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世事無常 非人能料

　　嗯？

　　王則不由一愣。

　　反應(yīng)過來，則是有些無語。

　　他實沒想到，陸鏡生的孫兒，居然還趕在這老道前頭先走了。

　　不過好在這事兒雖然對王則完成契約有一定影響，但這影響倒也說不上多大。

　　陸鏡生孫子年紀(jì)本就不小了，老道士自然也不可能讓這老孫子繼承赤霞觀弟子的身份。

　　之所以讓王則報‘陳繼宗’的名字，只是因為陸鏡生最后一次來看他這一支血脈，只與這孫兒打過交道。

　　但這卻不意味著，王則就必須得找到陳繼宗，才能完成契約。

　　本身道契之中，也考慮到過這種情況。

　　王則只需要確定日后掌握赤霞法印的，是陸老道嫡親后輩便也可以了。

　　至于后續(xù)的事情，則與他王則也沒什么相干了。

　　如今唯一需要擔(dān)心的是，陳繼宗已死，這家人是否還知道祖上有陸鏡生這么一位仙門老祖。

　　若是沒有傳下消息，王則未免還得耗費一些功夫，才能將這法印之事處理妥當(dāng)。

　　當(dāng)然。

　　倘若陸鏡生這一脈的后人都沒了，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他王則也就不用再完成什么契約了，還賺了陸鏡生的遺產(chǎn)。

　　雖說那赤霞法印對他來說，也沒什么大用，可陸鏡生所留，也不止法印一物。

　　“郎君若無其他事情，還請離去?！?p>　　王則見這婦人如此態(tài)度，有些不解，但也沒有多想，追問道：“卻不知眼下貴府是誰當(dāng)家？洪某既然到此，總不能就這么走了，不然回家之后，也不好交待。”

　　婦人見王則如此執(zhí)著，面色忽的沉了下來，有些不耐道：“眼下這宅邸實已不算是陳家的了，我那夫家早些年便已經(jīng)因病去了，年前公公故去之后，便將房契給了我?！?p>　　“他雖有個孫兒，多是不孝，早早便被趕到外頭去混跡去了?！?p>　　“郎君若只是要問個消息，只帶著這話回去便是?！?p>　　說著。

　　不等王則再問，這婦人便要將院門閉上。

　　王則見此，頓時有些無語。

　　陸鏡生在赤霞觀雖然只是個記名弟子，好歹也是仙家身份，嫡親的血脈，居然如此凄慘？

　　聽這婦人話中意思，這老道除了一個如今不知身在何處的玄孫，似乎香火都快斷絕了。

　　可話說回來，既然陸鏡生還是有嫡親血脈流傳，不管這情況如何，他也還得完成那契約。

　　陳家家業(yè)誰人拿去，與他無甚關(guān)系，但陳繼宗那孫兒，他卻是要尋得的。

　　而要找到此人，眼下也就這婦人的門路。

　　不好錯過。

　　話說他也有幾分好奇，這婦人既然是陳繼宗的兒媳，那陳繼宗的孫兒不也是對方的孩兒么？

　　怎么聽這意思，似乎并沒有什么情分的模樣？

　　當(dāng)然，他此時也顧不得問這些，忙抬手?jǐn)r下了婦人要合上的院門。

　　婦人見此，有些急了，忙喊道：“郎君這是作甚！這里可是內(nèi)城，自有衙門巡查，難道還要強闖民宅不成？！”

　　“我這左近鄰里可也不少，若是郎君胡來，我可要喊人了?。　?p>　　“……”

　　王則大概也看明白了，這婦人雖然口稱自己是陳家的媳婦兒，但和陳家之人卻沒什么情分。

　　他念頭一轉(zhuǎn)，伸手腰間一探，摸出了一錠五兩大小的銀來。

　　往前一遞，道：“煩請夫人與個方便，將陳公子所在告與我知。”

　　銀子果然好用。

　　婦人見王則手中銀兩，眼睛閃過一絲亮色，也不再關(guān)院門了，迅速探出一只手來，便將那銀子奪了過去。

　　仔細(xì)瞧摸了一番，方才小心收了，干脆道：“那小雜……小子如今在城中翠香樓做活。他姓陳名衍學(xué)，郎君若要尋他，只管去那翠香樓報了他的名姓便是。”

　　說著，似乎生怕王則后悔，便又要合上院門。

　　王則見這婦人雖然對陳家人沒有什么情分，但對陳家信息確實十分了解，當(dāng)即又取出了二兩銀來，問道：“還請夫人再與我說說陳家變故。洪某來時聽我叔父所言，陳家雖非豪富，也是小有資財，緣何那陳公子如今卻跑到勾欄之地做活去了？”

