝之不武,且去且去,養(yǎng)好傷再來?!?p> 楊雄戟怔了怔,頗有些莫名其妙道:“這就完了?”
赫連明河收刀歸鞘,拍了拍身上塵土,理所當(dāng)然道:“莊主說了,世上事可再一再二,若是再三再四便要過猶不及,我的第三刀,只用在分生死之時?!?p> 他轉(zhuǎn)過身,橫著膀子,循著原路,就這般沒事兒人一般下丘去了。
這樣山林高士一般的瀟灑姿態(tài),放在壯碩如熊的赫連明河身上,頗有些不倫不類,然而方才出手的三位黑鴉營尉,卻都沒有出手阻攔。
丘頂數(shù)人就這樣望著赫連明河一步步踱回方才現(xiàn)身之處,就見此人似乎想起什么,忽地回頭叫道:“下回闖莊,好歹換個方位,省得你赫連爺爺為難,唉,一群只知道舞槍弄棒的莽夫?!?p> 說罷,他邁出一步,就此不見了蹤影。
鳳鳥馱著青籬飛到近前,少女看著俱都帶傷的四名黑鴉,想笑卻又笑不出來,無奈道:“還好今日是他,換做是小師弟,只怕就要死人啦?!?p> 楊雄戟兀自嘴硬:“這個假斯文的赫連三刀口氣不小,還什么身份貴重、師出名門,說穿了不就是個看門的?”
他站在一旁,看著雪蹄綠螭獸掙扎著從土坑中拔出前腿,惱怒道:“咱們黑鴉衛(wèi)縱橫北地,不想在這里翻了船,若是不找回來,哪里還有臉進(jìn)京師?”
劉屠狗卻罕見地?fù)u搖頭:“此人看似不愿殺人,其實殺過的人恐怕比咱們加起來都多,而且以我現(xiàn)下的處境,可并無接住他第三刀的把握?!?p> 楊雄戟聞言,偷眼瞧了瞧二哥的臉色,追隨至今,累遇強(qiáng)敵,但他卻從未見過二哥如此行事,先是不惜拼著根基受損,也要拜莊求見,此刻又是如此忍氣吞聲,沒有出手教訓(xùn)囂張跋扈的赫連明河,放在往日,即便是身上有傷甚至明知不是對手,也不至于這樣。
青籬聽到“赫連三刀”這個稱呼,莞爾一笑,向劉屠狗道:“快些回去養(yǎng)傷吧,我?guī)煾讣热徽f了讓你成就神通后再來,那么在此之前,你就肯定見不到他?!?p> 劉屠狗吐出一口濁氣,臉上氣色稍稍恢復(fù)了些,回頭也向丘下走去。
三名營尉連忙跟上,楊雄戟有些擔(dān)憂,輕聲試探道:“二哥?”
劉屠狗腳步不停:“雄戟,赫連三刀說咱兄弟是莽夫,俺痛定思痛,決心今日起修身養(yǎng)性以求神通,能不出手就不出手,往后打架這等小事兒,就全交給你啦?!?p> “啥?”
楊雄戟面色一苦,才要開口,就聽二哥輕聲道:“棋子又如何,終有一日,可以一較短長!”
屠龍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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