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半晌,卻還是什么頭緒都沒有,趙倚樓懷疑的看著她,“分明是剛開打,你便能瞧出勝敗來?”
“看見沒?!彼纬跻粡呐赃叞纹鹨桓?,點著那一片混亂之中。
趙倚樓心里壓根不信她還懂戰(zhàn)事,但出于好奇心,還是湊近,順著她手中的草點出的位置一看,著褐色盔甲的那一方隱隱連成一個尖頭的三角形。
“這個叫做雁行陣,此陣法兩翼相近,倘若為了凸出弓箭射擊,能取得奇佳效果。不過包角太小,根本無法包抄敵人,只能做弓箭射擊,而且平地移動速度不快,若非特殊情況,不太適合平地作戰(zhàn)。這種地形,這種兵力懸殊……”宋初一看著陣型左翼有些被攻陷的跡象,嘶了一聲,扶額道,“他日一定要見見這位‘奇人’,膿包成這樣,也實在……有些逆天?!?p> 作戰(zhàn)講究的是一個陣法,而不是打群架一樣,一聲令下,兩幫人就扭打在一起。從上古時期,由于人力相對比較弱小,所以去狩獵猛獸時就必須合作,從而有了最基礎(chǔ)的防御陣型和伏擊隊形,后來的行軍作戰(zhàn)便是以此為本演化而來。
所以選擇合適陣型,是取勝一大關(guān)鍵。
主戰(zhàn)場地形相對平坦,秋日煙塵很大,一跑動起來,到處都是烏煙瘴氣,不僅僅可視條件差,兵卒還很容易便被沙塵迷了眼睛,這個雁行陣在此等情形下,到處都是弱點。
而褐色盔甲這邊的兵力占據(jù)很大的優(yōu)勢,居然使用這種陣型,宋初一最終下了一個結(jié)論,“這主將若非是個逆天膿包,就是內(nèi)奸!”
“那趙軍輸了?”趙倚樓問道。
宋初一看了他一眼,道,“大約是慘勝吧,比人家多了那么多人,要是還能輸……”
宋初一又看了下面慘不忍睹的戰(zhàn)場一眼,呻吟一聲,咕噥道,“不吉?。”犙郾闱埔娺@么讓人絕望的一場戰(zhàn),這是上蒼預(yù)示我宋初一這輩子也是操蛋的一輩子嗎?”
趙倚樓無語的望向宋初一,士族女??!有這么出口成臟的士族女嗎?倘若不是他一路跟蹤送嫁車隊,曾經(jīng)無意看見過她一眼,此刻必須得懷疑她說自己是士族女,是否騙人。
“走,回去。”宋初一扯起趙倚樓,疾步往山下走。
“你這么急著做什么,我還未看夠?!壁w倚樓害怕戰(zhàn)爭,可是方才聽宋初一分析之后,覺得多看看這些,日后逃命應(yīng)該也很管用。
宋初一頭也不回,沒好氣的道,“看瞎你的眼!當(dāng)心看多變白癡!”
兩人兜著今日的收獲返回山下時,天色已經(jīng)擦黑。
趙倚樓在在水潭邊洗今日在山上采來的菌子,看著宋初一兜著一兜小石塊,仰頭望天的挪來挪去,心中疑惑,不知道她要做些什么。
今日在山上,宋初一的一番話令趙倚樓感觸很深,當(dāng)然他根本聽不懂她說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隱隱覺得,她是一個很有學(xué)識的人。在這個世上,但凡是有學(xué)識的人,各國都爭相邀請,所以縱然宋初一還依舊說臟話,但她在趙倚樓心目中的評價高了許多。
趙倚樓見她終于找到一塊合適的地方,正蹲下來,把小石子在地上擺成一種形狀,也不知要做些什么,卻也不曾過去打擾。
宋初一正在擺卦,為自己卜命。宋初一還陷在之前看見的那場戰(zhàn)爭里,她活了這么些年,從來沒見過這樣自殺型的戰(zhàn)爭,在聯(lián)系她上輩子的結(jié)尾,頓時覺得是不是宿命?
