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浮生不過一場夢,夢醒空余鏡中花?。ǖ谝痪斫K?。?/h1>
一杯茶水,真言二三。
正所謂君子之交寡淡如同清水。
而季秋與趙還真,便是如此。
當(dāng)這紫衣道人曉得季秋大限將至后,雖有唏噓,但很快就主動揭過了此事,轉(zhuǎn)而與他憶惜往事,談?wù)撔扌衅饋怼?p> 對此,季秋自然拿手。
于是二人對坐,相談甚歡。
時間飛速流逝。
末了,紫衣道人起身,尚帶著幾分意猶未盡,面色復(fù)雜。
“季兄,你既還俗,我便不稱你為和尚了。”
“眼下情況,看來你我當(dāng)年之約,怕是無法一同實現(xiàn)了,如今想來,甚覺遺憾?!?p> “不過這條路,小道我會帶著你這份,一同走下去?!?p> 外界風(fēng)雪獵獵。
紫衣道人飲盡杯中茶水,推開門扉,與季秋道了一聲別。
隨后,便消失在了這漫天風(fēng)雪之中。
想來這一世,二人已是再無相逢之時。
遙遙看著那紫衣道人身影消失,季秋倚靠在門前,目送了他很久。
直至人影消失于風(fēng)雪盡頭。
“人走了嗎?”
季秋靜靜的看著,直到那紅衣女子靠了過來輕聲詢問,這才收回目光。
“是啊,走了?!?p> 言語中,略帶著些悵然若失,以及些許羨慕。
“他也是煉氣士嗎?”
蘇七秀眸子微亮,顯得很感興趣。
“是啊,他是一名煉氣之士,是比我更加純粹的求仙之輩啊...”
季秋肯定的點了點頭。
“那,我們何時出發(fā),去往大乾之外,求仙訪道?”
拽著一側(cè)的少年衣袖,蘇七秀目露向往。
對此,季秋笑而不語,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語氣帶著寬慰道:
“快了,快了?!?p> “你現(xiàn)在不是已經(jīng)可以熟練修行我教你的那幾門煉氣術(shù)了么?”
“待到你也步入中期凝氣,那么你我二人便可以啟程,去看看那十萬大山之后的仙道盛景了?!?p> “所以阿秀?!?p> 摸了摸比自己矮了半個多頭的姑娘,季秋眸子深邃,目視遠方,語氣鄭重道:
“要好好修行啊?!?p> 察覺到頭頂傳來的溫?zé)岷粑K七秀捻著眼前男子散落在肩部的斑駁白發(fā),抿了抿唇。
“嗯?!?p> “我會好好修行的?!?p> “等我到了煉氣中期,我們一起去尋覓仙途,去證得大道!”
“煉氣、道基、玉液還丹...”
“這漫漫仙路,我們一定能走到最后,成為真正的仙!”
“一定可以的?!?p> “你說對吧,小和尚?”
不知為何,許是寒氣入了眼罷,紅衣姑娘的眼眶有些微紅。
“自然。”
“仙路或許漫長,但又怎能攔得住阿秀?”
“是你的話,一定會的?!?p> 慢慢抬起頭來,季秋溫和一笑,雙目含神。
【蘇七秀】
【1歲:降生之時,通體冰寒,一副短命之相,不得乾皇喜愛,幸有母妃垂憐,這才安穩(wěn)長大?!?p> 【7歲:母妃病逝,居于深宮之間,終日見遍勾心斗角,爾虞我詐,心智成熟?!?p> 【14歲:相伴長大的寵物白狐病逝,心情沮喪之間,于乾都外懸空山腳下,偶遇一與眾不同的僧人,自此結(jié)緣,視其為一生摯友?!?p> 【19歲:因觸怒乾帝,被禁足于深宮之中,絕境之際,月下曾允諾的僧人下山還俗,一人白衣入乾宮,敵萬軍,震乾祖,將其救出,自此山高路遠,天高海闊?!?p> 【20歲:經(jīng)脈太陰寒氣隱患已除,道體之姿初顯,一日出氣感,一月成煉氣,修成諸般煉氣法,又悟天生神通,仙路之途,始于足下?!?p> 【21歲:相伴一生的道侶逝去,一夜白頭,朝如青絲暮成雪,隨后親手將其葬下,遠赴萬里欲求仙道?!?p> 【25歲:四年蹉跎,跋涉千山萬水,歷艱難險阻,終成天道筑基!】
【后續(xù):???(超越宿主實力當(dāng)前可探查上限,故無法繼續(xù)推演)】
【模擬評價:命數(shù)皆有定,有人卻能改之!】
命,改了。
注視著眼前的蘇七秀,季秋開心的笑了。
二十五歲,天道筑基。
何其風(fēng)華絕代!
自絕靈之地踏出,歷百般機緣千種沉浮,終成天道筑基,未來等候著她的,將是那你方唱罷我登場的仙道大世!
從這一刻起,蘇七秀的命運就將是那天上明月,而再非所謂早早夭折,香消玉殞之相!
季秋終究還是,做到了。
只是可惜,也就只能陪她到這了。
此生無法長久伴。
唯愿君安好...
便是晴天。
...
