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皮哲絲遇見了一個人。
在此之前,她已經(jīng)在地球冰靈組織當了幾百年的首領(lǐng)。地球冰靈組織的任務(wù)很簡單,長久地活著,殺人,制造冰靈核石,再利用這些冰靈核石繼續(xù)活著。冰靈們只是存在,體內(nèi)的核石便會逐漸減少直到消失,失去核石之后又成為普通的生物。在核石全部消失之前,繼續(xù)制造核石,就是永生的手段。
利用這個手段,她,他們擁有無窮無盡的時間,擁有無窮無盡的閑暇。相對于一般的生命來說,不需要再畏懼死亡,按他們的理解,是因為不會再死亡。
“不,是因為你們已經(jīng)死過了?!?p> 安翠這樣對皮哲絲說道。
“這不重要,聽說你以前和那個人有過一段交際,告訴我他去了哪里?!逼ふ芙z問道。
“我不會說的,你們趕緊把我死凝了吧,”安翠長舒一口氣,閉著眼仰著頭,靠在鎖著她的木椅上,“反正你們可以活很長時間,也不會介意再在地球上找?guī)装倌?。?p> “沒錯,我不介意,”皮哲絲伸出一只手,開始匯聚死凝冰,“這個過程,只是想想的話會很無聊,但其實很快就可以熬過去,過不了多久我就能再抓到一條比你聽話的線索?!?p> “是啊,所以說,你們已經(jīng)死過了啊?!?p> 要是我死了,我的尸體被做成了什么工具做了什么事,我感覺不到;要是我變成了冰靈,我做出了什么事,我也還是感覺不到。因為你看,這些擁有核石的人們啊,就連時間的流逝都不再敏感了。她這樣想著,永生,沒有結(jié)局的結(jié)局,多是一場悲??!
“那好?!逼ふ芙z說著,落下了她的冰刀。被鎖在木椅上的女孩沒有絲毫恐懼,那就是她迎來最后一刻的回歸一般的心情。
“咔擦”
鎖鏈斷成了兩截。
“......”
“為什么?”
“我想看看,如果讓你自己選擇,不是冰靈核石,你希望是如何的死法?!逼ふ芙z說道。
她稍稍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揚長而去,留下還坐著木椅上的安翠呆呆地看著她,這個感覺,就像快要溺水的人突然觸碰到了陸地并成功上岸一般。
皮哲絲把她放走了,沒有前例。
可皮哲絲也沒有放過她,至今沒有。
就像后來秦逸天問起關(guān)于她的故事的時候一樣,無論是誰向皮哲絲問起關(guān)于安翠的故事的時候,她都可以侃侃而談。
安翠一直在一所小學(xué)當教師,這本來應(yīng)該是個不接待顧客的工作,除非是講臺下的學(xué)生,于是皮哲絲扮演起了學(xué)生。
“接下來我們看到......”安翠往臺下看了一眼,就在最后的那個位置,皮哲絲一只手撐著下巴,嘴里叼著一根棒棒糖,雙眼不曾離開安翠的粉筆。
“??!”
安翠發(fā)出一聲尖叫,所有的學(xué)生都向后看去,都看到了那個穿著休閑裝的阿姨。
她快步地走下講臺,到了皮哲絲的面前,問道:“你,你來這里干什么?”
皮哲絲沒有搭理她,依然全神貫注地盯著黑板,黑板上那密密麻麻的文字。
“喂!”安翠猛地拍了拍桌子。
“啊,哦,我覺得,就是,有可能你在上課的時候突然就死了,我想來看看會是什么死法?!逼ふ芙z回答道,輕描淡寫。
“怎么會有你這么無聊的人,給我出去!”安翠指著教室的大門,示意讓她趕快離開。
“哦?!逼ふ芙z站起身,走出了門,然后藏在了墻后,在她自以為很隱蔽的地方。
講臺上的安翠翻了個白眼,但不再多管,說道:“怪人,大家不要管她,我們繼續(xù)上課。”說著走回了講臺。
門外的皮哲絲思索著剛剛課上的內(nèi)容,似乎曾經(jīng)歷過,鐫刻在記憶的深處,靈魂的根源,卻沒有回想的余地。
這種事不止一次,這種一方閑著沒事讓另一方陷入尷尬的事。皮哲絲可以很順暢清晰地說出好多條,仿佛記憶里只有這些事。而終于在把這些事說完的時候,
“后來呢?”秦逸天問。
皮哲絲稍加思索了一下,本來即將浮出的笑容又開始消失。她回答道:“后來,后來她就死了,我不知道怎么死的?!?p> “是嗎......”
“是啊,”皮哲絲繼續(xù)回憶這件事,“那天她消失了,不管在這座城市的哪個角落都沒有她的消息,我以為她一定是在躲著我,也許就在地球的某個角落。我準備去其它的地方繼續(xù)找,然后,就在這里。”
她低頭看了看眼前的墓碑,上面刻著“安翠之墓”幾個字。黃昏,附近沒有小孩踢足球的聲音,皮哲絲盯著那塊冰冷的石塊,默不作聲。確切的講,她是真的無話可說,在說完以前和安翠在一起的時光之后,即使是經(jīng)歷過的事,也沒有回憶起來的必要了。
“那可真是可惜,”秦逸天說道,“也就是說,大概有,好幾年吧,一直過了好幾年,她才開始躲著你?”
