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賣身

　　曲悠槿聞聽此話，還短暫的回憶了一下，隨后點了頭，“是真的。”

　　十六抿著嘴唇，想要說些什么，卻又見她懷里的一個小家伙偷偷的抓了一把曲悠槿的頭發(fā)在玩，曲悠槿瞪大九一眼，他就快速收了手，又悄悄的去貼著曲悠槿撒嬌。

　　便又不想說了。

　　曲悠槿看過躺著的十一后，又見一旁蔫蔫的十六，問他，“餓嗎？”

　　十六剛想搖頭說不餓，肚子就趁機唱起了空城計，黢黑的臉有些尷尬的不敢與曲悠槿對視。

　　曲悠槿溫和的笑笑，沒說什么，抱著大小九轉(zhuǎn)身，見他還呆愣著，又回頭叫他，“不跟上嗎？”

　　十六沒多做猶豫，還是舉步跟在曲悠槿身后，倆人到了院子里，外面的幾個孩子看了，也都默默的跟在后面。

　　曲悠槿帶著他們一路去了一家包子鋪，又回頭問十六幾人，偏頭看向他們身后的小蘿卜頭，笑笑，“想吃多少？”

　　天色將晚，沒什么買包子的，攤主支著頭見了她身后一串的乞兒，也沒說什么，手上將蒸籠打開，為曲悠槿推薦：“這位夫人，您瞧瞧，都是現(xiàn)做現(xiàn)蒸的包子，個個皮薄肉多，都是用的上好的肥肉熬的餡兒，一口下去，滿嘴流油……”

　　大九離得近，已經(jīng)探頭在看，隨后脆生生的道：“我要吃一個，小九……小九也吃一個?！?p>　　隨后伸出一只爪爪，看向曲悠槿，探出兩根手指，“一共兩個包子?！?p>　　他動作間還有些不自信，一直等著曲悠槿的點評，曲悠槿額頭去與他碰了碰，“真棒?！?p>　　小九也在旁邊跟著伸了兩根手指，念道：“兩個?！?p>　　曲悠槿就又看向小兒子，“小九也棒?！?p>　　攤主見曲悠槿沒反對，就麻利的用油紙包住兩個白白胖胖的包子遞過來，曲悠槿接過后又看向身后不時肚子傳來響兒的一堆蘿卜，“真的不要嗎？”

　　小二十七餓，很餓，他今天只吃了幾口餅子，雖然不用就著水，但這會兒香噴噴的包子就在眼前，那兩個白嫩的孩子能吃，他也想吃，跟著就站了出來，學(xué)著大九的動作，也探出兩根手指，“也……兩個？”

　　說著，還期待的望著曲悠槿，卻見曲悠槿聽了后，目光又看向他身邊的其余孩子，二十七癟了癟嘴，低頭捏著手指。

　　有人發(fā)話了，小些的孩子再也忍不住了，跟著“兩個……”“兩個……”的報數(shù)，曲悠槿有些好笑，這包子其實就成人手掌大，小些的孩子兩個能吃飽，大些的只能裹腹，最后大概報了個數(shù)給攤主，“包四十個吧。”

　　攤主馬上喜笑顏開了，樂呵呵的哎了一聲，就去給他們包上，本來今日還賣不完的，這下可好，今天是賺了。

　　只是看面前的曲悠槿，抱著兩個孩子還施舍這么多的乞兒，又想說些什么，最后想了想，還是不要與生意過不去，等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了，只低低的提醒了一句曲悠槿，“這位夫人，這些孩子都是老手了，經(jīng)常在這一片乞討，不要叫他們騙了?！?p>　　曲悠槿看看旁邊兩步位置接著包子的十三十四，沒想到老板會與她說這個，不過還是淺淺的笑了笑，這些孩子的小把戲，當(dāng)然瞞不過大人的眼睛。

　　不然也不會在他們求上門希望救救十一的時候拒絕，曲悠槿會答應(yīng)救人，也只是她剛好有這個能力，也不怕被騙而已。

　　人老板也只是擔(dān)心她，曲悠槿沒說什么，一行人又回了醫(yī)館。

　　醫(yī)館這會兒已經(jīng)沒病人了，藥童見了跟著后面怯怯懦懦的一群乞兒，也沒多說，讓他們進了大堂。

　　“小哥，要不要嘗嘗包子？”

　　曲悠槿帶著他們分包子，順著就喚了藥童，藥童想了想，確實有些餓了，見曲悠槿都這樣說了，加上這些乞兒吃起包子狼吞虎咽的，確實引人口水，也過來取了兩個。

　　曲悠槿見他們自己有流程分包子，就尋了條凳子，將油紙包里的包子取出，試了試溫度，用油紙將包子包好，只留一小截在外面，讓兩個小團子能小口小口的咬著吃。

　　家里精致的食物吃多了，乍一嘗外面的地道包子，兩小只吃的很認(rèn)真，小九吃到里面油膩膩的肉陷，也興味的吃了幾口，隨后就咽不下去了，將吃不完的包子遞給曲悠槿，弱弱的喊：“娘親……”

