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雉見狀,又靠回了椅背,笑吟吟地道:“罷了,咱們姐弟之間就免了這些個虛禮吧。你才就藩不久,做事的分寸火候拿捏得不好也是在所難免,若非是薛侯不在京中,原也無需我來提點你?!?p> 姬天行直起身,苦笑道:“不瞞皇姐,臣弟確實極為欣賞劉屠狗,先前不明父皇之意,還打算收為己用,現(xiàn)在想來,這禮賢下士之舉,當真不是什么時候、對什么人都能用的?!?p> “這就是了。按照宮中秘書閣的秘檔記載,病虎石原存世久遠,修為在神通大宗師之中亦屬深不可測。”
姬雉點了點頭,繼續(xù)道:“兩百年前鐵騎西征,恰逢前代云州妖王壽終,十萬大山之中許多靈感大妖為了邁步神通,圍繞著妖王之位內(nèi)斗不休。妖蠻內(nèi)憂外患,眼瞅著就有滅族之禍,便是石原這頭病虎出山,將來犯的神通大宗師盡數(shù)擋下?!?p> “好在它只是坐鎮(zhèn),一不染指十萬大山,二不插手西征,待新任妖王登位后,更是功成身退、不知所蹤,才讓許多人都松了一口氣。此事其實極為隱秘,故而石原名聲不顯,不入神通或者不是當時真正位高權(quán)重之人,根本無從知曉,時日久了,也就湮沒無聞了,想必薛侯也不曾向你提起過吧?!?p> 說到此處,姬雉臉上也露出疑惑之色:“此次這位病虎一反常態(tài),雖然自己未曾現(xiàn)身,卻讓劉屠狗這樣一個周人少年做了所謂的病虎山二爺,還派他去北地從軍,一路橫沖直撞,惹出不少事情來。與云州妖王相比,石原的態(tài)度才更加讓人捉摸不透。”
姬天行聞言,心中不由得暗道:“這位皇姐竟能隨意查閱秘書閣秘檔,圣眷之隆,卻是我們幾個親王都比不上的了?!?p> 他一時間聽得入神,忽見姬雉面色古怪地看著自己,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落座,恍然道;“怪不得那劉屠狗行事如此肆無忌憚!上午才一散朝,臣弟就吩咐府中一個侍衛(wèi)前去相請,奈何這劉屠狗竟是一刻不得閑,先是和公西小白去匹夫樓糟蹋了全部藏酒,哦,聽說皇姐當時也在?”
“隨后他又單人獨騎去尋汝南王府的麻煩,不想在王府門前又與公西少主不期而遇,干脆聯(lián)袂登門,被汝南皇兄派甲士趕出來之后,竟是又馬不停蹄去找長安令的麻煩,把個長安縣衙弄得是雞飛狗跳,這還真是……讓人無話可說?!?p> 姬天行皺起眉頭:“方才聽了皇姐所言,以那病虎石原的行事風格,與劉屠狗兩相對照,確實頗為詭異。難不成皇姐進城后并不回府,竟是專程去見那劉屠狗,而非一時興起?”
姬雉點點頭,笑道:“病虎山上的大爺咱們夠不著,卻可以近水樓臺,驗驗這位二爺?shù)某缮袢杖昴喜痪褪沁@般做的么?”
姬天行先是一驚,接著又有些疑惑:“今日汝南王府中那場死斗,臣弟也聽聞了,只是不知內(nèi)中詳情。按理說,若是劉屠狗身份無誤,汝南皇兄自該交好他才是,若系冒充,也該重重處置了,緣何要同意這場兇險無比的死斗,事后還雷聲大雨點小地放他安然出府?”
“為何要如此?”
姬雉反問道:“即便不算上石原,劉屠狗自己也已然成了氣候,并非誰都可以隨意拿捏的,更別提還有吳礙在了。至于劉屠狗的身份,他自稱的病虎山二爺自然不能作數(shù),刀氣猛虎也可以說是巧合,然而在魯絕哀被他抗下一刀竟然偃旗息鼓之后,無論是何緣故,還能有資格和底氣去質(zhì)疑劉屠狗身份的人就當真不多了?!?p> “剩下可用的手段也無非就是小心試探,不然你以為劉屠狗‘吞天病虎’的名號是怎么流傳開來的?今后只要他一日不曾被石原拍死,就無人敢說他不是出自病虎山?!?p> “據(jù)我所知,劉屠狗除了自稱病虎山二爺,從未提及過石原的名號,這種情況下,若你是汝南,又該如何跟這位黑鴉都統(tǒng)相處?”
