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霍遠,你終于忍不住了?”世子施施然走回桌邊坐下,端的一個儀態(tài)端方,“別以為給他掛個什么員外郎的官身,我就會顧忌。要么把人弄走,要么就算我今日不整死他,也遲早有一日讓他死的無比痛苦。你大可告訴父王,看他如何和外祖交代?!?p> “世子,員外郎一職是崔三公子向王爺請來的,還望世子看在崔三公子為韋姑娘治傷的份上,給員外郎一個機會?!被暨h道。
世子手中本來把玩這一盞茶杯,聞言手中一頓,緩緩抬頭,怒視霍遠。
霍遠低頭一動不動盯著地面,好似沒看見世子的目光。
“好,好得很?!笔雷涌戳艘谎叟吭谛痰噬弦桓甭犔煊擅臉幼拥淖=^,低低一笑,“那把他帶進來吧?!?p> 祝絕從剛才聽到世子的吩咐后,加之疼得腦子里一團亂麻,便只等著再受刑責(zé),生死由天了。誰知雙手綁縛居然一松,兩名侍衛(wèi)架起他,往世子屋里送去。他真是一刻也不想和那煞星待在一起,拼命掙扎,奈何他一身巨力被封,又受了重刑,哪里掙得脫。路過門口之時,祝絕望向霍遠,眼中滿是求肯,然而霍遠轉(zhuǎn)過身去,避開了他的目光。
“跪好了?!笔绦l(wèi)帶上門出去后,世子站起身,往趴在地上的祝絕臀部狠狠一踢,命令道。
祝絕嗷地一聲,渾身發(fā)抖,卻生怕再受摧殘,咬緊牙關(guān),像只蟲子一樣蠕動著極其難看地從地上爬起來跪好。一連串動作下來,直疼得他頭發(fā)被冷汗?jié)裢?,滴滴答答落在地上?p> “我給你講幾個故事吧?!笔雷幼叩綍肋叄瑪傞_一卷紙,緩緩磨墨,又好似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輕輕一笑,問祝絕道,“唉?你怎么不說話,想聽嗎?”
祝絕跪起來以后,只覺得屁股更加疼痛,血也順著大腿往下流,正在咬牙集中全身力氣不讓自己摔倒,這世子明明看在眼里,卻偏要他回答??伤衷趺锤也换兀坏煤喍痰?,“是?!?p> 世子倒也不追究回答的長短,拿起筆,點了點祝絕,“抬起頭,別低著?!?p> 待祝絕抬頭后,世子仔細看了看,這才講述起來:“幼時父王對我功課要求極嚴,又身為世子,便沒什么玩伴,連我的貼身書童也不與我親近。有一日王府去城外廟里上香,我趁著父王與主持攀談,偷偷溜去后院,在那里發(fā)現(xiàn)一只巴掌大的小貓,見到我居然毫不懼怕,在我腳邊蹭來蹭去的。我的心里,頓時生了歡喜,眼見只有我的書童跟隨,便命他不許告知父王,我就偷偷把小貓藏在衣服里,帶回了王府。要說那小貓也的確有靈氣,一路上居然不吭不哈,就那么把父王瞞過去了。許是剛離開母親,這小貓極其黏人,我睡覺時黏著,我做功課時黏著,連我去恭房也寸步不離?!?p> 講到這里,世子輕輕一笑,不是那種讓人不寒而栗的冷笑,而是真正開心的笑容。
祝絕心道這世子喜怒無常,恐怕沒這么簡單就給他講個兒時趣事。
果然,世子話鋒一轉(zhuǎn),“可我畢竟年幼,自制力不夠,因為與小貓嬉鬧,便在功課上有所懈怠,被老師發(fā)現(xiàn),告與父王。那日父王來我房中,我聽到通報,就像往常一樣將小貓藏在柜子底層,前面用書本擋住。這小貓向來聽話,不鬧不叫,本不應(yīng)該被發(fā)現(xiàn)才是。哪知道父王一進來就命人翻箱倒柜,還問我貓在哪里。我這房中本也沒多大地方,哪里經(jīng)得起翻找。不多時小貓就被翻出來,父王說我玩物喪志,不顧我哭泣懇求,就在我面前,把小貓活生生打死了?!?p> 祝絕心一驚,忍不住抬頭,卻見世子正直勾勾盯著自己,嚇的連忙垂眼。
“你說,父王一進來就要找貓,而不是找狗,找鳥。除了我的書童,誰還能知道我養(yǎng)了貓的事?你說他該死不?”世子說到這里,方才落筆,似乎已對畫作胸有成竹,“所以我呀,就偷偷在他攜帶的書袋里藏了父王在我生辰贈與我的玉佩,然后在課堂假意碰掉,當著老師的面抓他個人贓并獲。后來呢,他當然是抵死不認啊,我就讓人杖責(zé)他,把人活活打死了。喏,就死在你剛才趴的那個凳子上?!?p> 祝絕臉上本就蒼白,聽完更是毫無血色,他不知道世子講這個故事到底什么意思。
“當然這種把戲父王回來一眼就看穿了,可人都死了,總不能把我怎么樣吧,此事也只能作罷?!笔雷涌戳俗=^一眼,將剛才的畫扔在一邊,又攤開一張,繼續(xù)道,“后來我又有了第二個書童,聽說他爹是個什么先生,小小年紀假模假樣的,我捉只蝶,摸條魚都要像個老學(xué)究一樣在我面前嘮嘮叨叨。這也罷了,可他在我父王面前還要將這些事添油加醋再說一遍,父王還讓他多勸誡我。所以呀,我就趁父王不在,故意在他面前捉蛐蛐玩,引得他來數(shù)落我,和他發(fā)生沖突,再偷偷把自己劃傷。雖然我也流了不少血,但是把他脫光了倒吊在人來人往的路中間,再叫下人們一人抽他一藤條的時候,我痛快極了。他倒是沒被打死,但是第二天跳井了,唉,可憐他老爹,也氣得跟著一起去了?!?p> “還有第三個呢?你想聽么?”世子又換了一張紙,看一眼祝絕,見他已經(jīng)抖得快要跪不住了,地上流了一灘汗水和血水的混合,微微一笑,“跪好了,要是摔了,再打四十板子,脫光了打?!?p> 祝絕指甲深深插入掌心,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倒不是因為身后的傷,而是這兩個故事讓他心驚膽戰(zhàn)。
這次世子沒有說話,專心致志地在紙上揮墨。
一段沉默后,祝絕面前飄下三張紙,世子的聲音從上方傳來,“這三種死法,你喜歡哪一種?”
祝絕聞言看去,只見幾張畫雖然勾勒簡單,卻極為生動,第一張上,一人趴在刑凳上,褪去褲子,屁股上高高腫起,還有一人手拿刑杖,正欲下落;第二張上,一人全身赤裸被倒吊在柳樹上,旁邊另一人手拿藤條打在此人身上,遠處更有無數(shù)人頭,似在圍觀;第三張上則只有一個人,他趴在一間房的門口,似乎想去拉開門,可卻有四只大犬狠狠得咬在他的身上,他的身后,一條血跡在房間內(nèi)蔓延。
畫的內(nèi)容也就罷了,詭異的是,這三個受刑之人無論是何種姿勢,腦袋都以不可能的角度往畫外張望,那眉眼畫得比其他地方細致得多,明顯能看出,那張臉,是祝絕的。
祝絕終于忍耐不住,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