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靜地望著它，手覆上它的額頭，察覺到它的身體一頓。
“瀾滄，正如你所說的，我都不知道。無論是你母親的事，還是你的遭遇，我……是真的一無所知?！?p> “可是瀾滄，一切都已經(jīng)過去了，你沒必要執(zhí)著于過去，過去的已經(jīng)過去了，你無法改變，你要做的，是讓自己變得更好?！?p> “你母親一定也希望你過得好?！?p> 它的身體一僵，左手狠狠拍開我的手，如寒水般清冽的斂眸直視著我。
“別擺出一幅同情憐憫的姿態(tài)來對我說教，我不需要你的憐憫，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p> “這個世界，沒有‘感同身受’這個詞……除非你經(jīng)歷過，否則，你永遠(yuǎn)都不會懂我的感受。”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少自大地擺出一幅高高在上的樣子，只會讓我覺得惡心！”
我僵在原地，被拍開的手火辣辣地疼，“我并不是……那個意思?！?p> “閉嘴！”
“真的不是……我只是覺得，瀾滄，你這樣做沒有意義，難道你這么做，你的父親就會感到后悔嗎？你覺得它會因此而對你感到抱歉嗎？你明明可以，去追尋更好的人生，為什么一定要苦苦糾纏過去？”
“閉嘴！我叫你閉嘴！”
狂暴的靈力波動將我震飛，頭腦一陣暈厥，我一張嘴，口中的血便涌了出來，滴在翠綠色的草地上。
“我不是要它后悔，也不是要它感到抱歉，只是要讓它，嘗一嘗內(nèi)心被狠狠蹂躪的滋味！”
它的眼睛夾雜著癲狂的神色，瞳孔一瞬間縮成一條細(xì)線，全身都冒出詭異的煙氣。
它逐漸幻為原形，背后長出了九條尾巴，瘋狂地舞動著。
是狐族中最高貴強(qiáng)大的九尾狐。
我仰望著它，就體型和力量來說，我們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瀾滄，你的執(zhí)意，我真的不懂。你明明知道你的父親比你強(qiáng)，也知道你殺了我，你的父親會殺了你，但你還是一樣的倔強(qiáng)，你要?dú)⒘宋遥缓笕タ匆豢茨愀赣H的表情，再讓它殺了你?！?p> “你其實(shí)，不過是渴望父愛而已。就算是仇恨也好，你希望你的父親看一看你，你希望它眼中只有你，縱使它想殺你。”
“你是，想死在它手上?；蛟S，是在賭，在你父親心中，是所謂的主子重要，還是你重要。你想看看，它會選擇我，還是你?！?p> 我倔強(qiáng)地仰望它，不肯退后半步。
巨型的狐爪重磅擊了下來，死死壓住我的身子，我聽見手臂骨折的聲音，清脆得令人心寒。
痛楚在蔓延，不是語言能形容的程度。
“你想要找求饒的借口，還不如直接求我！”它冷聲道。
我看著它，依舊說著，不管它是否能聽見，我依舊說著。
“瀾滄，收手吧，難道你一定要死嗎？你已經(jīng)是八百歲的成年狐妖了，縱使沒有你的父親，你不也過得很好嗎？你不滿現(xiàn)在的生活嗎？難道……難道你作為使魔，真的沒有想要守護(hù)的人？”
壓在身上的狐爪一頓，它狹長的狐眼微微瞇起，“沒有?！?p> “真的沒有？”
“沒有！”
“騙人。一定有，不然你干嘛要動搖？”
“都說了沒有！”它將重量都集中在狐爪上，我腹部受壓，喉嚨一甜，涌出猩紅的血液。
“咳咳……”
我咳嗽著，疲憊不堪，半睜著眼睛看向它，它的眼中，竟有一絲悲傷陰郁游離。
“就算有，也已經(jīng)死了?！?p> 它的聲調(diào)毫無起伏，就像在說一件平常不過的事情。
“什么守護(hù)，妖魔是為了自己而存在的，凡事都以自己為中心，怎么可能去守護(hù)什么東西？可笑……簡直是可笑?！?p> 它輕聲笑了起來，明明是在笑，語氣中夾雜的復(fù)雜思緒卻令人心疼。
高傲的九尾狐，不肯承認(rèn)自己柔情的一面。
我氣息游離，已經(jīng)有些昏昏欲睡，但依舊掙扎著，直視它的斂眸。
“瀾滄，你真可憐。”
狐眸微瞪，力度加大。我的語氣沒有因壓在身上的力量而顫抖，反而更加堅定。
“你執(zhí)著于過去，把自己禁錮在過去，意義不大，我依舊……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也不想去明白?！?p> “守護(hù)這件事，自打我蘇醒以來，就一直在想著。我沒有記憶，沒有靈力，每次都需要被別人保護(hù)。但這是不行的，我不想被保護(hù)，我想去保護(hù)。若是自己沒有能力，就只能看著所愛之物被他人剝奪，摧殘，的確是連令人心傷的事情。我不想這樣。”
“我跟瀾滄不同，我有想要守護(hù)的東西，所以，我不能死在這里?！?p> “呵呵呵……”瀾滄冷笑著，不屑地踩著我，“你有想要守護(hù)的東西？是什么。”
我認(rèn)真地望著它，微微一笑，“嗯，我想守護(hù)的東西，有很多，很多人，也不乏妖魔。我想守護(hù)每次都臭著臉，但卻是很溫柔的祈嵐，天真無邪不諳世事的宮遙，為了保護(hù)弟弟而愿意犧牲一切的宮旭，溫柔賢淑陪伴我的綠晗，心口不一有點(diǎn)可愛的赤瞳，如同大哥哥的滄河，正氣凜然的白葉霖，看上去有些臭屁的于皓文，壞心眼但在危險時會跑來救我的的凌琉……涯離城的百姓，銀蘭蝶和雅羅，為了族人而甘愿弄臟自己的白狐，為了赤瞳而不顧一切的紅殤……”
我淡淡地望向它。
“還有你，糾結(jié)于過去的瀾滄?！?p> 它一頓，靜默地看著我。
“還真是高貴雅潔的想法?！?p> “高貴雅潔……并不是吧，只是很普通地想要保護(hù)在自己身邊的人及事物?！?p> “這樣愚蠢的想法，聽得我真想笑。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很天真，直至愚蠢。”
我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天真不好嗎？至少我很快樂?！?p> “瀾滄你……快樂嗎？”
它沒有回答，而是靜默地看著我，它背著月光，讓人無法看清它的表情，周圍是如潭水般的死寂。
“沒關(guān)系。就算是不快樂，毫無意義的掙扎，注定的會死，都沒關(guān)系?！?p> 它忽然幽幽說了一句我聽不懂的話，瞇起的狐眸瞬間變?yōu)榧t色的，九條尾巴躁動著揮舞，煙靄漫起，殺氣凌厲。
“我只是想這么做而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