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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鼠計劃:神之寢

某個故事 中

地鼠計劃:神之寢 開心的易大頭 2547 2022-02-10 20:42:38

  微微的風掠過山崗,輕輕撥動著柳枝與狗尾巴草。水里的馬腳蟲也變成了蜻蜓,無心的點著湖面。連一向怕冷的吳叔也終于換上了短袖,大家就知道夏天來了。

  外人看來,吳叔是個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從23歲那年第一次跟著下地刨草,一直到50歲自己種著三分地的辣椒茄子蔥,這么多年都是和泥土過來的,什么時間夯土,什么季節(jié)播種,辣椒的坑要刨多深,苞米種子要先凍多少天,小麥怎樣才能桿低穗大,這些自己都門兒清。

  但吳叔又不同于一般的農(nóng)民,他的腦子很靈,不知道是讀過私塾還是怎么的,知道好多奇奇怪怪的道理,也敢嘗試,這點在他那二畝地里面表現(xiàn)的特別明顯。有多明顯呢,一般你能想到的的菜,他都種過。

  吳叔的地在東山的半山腰,一個小土坡被鏟出了個棱角,有點類似南方山上的水田。但這又和水田不一樣,這里沒有河,附近唯一的水源是田頭的那口井,當年打井的時候據(jù)說只打到八米就再也打不下去了,原本要再換個地方下鉆,可這八米深的井眼竟然慢慢的滲出水來,最后也冒出幾米深的水洼,吳叔就尋思先用著,等打到更深的井再說。結果后面陸續(xù)打了幾個,都是打到八九米就堵住了。這事沒人解釋的清楚,為什么一個年年下雨,四周都是河,還沿海的小村,竟然地下都是石頭,還是沖擊鉆都沒轍兒的花崗巖。但吳叔也不在意,就一直這么用著那口水位也不算高小土井。

  農(nóng)民都是拿地當成孩子來對待,吳叔是當成祖宗供著。

  這幾年,吳叔在種苞米。南風播動東廂房瓦縫上的茅草,預示著播種的日子要到了。吳叔光著腳把前些天翻好了的土地又細細犁了一遍,這塊地吳叔分成了六壟,一壟地有五十來米長,吳叔那年也正好五十歲。蓬松的泥土,一腳踩下去,都順著腳指縫涌了出來。他抬起腳抖了抖,確認了腳下沒有石子和雜草,就歇到了地頭兒的紅磚房下,拿出一袋旱煙葉,和一起抽煙的易大頭聊秋天的收成。

  “咱們這個山腰還是好,土也細,離井也近,東邊還有松樹林擋著風”,吳叔抹了抹還留在腳背上的幾塊泥,幻想著眼前的一大片苞米地,每顆都有一個人那么高,每顆上面都結著四五個大苞米。

  易大頭沒說話,只是抽了一口煙,好像也見到了秋天的景象。

  “今年那口井也爭氣,比往年水高了一個胳膊那么高,也沒怎么干過,我看一次能把東坡上的地都澆了也干不了”,吳叔也抽了一口煙,然后朝著屁股下的大石板上磕了磕煙袋鍋,想里面塞了一小撮自己曬的煙絲,一鍋煙能抽十來分鐘,抽完了就去犁下一壟。

  易大頭為人話不多,吐了幾口煙圈才回到:“是啊,苞米長得快”,但從他布滿了泥巴的臉上看,應該還是很同意吳叔的話。

  “那不是,咱們這里氣候好,苞米半年就能收,比我們家那個大孫子快多了,學了兩個月還沒學會叫爺爺”,吳叔想,等賣完這片玉米,大孫子差不多就兩歲了,到時給他買個小三輪車當禮物。

  煙抽完了,兩人就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土,接著回去鋤地。不會一直休息,也不會一直累著,就像家里的母雞不會一直睡覺,也不會一直下蛋;就像腳下的土地不會一直荒著,也不會一直張糧食。這片土地,在他孕育生命的那一刻,也將自己的作息傳授給了自己的孩子們,然后再由孩子們傳給孩子的孩子,這份泥土的厚重就這樣刻在了祖祖輩輩的骨頭里,等他們某一天再化作泥土,去滋養(yǎng)新的記憶。

  那個夏天,吳叔和大頭一天能抽四五鍋旱煙,帶來的煙抽完了,也就到了能看見炊煙的時候。當一縷縷炊煙從遠方升起,樹上的知了知道該回葉子里歇一歇,路上趴的土狗知道該回到窩里等食,田間的漢子們也知道自己的歸途在何方。