　　好吧，曲悠槿絲毫不介意兩個小團子的小牙印，兩口就將兒子吃不完的包子咽下，又接過大兒子剩的少些的包子吃下，兩個孩子吃東西都很有章法，從來不會吃的都是口水，曲悠槿什么時候養(yǎng)成的這樣一個吃剩飯的習(xí)慣都不知道。

　　從他們小布包里摸出小手絹，兩個小團子自己擦干凈了又來給曲悠槿擦，母子三人笑作一團。

　　那邊吃著包子的小蘿卜們，只覺得一直向往的包子似乎也沒那么好吃，吃到嘴里澀澀的，還不如難咽的窩頭。

　　只是他們又不敢去與曲悠槿說話，便不時的偷偷去看一眼，小一些的二十七，眼眶里已經(jīng)包了一圈的眼淚，只是又不敢掉，他們沒有水，掉了眼淚就會渴。

　　曲悠槿等兩個小團子吃過包子，走到十三面前，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十三雖然不會說話，但這些孩子都聽她的，她的比劃他們都能理解。

　　“你好好照顧十一，我便先回家了?！?p>　　想了想，又遞給十三一塊碎銀，像今日的包子，其實不貴，五文錢就能買一個，當(dāng)然，這些是對于曲悠槿來說，不過這塊碎銀想來也能讓他們起碼三天不會饑餓。

　　她沒說自己的打算，想著等落實了后再等十一好些，再與他們商量，她也不能自己說一出是一出，萬一他們習(xí)慣自由不愿意也不能強迫不是。

　　十三看著曲悠槿，手心里的碎銀似乎還有著她的體溫，她將銀子握緊，看曲悠槿就要離開，張了張嘴，下意識的跟了兩步。

　　曲悠槿聽到了動靜，回頭對她笑笑就走了。

　　“十三姐姐……”

　　十四看著十三，又回頭看看十六十七，大家都望著曲悠槿的背影，他們什么也說不出，二十七等曲悠槿走了才終于悄悄流了一顆眼淚，又很快的擦去，他不能哭。

　　他等了一天盼了一天，昨天睡著，夢里都是曲悠槿溫暖的懷抱，醒來想著還能見到曲悠槿，她肯定還會抱抱他，他已經(jīng)偷偷將手擦得很干凈了，這一次也能牽牽曲悠槿的手，想來一定與她的懷抱一樣溫暖。

　　只是卻萬萬沒想到，曲悠槿的懷抱里有著更加干凈的小孩子。

　　“去看看十一哥哥吧，他要是醒了，肯定餓了?！?p>　　十七握了握手，看向十六，十六也打起氣勉強對她笑笑，牽過她的手，“對，去看十一，這里有水，我們洗干凈臉。”

　　……

　　曲悠槿交了一百兩銀給醫(yī)館，算上用藥起碼也能撐半個月，接下來的三天時間，曲悠槿便都沒再去醫(yī)館。

　　第二天下午，徐一帆就來找了曲悠槿，說她想要的山頭找好了。

　　徐一帆人脈關(guān)系都不錯，找這些只放出個話，就有人自己來聯(lián)系了。

　　他帶曲悠槿去看的這座山，不高，但很空曠，位于蕪城外五里，附近有個村莊，村子不大，只有幾十戶人家，山后面還有更多連綿的深山，但那些屬于官府，私人無法購買，也不賣給私人，畢竟那種深山瞧著就猛獸不少。

　　“這里是個老爺?shù)乃疆a(chǎn)，他聽到我想要，剛好手里有，就主動說賣給我。”

　　這里想來只是那位老爺偶爾過來放松的地方，修的有一圈石屋，屋里家具一應(yīng)俱全，中間還打了口井，很貼心。

　　山下簡單的圍了籬笆，曲悠槿感受了一下地質(zhì)，還算可以。

　　點了頭，“行，就這吧。多少錢？”

　　“三千兩?！?p>　　徐一帆比了比手，這荒山也就幾十頃大，但價錢卻不便宜，畢竟屬于蕪城的范圍。

　　曲悠槿沉默片刻，還是點了頭，這座小山坡的位置很好，后方領(lǐng)近的深山很符合曲悠槿心意。

　　交了錢，曲悠槿感受了一下一朝回到解放前，花錢容易賺錢難啊。

　　等徐一帆將山的地契交給曲悠槿，“你說的保孤堂的事，還在說，不過可能沒那么快?！?p>　　曲悠槿明白的點點頭，到時候若是落成，那很有可能就不是這十幾個孩子，到時候確實很麻煩。