宋初一的父親擅長觀星術(shù),師父研究天道輪回、陰陽八卦,因此宋初一也深受影響,自創(chuàng)了一套八卦對應(yīng)星象的占卜術(shù),只是,準頭就……
宋初一雖然沒有完整的看到底那場戰(zhàn),但開戰(zhàn)的時候已經(jīng)接近傍晚,可視條件會越來越差,即便趙軍后來變化了陣型,也依舊是令人發(fā)指的一場戰(zhàn)斗。
折騰了半個時辰,趙倚樓早已經(jīng)把菌子湯煮好,還放了幾粒雞丁。他見宋初一依舊沒有要用食的意思,便盛出來一半,端著瓦罐蹲到她身邊,邊喝湯邊看她擺弄小石頭。
宋初一晨間就吃了一小塊餅子,早已經(jīng)餓了,聞見菌子湯,肚子咕嚕嚕的如雷響。
“你的在那邊?!壁w倚樓見宋初一盯著他手里瓦罐,仿佛發(fā)綠光的目光,立刻退了兩步。
宋初一丟下小石頭,立刻奔著湯去了,看見黑乎乎的瓦罐里飄著黑乎乎的菌子,咧嘴一笑,用袖子包著,從火堆上取了下來,迫不及待的吹散熱氣。
趙倚樓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在山上轉(zhuǎn)悠了一天,也餓的厲害。兩人埋頭在各自的瓦罐里奮戰(zhàn),而宋初一早就把什么“上蒼預(yù)示”忘到后腳跟去了。
吃完最后一個菌子,宋初一打了一個飽嗝,四仰八叉的躺在干草上,看著天上閃閃發(fā)亮的星子,道,“我琢磨著,這幾日許是會變天?!?p> “你怎么知道?”趙倚樓停下舔瓦罐的動作。
“我掐指一算?!彼纬跻桓赣H死了之后,就沒人教她觀星術(shù),對于此術(shù)只是有個大概的了解,再加上看了她父親留下來的一些書籍,不過懂些皮毛而已。她父親也不是什么大家,只有一兩本基礎(chǔ)書籍,還有平素的心得,真正觀星之術(shù),各家都當(dāng)做秘籍,誰都不肯拿出來給旁人瞧一眼的。
“靠著這些干草,肯定不能過冬?!彼纬跻豢粗约汉挖w倚樓身上的衣裳,心覺得必須得離開此地,“睡吧,明日一早再談此事?!?p> 許是剛復(fù)生的緣故,宋初一覺得特別容易疲乏,吃飽之后便有了睡意。
趙倚樓點點頭,也鉆進干草里。
宋初一的觀星術(shù)準頭一向有限,然而這次很不湊巧,竟是中了!
睡到半夜的竟然開始下雨,倘若躺在溫暖的室中,聽著雨聲或許更加容易入眠,但宋初一和趙倚樓幾乎是被雨聲驚醒,兩人只迷糊了兩息,立時睡意全無。
幾乎沒有任何對話,立刻很默契開始收拾起地上的干草。在即將入冬之前,這些干草是就是他們的命,倘若干草有失,氣溫再驟降,必然要凍死。
石壁下能躲雨的地方不大,雨夜的氣溫很低,噴出的氣息都化作白白的霧花,兩人身上衣衫單薄,幸好之前存了好些干柴,趙倚樓便取一些來燒了。
挨著火堆,宋初一感覺身上又溫暖了許多,但還是不敢睡,她怕自己再染上風(fēng)寒就沒那么幸運能夠很快治愈,不能總奢望老天再眷顧。
趙倚樓腦袋抵著膝蓋,打算繼續(xù)瞇一會兒。
“將軍,前面有火光!”驀地一個帶著急促喘息的粗獷聲音穿透夜雨之聲,傳到趙倚樓和宋初一耳中。
趙倚樓連忙就要去熄滅火,宋初一伸手阻止他,“都被人看見了,還熄什么?”
倘若是晴夜,還能逃到別的地方,可眼下明顯無處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