姬天行沉吟片刻,才嘆了一口氣道:“臣弟的道行果然還是淺薄了些,自然是如汝南皇兄一般,一方面只將他當做黑鴉都統(tǒng)看待,一方面卻又不能只將他看做一個小小的都統(tǒng),還要不露痕跡地交好。反過來,若是今日劉屠狗死了,既然是再公平不過的死斗,想必石原也會認可,并無太大的后患?!?p> “果然是孺子可教,也不枉我費了這許多的口舌?!?p> 姬雉欣慰點頭,忽地話鋒一轉(zhuǎn)、奇峰突起道:“你想想看,若是沒有父皇授意,楊焰嬋真敢穿著蟒袍去汝南府上狐假虎威?”
她瞧著姬天行臉上再度陡然變化的神情,揶揄道:“你的封地緊臨十萬大山,就不要想著像汝南一般跟妖蠻交好,乃至通過劉屠狗搭上石原這條線了,父皇是不會答應的。除你之外,只要我們這些人不像你先前那樣胡亂插手,而是似我今日一般跟劉屠狗偶然間碰個面,父皇是不會理會的?!?p> “說起來,當日眾目睽睽之下,你除了稱贊劉屠狗這件事做得差了,以郡王之尊親臨,無形之中為法十二和尚造勢卻稱得上歪打正著。今后回了云州,也要更加偏袒佛門一些才是,而這卻是汝南無論如何都不能做也不敢做的了?!?p> 既然眼前這位長姐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姬天行也只得再次起身,誠懇致謝道:“蘭陵多謝皇姐教誨!”
誰料長公主姬雉鳳眼一瞪、冷面寒霜,很是不屑地道:“空口白牙,上嘴唇碰下嘴唇,未免太無誠意了吧?”
姬天行一怔,不知姬雉為何忽然生這么大的氣,只好告罪道:“這確是臣弟的不是了。不怕皇姐笑話,蘭陵今日登門,本就是有事相求,皇姐這樣說,臣弟可就更加開不了這個口了?!?p> 姬雉聞言,忽又轉(zhuǎn)怒為喜,大笑道:“蘭陵果真是長進了,城府和耐性都強了不少,若不是我作色出言詐你,還不知要跟我東拉西扯多久。依我看,本宮方才所言,即便薛侯軍務繁忙,無暇告訴你,晏浮生那老不修連同南史椽這個家世不凡野心勃勃的年輕人總不至于也一無所知吧?還不是想著主動示弱,以此哄我開心?”
這位長公主殿下似乎頗為喜歡看他人的臉色變幻之狀,一邊瞧著姬天行陰晴不定的神情,一邊很是愉悅地道:“蘭陵你今日上門,還處處示弱地奉承本宮,該是為了皇姐門下烏肅慎所轄的青陽水師吧?”
“這也難怪,青陽水師一旦成軍,即可控扼二龍峽這個咽喉要沖,北面的甘州,南面的河間、清河,乃至西面你的云州,但凡想要靠水吃飯,就都要看他烏肅慎也就是本宮的臉色了。蘭陵啊,此刻是不是感覺如芒在背,渾身都不得勁?”
姬雉的言語中其實還有未盡之意,那就是交通閉塞、極為依賴水運的西南各州今后非但在商貿(mào)上要仰人鼻息,在軍事上更是將腹心之地完全袒露在了朝廷水師的面前。
原本朝廷看在河間和清河兩位藩王的面上,對那一段河道的管轄形同虛設,算是讓利于宗室,不想就出了魯絕哀摧山、水淹數(shù)郡的慘事,天子借此機會收權(quán),也是題中應有之意,任誰都無話可說。
姬雉說罷,自姬天行進門后,頭一回站起身來,正色道:“既然你是誠心上門,此事說容易也容易,咱們就仿照青州海東幫的先例,你派一個心腹人,將二龍峽東西兩側(cè)沿河幫會水匪統(tǒng)統(tǒng)收編,安上個綠林盟主、十八連環(huán)水寨總瓢把子之類的名頭,再與烏肅慎合作,咱們兩家一黑一白,共分其利!”
屠龍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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