“應(yīng)該是?!?p> “那就是了,也許是迫不得已吧,不管是因為什么,至少結(jié)局是,她就躺在這里,或許也是她想見你一面的證明吧,看,多安靜,就和你一樣,你們不是分隔兩地,不管是在哪種意義上?!?p> “可是,”皮哲絲愣了愣,想說什么,但被秦逸天搶先一步,
“可是,還想再見她一面,對吧?”秦逸天說著,拿出一枚介子,這枚介子連接著另一個世界,那里有她想要的結(jié)果。
“嗯?!?p> “好,”秦逸天打開了門,“那我們就去看看吧,讓你看到可以實現(xiàn)的奇跡?!?p> 皮哲絲隨著秦逸天走進了門,在他們通過這個介子前往的那個世界里,有人完成了創(chuàng)生池,那個可以讓人起死回生的工具。
華氏集團廢墟。
這里中央是一個大坑,四周則是歪歪倒倒的大樓。華鹿芬站在大坑的正中央,剛剛釋放了兩次威力巨大的冰獄,他確信治安所的人在這兩次爆發(fā)中已經(jīng)全滅了,此刻需稍作休息。而正是在此時,易浩驚從一側(cè)攀上了頂,通過殘留的無人機,他知道敵人就在下方,就在他的子彈所能擊中的下前方。
易浩驚裝備好了狩手,敵人只有一個,開槍,擊斃,任務(wù)完成,就這么簡單,他這樣想著。在華鹿芬的斜上方,易浩驚已經(jīng)瞄準的了自己的頭顱。
“砰!”
“打中了!”易浩驚通過瞄準鏡,看見了接下來的一幕:在那發(fā)子彈即將擊中華鹿芬的前一個瞬間,他迅速地釋放出一塊障壁,綻放于頭頂,完美地擋住了那顆子彈。也正是這顆沒能結(jié)束華鹿芬的子彈,變成了他發(fā)現(xiàn)易浩驚的契機。
“有膽量,就下來一對一的打。”華鹿芬這樣說著,手里凝聚出一根冰矛,擲向了剛剛攻擊傳來的方向。易浩驚躲在由幾張桌子堆成的掩體后面,見狀跳到了一邊,那根沒能擊中他的冰矛則把原來的掩體擊了個粉碎。
“該死!”易浩驚沒有示弱,反手就是另一顆子彈,從那個沒有掩體的位置再一次擊中了華鹿芬的障壁。
“難道,活下來的只有你一個嗎?”這一次他沒有反擊,他緩緩抬起頭,面向著易浩驚,看得出來暫時沒有發(fā)動攻擊的意思,“還是說,剛剛的冰獄并沒有殺光所有的人,只是其他的都已經(jīng)逃走了呢?”
易浩驚沒有要回答他的意思,他依然舉著槍瞄準華鹿芬,接下來的兩發(fā)子彈也依然是打在了障壁上。面前這個前幾日還奄奄一息的老頭,此刻竟成為了易浩驚所面臨過的最棘手的敵人之一,如果不能在這里打敗他的話,除了曹怔,也許此地再也無人能贏回一局。
但華鹿芬此時并沒有要進攻的意思,易浩驚也知道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再怎么開槍也是徒勞一場,他只是把槍架在手上,做好瞄準的姿勢,思考著對策。
“我剛剛問你的問題,可以先回答我嗎?現(xiàn)在還不是開戰(zhàn)的時候,我們現(xiàn)在誰也戰(zhàn)不勝誰?!比A鹿芬說道。
“大部分先撤退了,你殺掉的是探查部隊,我現(xiàn)在要為了他們干掉你?!?p> “大部分先撤退......”華鹿芬思索道,“哈哈,所以說留在這里的你,只是一個十足的蠢貨,在見過了那種壓倒性的力量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撤退商量對策,竟然還是站到了我的面前。”
“沒錯。”
華鹿芬將雙手背在身后,說道:“其實,這也在意料之中,我已經(jīng)知道你了,易浩驚,你現(xiàn)在可是一個巨大的威脅?!?p> “哦?”
“筆祖,是他給了我冰靈核石,讓我在人生的最后時刻如同復(fù)燃一般站在這里,但有個條件,我必須幫助他除掉地球的治安所,尤其是你?!?p> 易浩驚放下了槍,確認現(xiàn)在依然不到時候,問道:“你們背叛了地球冰靈組織,目的是什么?”
“地球冰靈組織本是可以在很早之前就除掉人類的,可是他們一直沒有這樣做,你想知道是為什么嗎?”華鹿芬詭秘一笑。
“為什么?”
“因為他們在找一個人。”
此刻依然是正午,本應(yīng)是熾熱的陽光照在地面上時候,可是卻被上空重重的寒氣和冰舞擋住了。這景象如同迷霧里的大海,需時刻警惕危險,警惕戰(zhàn)斗的到來。易浩驚稍加思索,正準備繼續(xù)問下去,華鹿芬卻接著說,
“地球冰靈組織,他們的使命從一開始就不是制造死凝冰,所有星球的冰靈組織都沒有這種無聊的使命,制造核石對于我們易如反掌。真正要組織潛伏于人類社會的原因,從一開始就不是這個。從一開始,冰靈組織就是為了等待一個人的出現(xiàn),在沒有發(fā)現(xiàn)他之前都不會輕易地毀滅一顆星球?!?p> “那個人是誰?”
“不知道?!?p> “什么?”
易浩驚詫異地看著他,首先要疑惑的就是這是不是一場騙局,不過也不重要,他接著問:“你不知道?筆祖沒有告訴你嗎?”
“不光是我,不光是筆祖,地球冰靈組織中根本沒人知道?!?p> “這......”
雙方都沉默了,他無法理解這個邏輯,連要找的人是誰都不清楚應(yīng)該怎么找,但他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只是說:“為什么告訴我這些?”
華鹿芬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人,說:“沒什么,只是想最后體驗一下與人交流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