　　王則本以為，這婦人見錢眼開，是個貪財?shù)摹?p>　　有這銀錢開路，應(yīng)是知無不言。

　　不料對方聽了這話，不僅沒如之前那般收了銀兩，反而有些警惕道：“郎君與陳家到底什么關(guān)系？莫不是陳家遠(yuǎn)親？我可是先說明了，這宅邸房契，是老……是我家公公親自交給我的，這事兒左近鄰里都有見證，便是鬧到了衙門，也是我有理?！?p>　　王則一愣，念頭微轉(zhuǎn)，頓時有了幾分所得。

　　心下好笑，當(dāng)即搖頭道：“夫人誤會了，我那叔父與陳老員外關(guān)系頗好，如今既見陳家敗落，總得問問消息，回去之后也好與我叔父交代?！?p>　　“至于陳家自家的事情，洪某自然不會多管。”

　　婦人猶豫一會兒，又看了看王則手頭銀兩，終究點了點頭。

　　……

　　過不多時，王則從陳家小巷離開。

　　走出巷口，看著外頭繁華街景，一時感慨不少。

　　他費了一些口舌，又耗了幾兩銀錢，總算是將陳家變故來龍去脈弄了個明白。

　　根據(jù)婦人所言，她確實是陳繼宗的兒媳，只不過是個續(xù)弦。

　　早年婦人嫁過來的時候，陳家還是頗有幾分積累的。

　　而且陳家除了陳繼宗之外，還有兩個兒子，一個孫兒。

　　只是后來陳繼宗的大兒子陳敬春，也即是婦人的夫家，莫名害了大病，頗費了些銀兩治療，以至陳家底蘊漸去。

　　陳繼宗見療愈不得，便命小兒子陳敬秋外出，說是找什么仙家救命，可是這一去卻再沒見人回轉(zhuǎn)。

　　沒過多久，陳敬春病故。

　　陳家只留下陳繼宗這老頭，以及婦人自己，還有陳敬春與發(fā)妻所生的孩兒陳衍學(xué)。

　　陳家敗落，沒了大人，陳繼宗更是老邁，不甚堪用。

　　婦人又是個續(xù)弦，錯非年紀(jì)不小，也沒處去，早都改嫁，也不管家里許多事。

　　一來二去，陳衍學(xué)無人教導(dǎo)，便成了街上混跡的潑皮之流。

　　后來陳衍學(xué)年紀(jì)漸大，更是早晚不歸，不知哪處混跡。

　　就婦人之言，年前陳繼宗故去，就是被陳衍學(xué)氣死的。

　　自那之后，這陳家也便只婦人掌管，陳衍學(xué)偶爾回來。婦人看在陳家血脈份上，雖容他住著，但也無甚交流。

　　這自然讓王則感慨不少。

　　陸老道一心謀劃種種，但早已多年不曾下山，也不知有沒有料到這種情況。

　　此外，從婦人這一番話，王則也是得知，早前陳繼宗還曾派小兒子去尋的什么仙家。

　　按他猜測，這里頭的‘仙家’多半就是陸鏡生。

　　只是不知何故，沒能成事。

　　仔細(xì)一想，個中因果，倒也頗有幾分意味。

　　不過話說回來，要論倒霉，還是王則更不走運些。

　　按陳家情況，這里頭但凡有個意外，陸鏡生香火只怕早就斷絕，王則本也不必完成什么契約了。

　　可眼下卻還得去尋那陳衍學(xué)。

　　想到陳衍學(xué)，王則暫將陳家種種變故消息甩在了腦后，忖道：“話說這陳衍學(xué)做事的翠香樓，應(yīng)該也就是烏道人和五淫頭陀都去晃蕩過的那處勾欄了。也不知這地兒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我才剛到這仙門郡，這認(rèn)識的人中，一個個竟然都在里頭混跡?！?p>　　錯非知道翠香樓不過是個勾欄所在，王則只怕都以為那地方是什么厲害修行的府邸了。

　　不過王則也沒就此多想。

　　且不說他身上還有諸多事務(wù)處理，件件都是耽誤不得。

　　只說這道契之事，越晚得到處理，就越容易出現(xiàn)意外。

　　自打積云山起，他雖因道契之事所得不少，但招惹的麻煩也是一堆。

　　眼下已是無意再熬下去，早早處置脫身，方是上選。

　　由是按下心頭種種雜念，果斷朝著翠香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