  那個夏天,村里的媳婦們每天都會四點多開始燒大鍋貼粑粑餅子,粑粑是用苞米面摻著豆面和出來的,大鐵鍋是用苞米秧燒的。村里把苞米剝完粒后的那個棒棒叫苞米秧,曬干的苞米葉子叫苞米襖。吳嬸兒喜歡用苞米秧燒大鍋貼粑粑餅子,烙熟的餅子再用苞米襖盛著,等著該回來的那些人回來。

  那個夏天,井真的沒干過,只是雨水多了點,一顆苞米稈只長了一兩穂能收的,還都沒發(fā)吃。掰苞米那天,吳叔順手帶了一小麻袋的苞米秧過去,中午就在地頭兒間搭個簡單的臺子,烤兩穂苞米填填肚子。下午好像要下雨,時間還是趕了一些。

  那些個沒長大的、沒有粒的苞米,丟了可惜,吳叔就麻袋裝著,回去和花生一起打碎了做豬飼料。抽煙的時候,吳叔和大頭又坐在一起閑聊:

  “聽說了嗎,今年咱們這一片幾個村的苞米都歉收了,這么多苞米仔,豬又能肥上好幾斤”,吳叔一手抹了抹腳背上的泥巴,一手掏出來自己的旱煙袋。

  ……

  “我孫子兩歲了,還是沒學會叫爺爺,但每次看見我都要我抱著,我看他還是跟我親”,想起前幾天孫子生日時穿著他奶奶縫的小衣服和自己趕集時買的小涼鞋,和兒子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吳叔的嘴咧的更大了。“就是這幾天好像降溫了,真是少見,三伏天都得穿長袖?!?p>  ……

  “我說大頭,你怎么哭喪著個臉,昨晚上下雨涼著了嗎,看你有點臉紅”,吳叔放下煙袋,想去摸摸大頭的大額頭,看看是不是發(fā)燒了。

  “叔,今年苞米歉收了”

  “是啊,苞米仔得快點碎了喂豬,不然豬就餓著了”

  “麥子也歉收了”

  “哎,雨水大了點,溫度也低,是這樣的”

  “白菜也是”

  “四叔每年過年都要吃泡白菜,看起來今年是吃不成咯”

  “絲瓜、茄子、蘿卜都沒長成”

  “是呀”

  “還有蔥、蒜、辣椒、韭菜,全部都沒長成”

  ……

  “叔兒,已經(jīng)五年了,所有的糧食蔬菜水果歉收五年了”

  ……

  ……

  ……

  ……

  ……

  ……

  “吳博士,試驗還要繼續(xù)嗎”

  五十歲的吳葵嘬了最后一口旱煙,磕了磕煙灰,把旱煙袋放到石板上。他已經(jīng)想了五年,試驗了160種方案,最后還是沒能阻止饑荒的到來。他閉上了眼睛,冥想了一刻,喃喃到“最后了,SS型粳稻”

  “SS型!”易牧猛地一下跳了起來,吃驚的望著以樂觀穩(wěn)妥著稱的導師,“這可是X級別的基因序列,搞不好會毀了整個程序的!智腦會通過提案嗎?”

  吳葵緩緩睜開眼睛,看著陰暗的天空,雨水稀稀拉拉的打在他的臉上,投出了一股莫名的陰郁,這是易牧從沒見過的陰霾,仿佛虛空的黑暗。吳葵就這樣站著,看著雨雨徹底打濕了上衣,轉(zhuǎn)過臉來,用著易牧從未聽過的語氣近乎絕望問:

  “假如上帝已死,眾星將何去何從?”

  易牧瞬間明白了。

  那個夏天,第一模擬紀元207年的七月十五日,在晚餐的炊煙后,人們沒有迎來晚霞。在絕對白體涂層的映射下下,天空仿佛一張無暇的白紙,將所有的事物包圍在沒有溫度的強光中。19點36分,時間停止,所有人都停在這一刻,溪水停止了流動,風也不會再次掠過山崗,萬物不在擁有顏色。在空寂的天空中,雨水變成了雪花,剎那間染白了萬物。

  ……

  ……

  ……

  這是吳叔講的故事,講完后下面的人都驚呆了,久久不能回應。老張頭兒第一個打破了沉默,說“吳葵呀,平時看你沒什么文化的一個人,編起故事來一套一套的,你字都不認識幾個還給自己編了個教授,你還抄我的情節(jié),你要臉不”,邊上的易大頭也覺得尷尬,說“吳叔你這個就過分了呀,你自己忘澆水了搞得苞米歉收怪哪門子的老天,今年全村就你一個人苞米沒長出來,你就不能把編故事的功夫放在種地上嗎”。

  但是吳叔的故事在小朋友里面反響很大,據(jù)說后面好些年,村里的孩子一看到雪花就哭,那幾年吳叔沒少跟別人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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