　　徐一帆要離開時，又回頭，想說些什么，最后到底什么都沒說離開。

　　曲悠槿買下山后，就與席溪去市集，買了許多的種子，她打算將荒山上種植花卉，到時候這些花卉由孩子們照顧販賣，想來溫飽是能滿足的。

　　種子買好后，曲悠槿第二天下午又帶著白給來了一趟山上，趁著夜深人靜，她在籬笆上灑下荊棘的種子，夜色下，只能見到快速生長將籬笆纏繞的荊棘，若是有人見到，必定以為見了鬼。

　　將這些弄完，今夜曲悠槿就帶著白給尋了個地方打坐，等天色亮了，帶著白給返回，在城門口租了輛馬車，將她們送回去。

　　馬夫雖然將信將疑這大狗，但到底是有主的，將懼怕收起來，無法拒絕生意。

　　到了家，曲悠槿洗過澡，才終于晃晃悠悠的帶著大小九去醫(yī)館。

　　幾天沒來了，見到面前這些洗干凈臉的小蘿卜，曲悠槿還詫異了一下，等對上了目光，又終于想起了誰是誰。

　　看著抱著自己腿的二十七，曲悠槿有些好笑，將大小九放下，讓他們自己走，摸了摸二十七的小腦袋。

　　兩只小團子到了地上也不怕，抓了一點曲悠槿的袖子，跟著她慢慢走。

　　“十四？”

　　十四很好認(rèn)，是他們中間最大只的，洗干凈后，虎頭虎腦，濃眉大眼瞧著倒是很有幾分小霸王的模樣。

　　曲悠槿又看向瘦小的十六，十六果然長得顯小，與十七站在一起，還矮了十七半個頭。

　　“曲……姨姨?！?p>　　十四靦腆的喚了一聲，他身邊的十六十七則紅了眼睛，也跟著喊了一聲：“曲姨姨?！?p>　　曲悠槿好幾天沒來了，他們都以為曲悠槿是不管他們了，大家都已經(jīng)放棄了，他們不要娘了，只要她別不管他們就好。

　　曲悠槿點點頭應(yīng)了，又看向一直跟著她的小女孩，有些好笑，“十九，你一直跟著我做什么？”

　　這個孩子戒心強，之前除了求她救十一，都不與她說話。

　　十九只抬頭看了曲悠槿一眼，又很快的低頭，依舊默默跟著她。

　　曲悠槿無奈，不說什么了，跟著他們一起去了十一的病室。

　　他正看著窗子發(fā)呆，聽到聲音也只是眨了眨眼，等曲悠槿笑呵呵的聲音響起才終于轉(zhuǎn)了頭。

　　“怎么？要御風(fēng)而去了？”

　　十一抿唇，看向曲悠槿，以及她腿邊的兩個團子，還有她身后跟著一大堆小蘿卜。

　　最后他看向曲悠槿的眼睛，“我想與你做交易。”

　　“哦？”

　　曲悠槿挑眉，這是什么想法？

　　他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嗎？

　　十一已經(jīng)知道了十三他們其實沒有將自己賣給曲悠槿，他聽到時，不知為何竟有幾分失落，這幾天，看著弟弟妹妹們心不在焉，他想了許多。

　　或許大家在一起就是最好的，但這樣饑一頓飽一頓，時刻還要擔(dān)驚受怕的日子，大家實在過的膽戰(zhàn)心驚。

　　若是……若是將他賣給曲悠槿，能為弟弟妹妹們換一個好一些的生活，他……他是愿意的。

　　當(dāng)然，他私心也是有些想跟著曲悠槿的。

　　與曲悠槿的幾次照面，第二次時他可能還有些怨恨她的無動于衷，但是后來曲悠槿背著他治病，這絲怨恨便又消散了，他又有些貪心，想要更多的善意。

　　“我將我賣給你，你給他們尋個好去處?！?p>　　他不去看弟弟妹妹，也不看曲悠槿，低頭靜靜的看著被子，實際被子遮擋下的手早已經(jīng)擰成了一團。

　　曲悠槿幫他們，已經(jīng)是他們的救命恩人了，如今他這樣，總是心有幾分不安。

　　聞聽他此言，還不等曲悠槿說什么呢，小二十七先不愿意了，他撲上來抱住曲悠槿的腿，仰著頭祈求的看向曲悠槿，“姨姨，我也賣給你，你把我?guī)稀！?p>　　曲悠槿低頭去看他，小家伙仰著大大的腦袋，瘦的眼睛突出，一層皮包著骨，裂了血口的嘴被不齊整的牙咬著，又有血絲滲出。

　　那邊幾個年紀(jì)小的也在偷偷看曲悠槿，他們也想跟著她。

　　她身上有一種很溫暖很平和的氣息，很舒服，對于內(nèi)心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子來說，都很想要親近她。

　　十三十四幾個稍微大些的，只側(cè)了頭不去看這邊，眼里也有了水光，他們不想分開，他們也想跟著曲悠槿，但又知道這太難了，曲悠槿沒有任何的理由要養(yǎng)著他們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