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王員外家門口大柳樹下,站了十個下人。為首的一個尖嘴猴腮,手里提著一個朱紅色的木頭箱子,正是之前跟小官人說話的那位,被稱作張二的便是。
他身后的那九名下人則手里全部都拿著棍棒,臉上滿是兇悍之色。
“張二哥,”等待的功夫,一名下人湊到張二耳邊,小聲問:“呆會那個鄭恐要是出來了,咱們要如何做?”
“大家見我眼色行事,”張二壓低聲音,道:“一會等人出來了,咱們給他們來個先禮后兵,要是那個叫鄭恐的敢插手,咱們大家便一起上,這么多人,一頓棍棒下去,就算他是神仙也得叫他知道知道咱們小官人是他惹不起的人!”
那下人頓時心領神會,點頭道:“張二哥說的有道理,咱們這么多人,總不至于叫一個泥腿子給嚇到了。不過張二哥,咱們要是真把人給打壞了,可怎么辦?”
“你怕個什么?”張二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萬事有咱們小官人擔著,一個不知從哪來的泥腿子,打壞了也就打壞了,只要不是當場打死,能有多大事?”
聽張二這么一說,一群下人頓時心里有底,不自覺的揮了揮手中的棍棒。
很快,張二耳朵動了動,舉起右手:“都安靜點,他們過來了!”
頓時一群下人屏住呼吸。
很快,院門打了開來。
從張二的角度看去,就見烈日之下,一個身高接近七尺的雄偉身影從院門里穩(wěn)穩(wěn)走出。
那身材便仿佛金剛也似,盡管穿著粗布麻衣,可是他身上的氣息卻仿佛下山的猛虎一般讓人只看一眼便覺得不寒而栗!
尤其是陽光晃眼,一時間張二竟被刺的有些睜不開眼!
“這……”
之前還無比淡定的張二瞬間雙腿就不自覺的哆嗦起來——這人生的也太威武了!
“你們是來提親?”鄭恐站到眾下人面前。
他的身高足有一米九六,渾身肌肉暴突,上半身成完美的倒三角型。
而張二等人則是標準的古代人,再加上營養(yǎng)不大跟得上,一群人的身高平均大約也就是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之間。
站在鄭恐跟前就跟一群小孩子一般。
“咕嘟——”
張二狠狠吞了口口水,他現在確實很是忐忑。
不過自家公子交代的事該辦還是得辦,他壯著膽子,努力大聲道:“不錯!我們今天就……就是來給我們衙內提親來了!”
他故意把“衙內”兩字說的大聲,倒還真別說,膽氣立時就壯了起來。
面前的這人雖然看著好似魔神下凡,可再怎么說也不過就是個泥腿子,沒有家世背景,更無功名在身,怕他作甚?
“恩,”鄭恐輕輕點了點頭。
他抱起胳膊,笑吟吟的說道:“我是個讀書人,這天下萬事再如何說也抬不過一個理字。你們的意思我們已經知道了,這親事我們不想應,如何?”
“不應?!”眼見對方居然跟自己講道理,張二的膽子立時又大了三分,腿也不抖了,揚著下巴,得意道:“就憑你們這小門小戶,在我們家衙內的眼里那是連給他提鞋都不配的,不過我們衙內心胸廣闊,不計較你們這個。他能看上你們小娘子,那是你們三世修來的福分!我勸你們不要不識抬舉!”
周圍一群下人頓時幫他裝腔作勢,一起舉起手中的棍棒:“對!我勸你莫要多管閑事!”“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見了這等聲勢,王君頓時嚇的面色煞白,后退半步,藏到鄭恐身后。
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深諳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道理,眼見對方有備而來,當真是嚇的不行。
“哦?”鄭恐抱著胳膊,也不生氣,只是笑呵呵的問:“聽你們的意思,這是打算強搶民女?”
“怎么能算強搶呢?!”張二把手里的箱子提了一提:“我們衙內可是準備了紋銀千兩,這么大的一筆錢別說迎娶你們一位小娘子,就算把你們家整個買下來都還嫌多,李子面子可都給到了!”
鄭恐搖頭:“可我們家小娘子不想嫁?!?p> 張二得意道:“這怕是由不得她!”
“好吧?!钡览碇v完,沒通。鄭恐深深的吸了口氣,無奈道:“既然道理講不通,那就只能講講物理了。我是個讀書人,講的是仁義禮智信,信奉的是以德服人?!?p> 聽了鄭恐的話,張二等人頓時放聲大笑起來。
張二笑的上氣不接下氣,道:“你們都聽到了嗎?他居然跟咱們講仁義!”
一群下人直拍大腿——
“聽到了聽到了,他說他是讀書人!”
“講的是仁義,哈哈哈哈!”
“以德服人,哈哈哈!”
張二繼續(xù)笑道:“那你倒是說說,這個什么仁義又如何講?”
鄭恐笑瞇瞇的看著他們,道:“所謂仁,是將人一分為二的技術。”
眾人:“???”
