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濃得像化不開的夜色,甚至含著一股深深的厭倦。那是他把頭埋進(jìn)被子之后露出的表情,來不及收回,便被璃盞看了個透。
璃盞不知怎么的,突然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心疼。
王子譽,也有他自己的難處吧。
像他這樣對生活要求極為挑剔的人,若不是特殊情況,應(yīng)該也不愿意到她的房間吃甜甜圈當(dāng)晚餐,睡她的床。
像他問她要吃的,要喝的,只是平時被侍候慣了而已。
想起這些天相處的日子,璃盞突然意識到,其實這么久,自己從來沒見過他的父母,也沒有見過他的朋友,甚至連聽說都沒聽說過。
他是城堡唯一的主人。
他一直都是一個人。
管家比利說過,他八歲開始就獨立住在城堡中,其實是最孤單的人。
璃盞在床沿坐下來,怔怔地看著他發(fā)呆。
王子譽是何許人也,立刻猜到她的心思,臉色的神色已然恢復(fù)淡漠,扯著唇角,語氣不自覺帶上了嘲諷,“在你說出去之前,我會先炒了你?!?p> 璃盞覺得他可憐的念頭頓時煙消云散,用枕頭扔在他頭上,又用被子把他蒙個結(jié)實,生氣道:“睡我的床還敢威脅我,不想活了?”
些許時候,被子里傳來悶悶的聲音:“甜甜圈,你生氣時好難看?!?p> 璃盞看著鼓鼓的絲絨軟被,又有一種把他扒出來,用枕頭拍他一頓的沖動。
平時她去喚他起床時,大部分的時間里,他都自己起了來,但也有意外的時候。有一次,她看見他緊緊抱著被子發(fā)呆,還有一次,他把被子踢掉了一半,露出半截修長飛腿——簡直就像一個長不大的小孩,讓人恨不得蹂躪他一頓。
如今這是一個天上掉下的好機會,她是不是該做些什么呢?睡就睡吧,睡得越死越好,最好能讓她在他臉上畫烏龜,然后畫下來,以后沒錢了拿去賣!
璃盞正打算實施計劃,忽地,門被敲響了,三聲輕響,一聽就是業(yè)務(wù)熟練的女仆。
詭異。
她在女仆居所住了這么久,平時沒有人來敲她過的門,更不用說晚上,王子譽一來,她的門就響了,這事兒難道……?
她狐疑地看向王子譽,王子譽也聽到了聲音,從被窩里露出貓一般的眼睛,注視著她,顏色比平時深邃了幾分,竟讓璃盞有幾分隨時會撲上來的錯覺。
哼,不說就不說。
這是你欠我的。璃盞用眼神道,起身走出房間,來到客廳。
剛好門又響了,她打開門,門外站著的是腰板挺直面無表情的禮儀女仆。若說城堡里的女仆,她最不喜歡的接近的人,就是禮儀女仆了。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教訓(xùn)起人來特別嚴(yán)厲。她還記得,剛剪了頭發(fā)那會兒,不小心沖撞了王子譽,被這女仆整整訓(xùn)了三天。
如今,禮儀女仆的臉色繃直,更加嚴(yán)厲,帶著強烈的殺氣,還有隱隱的血腥氣。璃盞心里一驚,垂下眼臉,當(dāng)做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微微頷首,“晚上好?!?p> “晚上好?!倍Y儀女仆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瞟向門內(nèi)。房子的格局不是一看到底的那一種,站在門前,只能看到璃盞的大書桌,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古籍,堆得高高的,連沙發(fā)也看不到,更別說房間。
禮儀女仆接著又問,“剛才你可見到主人?”她說這話時,魔法波釋放開來,隱隱的有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如果璃盞還是之前連魔法學(xué)徒都達(dá)不到的渣的話,恐怕早就貼在墻上了。
饒是如此,也還是逼著她的氣血翻江倒海,恨不得后退幾步,離那女人遠(yuǎn)一些。
璃盞魔法能力極低這個事實是整個城堡都知道的,她剛想裝作不堪承受的樣子后退時,猛然覺得不對:這樣劇烈的探測魔法波,肯定能探測出王子譽在她房間里。
如果被發(fā)現(xiàn),那可就麻煩了。
璃盞眉心一蹙,正要不顧一切地用自己的魔法波阻止時,王子譽布下的魔法陣與結(jié)界突然去了干凈。
禮儀女仆的探測魔法波在房間內(nèi)暢通無阻,掃蕩一遍房間,毫無發(fā)現(xiàn)。璃盞感受到這一點,一顆高高懸起的心總算慢慢落了地。
她不經(jīng)意地退了兩步,用不解的目光道:“您怎么了?”
“你真的沒見到主人?”禮儀女仆再次強調(diào)。
“主人?”璃盞疑惑地睜大眼睛,“主人是不可能會來這里的吧?我下午到晚上一直在房間里畫畫呢,沒出門,也沒見到誰?;蛟S,您可以問問管家阿西斯頓先生。”
禮儀女仆帶著標(biāo)準(zhǔn)笑容:“謝謝。如果你見到他,麻煩要和我說一聲哦?!?p> 璃盞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渾身脫力地滑坐在地上,剛才那她的探測魔法波真心可怕,差點把她吃下去的晚餐都逼著吐出來。
她坐了幾分鐘,感覺禮儀女仆不會再回來之后,這才揉揉腿,站起來,“啪”地關(guān)上門,抬手抹了一把冷汗。
再拉一拉衣服,發(fā)現(xiàn)后背也濕透了。
她回到房間,王子譽躺在被窩里一動不動,兩眼微閉,長長的睫毛的暗影灑落在臉上,她魔法燈下完美的側(cè)臉像美如雕畫,而另一邊臉卻隱藏在暗影之中,看不到表情。
璃盞的腳步不輕,但他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甚至連那清淺的呼吸也不曾改變分毫。
璃盞知道他沒睡著,想開口問是怎么回事,又覺得他也許是不想說,所以才這樣子,也就不問了,把凳子調(diào)轉(zhuǎn)方向,靠著窗,順便把魔法燈也挪到那里,自己坐下來,用身體遮住映照到床上的光芒,不讓燈光照著他,繼續(xù)畫漫畫。
她畫漫畫的速度隨著她的手速的成長也有了質(zhì)的飛躍,一周基本能畫一本,現(xiàn)在一共有三本,其中有一本是校園生活,一本是在肯尼達(dá)的經(jīng)歷,一本《極品帥管家》。她準(zhǔn)備把校園生活那一本和之前前身畫的在波曼島生活的那一本一起寄回去給爺爺。
人沒回去,寄兩本漫畫回去也是好的,起碼讓他們有點慰藉,并能了解到她的生活狀況,雖然不少情節(jié)都有美化的傾向。
這是她唯一能為他們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