又過了一月。
在風(fēng)雪彌漫最為嚴(yán)重之季。
那本來豐神俊秀的白衣少年,滿頭發(fā)絲已盡斑白。
本來炯炯有神的雙眸,逐漸變得晦暗。
此時季秋已知,自己油盡燈枯的時候到了。
而在前些日子里,覺悟與靜明這些待他甚好的師長,趁著還能動一動時,季秋都已道過了別。
“是時候說再見了?!?p> 季秋神思變得昏沉。
他隱隱有了明悟。
這兩三天里,日日修行的那些靈氣幾如杯水車薪,根本不能抑制經(jīng)脈與丹田的受創(chuàng)。
因此傷勢一旦帶動起來,他甚至連修行之輩最為基礎(chǔ)的靈臺清明,都再也保持不住。
不過真到了這生命的最后時刻,季秋反而不再那么怕了。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亦能叫人有大覺悟。
此時,他半躺于床榻,意識已經(jīng)不再清醒。
不過隱隱間,還是依稀可以聽見身畔的溫柔耳語,以及那淡淡幽香傳來。
“你這次修行出的岔子,怎么這么久還沒好啊...”
“說好的等我到了凝氣,就帶我去求仙訪道的呢?我如今已經(jīng)凝氣,你可不能耽擱太多時間,不然我會生氣的?!?p> 蘇七秀搖晃著季秋的手臂,一邊有些賭氣的開口。
而季秋一直都是眼睛半瞇,時而回應(yīng)一下,時而徹底無聲。
“對不起啊,阿秀?!?p> 恍恍惚惚間,他似乎捕捉到了一道光。
而季秋抓住這道光后,渾濁的目光強撐開來,勉強的咧出了一道難看的笑,反手將女子的雙手握住。
“我...可能到時候了?!?p> “記住了,你可一定要成就真仙。”
“這可是你的小和尚拼了命,也想要你做到的事情啊...”
“另外,不要愧疚?!?p> “因為這本來,就是我答應(yīng)過你的。”
說罷,季秋還想再撫一下女子鬢角的發(fā)絲。
只是手臂半撐間,就已悄然擱下,終是不能再將那發(fā)絲,理順理平了。
至此。
白衣少年這璀璨而又短暫的一生,在這天寒地凍,雪漫寒山之時,徹底落幕。
而那床畔邊上的紅衣姑娘啊。
她看著少年閉眸,手臂垂落,有些怔然。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明明一年前我就知道你的身體出了問題...”
“我一直都是知道的啊...”
撫起那尚且?guī)е鴰追譁責(zé)岬氖直?,悄悄靠在自己的臉頰之前,女子不知不覺間紅了眼眶,已是神情悲極,潸然淚下。
滴答,滴答。
淚水劃落。
“可...為什么我就是忍不住呢...”
女子一襲紅衣,艷冠芳華,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可她唯獨愿意展現(xiàn)所有的那名少年啊。
已經(jīng)離世而去了。
世間最悲,不外乎生離死別。
“修行...修仙,成就大道,成就大修行者!”
“你希望我去走,我當(dāng)然要去走!”
“移山倒海,摘星拿月,朝游北海暮蒼梧,多令人神往...”
蘇七秀握住眼前少年的手,握的緊緊的,就連指骨都開始泛白了起來。
“或許待我成就大修行者,修成足以改天換地,捕捉到你靈魂的大神通時,就能將你,再度追尋回來了罷?”
“很快的,不會讓你等太久。”
“你可要,等著我來啊...”
女子撩起袖袍,擦了下臉頰淚珠,語氣雖是哽咽,但其中蘊藏的堅定,卻是前所未有。
隨后,她俯下身子,輕輕對著男子額頭一吻。
時間就此定格。
待到起身時,姑娘本來嬌憨溫柔的表情,變得如同外界寒雪一樣清冷。
她打開窗戶,任由寒冷刺骨的冰霜彌漫而來。
仿佛這樣,就能叫她的心情稍稍冷靜些許。
三日后。
將少年身軀葬在這生他養(yǎng)他的懸空山。
一身披白衣,滿頭雪白的清冷女子,背著一柄名為青虹的法劍,向著那大乾之外,邁出了腳步。
此后歲月,不計年。
一甲子后,大乾國早已滅去多時,新的皇朝踩著累累尸骨,開辟新的時代。
而懸空寺因歷代都有護法高僧,倒是越發(fā)昌隆起來。
這一年,有仙人劃過虹光,飄然而至。
那是一白衣如雪,一頭白發(fā)束于木簪,清冷如廣寒之仙一般的女子。
她佇立在懸空寺后山一墳前,停頓良久,沒有驚動任何人,只是神色帶著憂思。
呆了許久后,她才離去。
從那之后,每過個數(shù)十上百年吶。
這仙人都會來看上一眼。
看完之后,有次空閑,這仙人游歷凡塵,剛巧在那隔壁新朝的都城之內(nèi),聽到了酒樓茶館中一說書人醒木一拍,便是唱道:
“話說那往前一推數(shù)百年,有一少年風(fēng)華正貌之時,便成了那一代武林神話,鎮(zhèn)三山五岳,入了乾都一人敵萬,揮手間翻云覆雨,是那般意氣~~”
“此人姓名至今已不可考,只知與那盛至今日的懸空寺一脈,有莫大聯(lián)系。”
“對了,根據(jù)野史記載啊,據(jù)說這武林神話與那大乾朝的公主,還有一段極有意思的不解之緣?!?p> “相傳其之所以闖入皇都,就是因那公主的緣故,也不知究竟是何等魅力的女子,竟能讓此等英雄為其折腰!”
“當(dāng)真是沖冠一怒為紅顏吶!”
“來看諸君,咱今日消停消停,待到明兒個,小老兒再與你們細細分說,這武林神話與那乾朝公主之間,不得不說的事兒!”
“欲知后事如何?”
“且聽下回分解!”
故事精彩,引人入勝,從這灰衫老者口中繪聲繪色道出。
隨后一合手中折扇,當(dāng)即下臺而去!
一時間,博得滿堂彩。
而在無人注意的角落里。
一女子此時手中緊緊握著一道畫卷,已是在不知不覺之間——
淚流滿面。
?。ǖ谝痪怼菜卓v橫,至此完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