鄭恐走向院門旁的那棵大柳樹,伸出手輕輕的拍了拍。
這大柳樹怕不得有百歲,樹干足足有人胸口粗細。
就看到鄭恐緩緩舉起右拳,頓時在他的右拳之上金氣纏繞,之后只見他猛的一拳下去,頓時“轟”的一聲,鄭恐的整條右臂都穿過樹干,帶出一片木屑。
在場的所有人全部都看的目瞪口呆,張二更是嚇的口水都流了下來。
鄭恐就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默默的抽回拳頭,用左手輕輕的拍掉胳膊上的木屑,道:“至于義么,就是把人頭錘進胸腔的力量?!?p> 這話說完,鄭恐笑瞇瞇的看向張二:“現在問題來了,你是選仁呢,還是選義呢?”
“嘩嘩嘩——”
張二沒說話,倒是下身傳來一陣微微的嘩嘩聲,緊接著尿騷味便傳了出來。
一眾下人雖然手里拿著棍棒,可是卻沒法給他們帶來半點的安全感。
是選仁,還是選義?
他們什么都不想選!
張二噗通一聲跪到地上,拼命的磕頭:“壯士饒命,壯士饒命??!”
鄭恐看著他們,也沒動怒,只是淡淡道:“回去告訴你們衙內,我家小娘子不想嫁他,勸他莫要不識好歹,滾吧!”
張二磕頭如搗蒜,拼命答應:“小人明白,小人明白!小人一定把話帶到!”
這話說完,一群人頓時屁滾尿流的走了。
目送一群人走遠,王君此時已經看的目瞪口呆,好半響之后,他才一屁股坐到地上,看著鄭恐,驚嚇道:“鄭哥兒,你莫不是神仙下凡?”
鄭恐摸了摸下巴,想了想自己是怎么來的,當即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還真有可能,哈哈哈!”
王君:“……”
……
卻說張二等人一路逃命般的回到了府上,張二把事情跟小官人如實稟告,其中自然少不了添油加醋:“小官人,那鄭恐簡直好像魔神下凡一般,身高一丈,渾身那肉就好像下山猛虎,甚至我還隱隱看到從他的身上浮現出了一個猙獰的德字!”
張衙內全名叫張有道,聽了這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怒道:“荒謬,你們這群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廢材,這么點事都辦不好!不過就是一個長的有些健壯的泥腿子而已,竟然把你們給嚇成這副模樣,成何體統!”
張二拼命哭道:“小官人,小人所說句句屬實啊,不敢有半句隱瞞,大家都可以作證??!”
“一群廢物!”張有道狠狠一腳把張二踹翻,道:“怕不是你們辦不成事找的借口!”
一眾下人半個字都不敢說,只是渾身顫抖,嚇的不輕。
張有道生了好一會的氣,之后咬牙切齒的說道:“這個叫什么鄭恐的家伙壞我好事,我非叫他吃不了兜著走!給我把周朝叫來,我偏就不信,他不過就一個人,還能翻了天去不成?!”
張有道口中的周朝,那是清河縣內的一個潑皮無賴頭子,手下常年養(yǎng)著幾十號兄弟。
在這清河縣里那也算是一霸。
平時跟張有道的關系不差,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只要是這清河縣內,就沒有我擺不平的事,沒有我擺不平的人?!?p> 如今張二等人無功而返,張有道自然不可能就這么善罷甘休。
既然這鄭恐好像很能打的樣子,那就找專門的人治他!
張二等人這就準備出門叫人,卻不想前腳還沒踏出門檻,后腳就被一個中年男子給堵在了那里。
“慢著?!?p> 看見來人,張二等人頓時鞠躬行禮:“老爺?!?p> 正是清河縣縣令張成禮!
張有道之前仿佛天不怕地不怕,可見到張成禮之后卻馬上換了一副面孔,小跑著走到張成禮身邊,扶著他的胳膊,道:“爹,您怎么來了?”
“你干的好事,我怎么不能來?”張成禮坐下后,看著張二:“把你們遇到的事再給我講一遍?!?p> 張二等人急忙原話不動的又講了一遍。
張成禮仔細聽了,沉吟不語。
張有道在一旁嘟囔道:“爹,那個鄭恐簡直太目中無人,居然連我們家都不放在眼內!”
“哼!”
卻不想,張成禮冷哼一聲,他微微瞇起眼睛,沉聲道:“這件事情,切不可輕舉妄動!”
聽了這話,張有道頓時愣住了:“爹!為什么啊!不過就是一個長的壯實點的泥腿子嘛!”
“你懂個什么!”
張成禮怒喝一聲,之后沖張二等人揮了揮手:“你們先下去吧?!?p> 張二等人急忙告退:“是。”
等人都走了之后,張成禮這才看向張有道,道:“你這逆子,簡直太過無腦,妄自尊大!”
張有道一愣:“???”
張成禮輕撫胡須,沉聲道:“為父能在這清河縣令的位置上坐穩(wěn)十六年,靠的就是察言觀色、小心謹慎八個字。這張二不排除沒辦成事故意夸大,可是那大柳樹就在那王員外家門口,是真是假一看便知。若真的是能一拳擊穿胸口粗細的大樹,你待怎樣?”
張成禮的一番話頓時叫張有道愣住了。
是啊,張二說的要是真的……
張成禮又沉吟片刻,道:“此事你且先不要再提,待為父親自去一趟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