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夏侯長剛想叫郗鑒,卻被陶旭拉住。
只見墻上掛的是兩淮地區(qū)的詳細地形圖。上面用漿糊貼著紅黑兩色的小型方紙代表晉趙雙方的敵我態(tài)勢圖。
陶旭仔細看去,只見射陽城上貼著一張紅色方塊,上面寫著一個小小的“桓”字,而紅色方紙四周則是好幾張黑色的方紙。
射陽西南,就是高郵。看地圖上紙張的痕跡,這里原本貼著許多方紙,現(xiàn)在卻一一散開,散布在高郵和射陽之間,和數(shù)量相等的黑色方紙對峙著。
郗鑒背對著二人負手而立,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語著什么。陶旭也聽不清,但看他的手里還有一張紅色的方紙,不停地揉捏,似乎下不了這個決心。
“太尉?”
過了片刻,見郗鑒還沒反應。夏侯長終于忍不住叫醒了郗鑒。
“啊,子初來了!快坐快坐?!臂b吸了一口氣,他示意二人坐下,也不客氣,單刀直入道:“老夫想派你去前線,你敢不敢?”
看著郗鑒炯炯有神的目光,陶旭毫不推辭,起身正色道:“旭投筆從戎,正是為了社稷黎民。絕無退縮之理!請?zhí)倦S意使用!”
“好好好!”郗鑒聽了陶旭的話大松了一口氣。
他指著地圖道:“你也看到了,桓元子經(jīng)射陽東走鹽瀆,想在鹽瀆上船,從海路南撤過江。卻在射陽被狄兵追上,不得已就地設防。司馬校尉的右校部前往解圍,卻被狄兵所阻。一時之間竟然無法突破防線。你來之前已經(jīng)鏖戰(zhàn)了七天,損失慘重?。 ?p> 夏侯長這幾天也看麻了從前線拉下來的傷員,個個缺胳膊斷腿,要不就是瞎了眼睛少了耳朵。現(xiàn)在的傷兵營里堪比人間煉獄。
“桓元子麾下不過四個步兵屯,據(jù)求援的信使說在進入射陽之前已經(jīng)損失了一個屯的兵力?,F(xiàn)在的射陽是朝夕可下,救援刻不容緩?。 臂b越說越沉重。
“太尉麾下不是有二十個屯的兵力嗎?怎么狄兵竟有…..”
陶旭的意思郗鑒也明白,他給夏侯長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來解釋。
夏侯長苦著臉道:“這次狄人是大舉進犯,東南沿海各縣都在告急?!?p> 他邊說邊把案邊沿海各郡縣的告急文書遞給陶旭,一邊說道:“太尉也是無奈,只能先派兵前往救援。長江航道若是被捅穿,狄兵就可以溯江而上,直逼建康。眼下就只能用司馬校尉的十個步兵屯的兵力解圍。”
十個步兵屯也就五千人左右,這種規(guī)模的兵力也沖不動敵軍的話,再加上在圍攻射陽的后趙軍,敵人規(guī)模應該在萬人以上。
夏侯長又接著道:“就連二公子的左校部也派了三個屯隊助戰(zhàn),可還是拿不下來?!?p> “建康安危絕不容失。老夫必須親自前往。這里就只能交給你和重熙了,老夫已經(jīng)交待給重熙,讓他負責后勤。至于前線,就要你走一趟了,老夫已經(jīng)無兵可派。子初!”郗鑒有些激動地握住陶旭的雙肩,用力地搖動了一下,“你可明白?”
陶旭從郗鑒的眼神里看到了哀求的神色。這對于一個年近七旬的老人太難了,陶旭于公于私都不能推辭,他當即表示救援桓溫,有進無退有死無生。
“好!”郗鑒聽了也有些感動,他拍拍陶旭的肩膀,又對夏侯長道:“子初兵力不過半個屯隊,力恐不逮。你的屯隊也一起去吧。只怕桓元子撐不了幾天了?!?p> 夏侯長連忙答應下來。
郗鑒又看了看二人,哀嘆了一聲,便出門而去。
“太尉,這就走了?”
陶旭還有些懵,怎么這一轉(zhuǎn)眼自己就成主力了?明明郗曇還有七個屯隊三千多人,難道就因為拿了老頭子的裝備,就得玩命么?
可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他也顧不得別的了?;笢刈鳛槌Ⅰ€馬,要是真的被擒或者陣亡,那丑可就丟大了。要是再把他和后趙邊將走私的事抖出來,那對江東的士氣更是一大打擊。
夏侯長作為第一批進駐高郵的將官,對于前線戰(zhàn)事還是比較了解的。按照每三個傷兵對應一個陣亡的比例,夏侯長估計現(xiàn)在的前線的十三個屯隊滿員率不會超過七成,再加上一些輕傷兵,滿打滿算的戰(zhàn)斗力也不過四千人。
陶旭自己新收了二百多民夫,再加上原有的二百新兵和夏侯長的五百人屯隊,也有千把人的規(guī)模。這樣算下來,對于前線倒是一股不小的支援。
可惜這也是最后的支援了。
不僅晉軍這邊派不出援兵,而且桓溫那邊估計也快斷糧斷水了。在缺醫(yī)少藥又沒有堅固工事的情況下,他已經(jīng)堅守了七天,再堅守四五天就已經(jīng)是他的極限,即便部隊作戰(zhàn)意志再頑強,可能用的兵員也要枯竭了。
勝負就在這幾天之內(nèi)!
陶旭和夏侯長略一商議,就決定立刻出發(fā)。
回到碼頭,荀羨已經(jīng)把原本的四個步兵隊拆分為了八個,又把這些民夫們摻雜進了各隊之間,形成了八只步兵隊的方陣,又從各隊里挑出二十名精銳士兵組成了指揮官的直衛(wèi)隊發(fā),負責調(diào)度鼓、號、金、旗。
等陶旭回來,八個方陣已經(jīng)整整齊齊的列隊成型了。
“怎么樣?”荀羨見陶旭和夏侯長回來,便上前問道。
陶旭嘆了口氣,把郗鑒的命令簡單說了一遍。
乘著夏侯長集中部隊的功夫,陶旭檢閱了一番自己的部隊。只見各隊之間旌旗招展,旗上龍虎蛇鳥各類動物翻飛招展,看上去還行。
“這些民夫們都怎么安排的?”陶旭一邊檢閱一邊問道。
這一個多月里,荀羨也跟著陶旭學到了一些東西。他把這些從未受過訓練的民夫們都充做了訓練要求最低的長矛收手和長戟手。
這些長兵器的重步兵只需要臂力合格,聽從指揮就行。站在隊前的隊主沖鋒,他們便沖鋒,隊主蹲下,他們便蹲下,根本不需要什么太復雜的技術。
“令則你也開竅了!”陶旭贊許道。
這些民夫充當?shù)闹夭奖诓筷牭淖钪虚g,前有兼任弓箭手的刀盾精銳,后有兼任弩炮的憲兵和副隊主壓陣,只要不出現(xiàn)潰敗,他們還是有一定戰(zhàn)斗力的。
檢閱的差不多了,陶旭翻身上馬,正準備出發(fā),卻見郗曇?guī)е魂犑窒旅嫔F青的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