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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鄙夷,還是驚訝,還是崇拜,我都在學(xué)會適應(yīng)和忽略。
莫彤曾問我后悔不后悔。的確,在老師家長眼里我是好學(xué)生好班長,可當(dāng)自尊遭到踐踏正義遭到詆毀,我寧愿被冠上“墮落”之名。不過,這倒讓李林立繼緋聞?wù)掌?,再次榮登校園話題人物榜首。以至于第二天上學(xué)路上,只是相識的夏飛雪特地跑來用沙啞的聲音招呼“以后有事盡管找我”。我其實(shí)真想說不是故意,轉(zhuǎn)念一想她不是余冷的死對頭么,還是領(lǐng)情的好,我絕對惹不起第二個大姐了。
語文老王的嘮叨讓我眼皮跟沾上502膠一樣。邱城側(cè)身倚著墻,回看到我丑陋的睡姿就賤賤地嘲笑道,“俠女不是一向打了雞血么?”我猛睜眼,換只手托著腮幫,愛理不理地回,打你妹。他居然也愛理不理地回,打你爺爺。暈,小子你還杠上了,我蹬起眼,“打你爺爺?shù)拿?!?p> “打你爺爺?shù)拿玫臓敔?!”他?dāng)仁不讓。
“打你x的祖宗!”我徹底來了精神,崔大龍都被我倆吵醒。
“打你x的恐龍!”他一抬下巴吼道。陳依霖嚇得鏡子都掉了。
切,跟我斗,我一橫眼嘴一快,“打你x的三葉蟲!”
誰知邱城居然立刻接上,“打你x的單細(xì)胞!”
七里八鄉(xiāng)的目光都已聚焦到我們身上,很明顯這比老王有意思的多。此語一出,我就憋紅了臉,望著他“接不上了吧”的得意勁兒,干瞪眼半天。終于,一叉腰一跺腳,“打你媽的無機(jī)物!”
語驚四座。一片吐血聲當(dāng)時(shí)就招來老王殺氣騰騰的目光,“李林立,你把下一段課文讀一下?!?p> 恍若五雷轟頂,我慢吞吞地起身,書頁翻得嘩啦響,支吾半天也沒找到地方。就在我滿臉通紅時(shí),邱城不合時(shí)宜地噗嗤一聲,老王立刻厲聲吶喊,邱城你笑什么?你讀!
邱城站都沒站,直接嬉皮笑臉地道,老師我不知道講到哪里了。
老王氣的發(fā)抖,差點(diǎn)沒把眼鏡從鼻梁上甩下來,哆嗦很久才指著我倆喊,你,還有你,晚自習(xí)都去辦公室抄課文!
一年一度的全市中學(xué)生演藝大賽到了。周大媽點(diǎn)名讓我和邱城參加。最近我和邱城死活較上勁,因此憑著一決雌雄的“江湖義氣”,我倆都毫不猶豫地參戰(zhàn)了。上場前,我站在器樂組門前,對著在聲樂組候場的他,極為挑釁地笑道,“輸了跟我走,就怕你不敢!”
他更輕蔑地回道,“切,到時(shí)候你別哭就好!”
然而,誰都沒料到一個小時(shí)后,我居然和邱城雙雙晉級總決賽。這,這如何一分高下?我提著琴,苦惱地耷拉著臉。
他眼睛一亮,要么,玩兩次?看看誰輸誰贏!
我還在發(fā)愣,他已經(jīng)饒有興致地追問,女士優(yōu)先,說吧,要我挑戰(zhàn)什么?
“跟我來!”我壓低聲音,貓著腰就招手和邱城往藝術(shù)樓盡頭跑去。
背后昏暗的走廊燈成為唯一的光源。面前,狹窄的螺旋式樓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向上延伸,宛如暗夜森林中的幽靈古堡。我們默默地仰著腦袋。他偽裝淡定地問,就這?
“敢不敢?”我再次挑釁,內(nèi)心好奇又忐忑。
話未說完,他已經(jīng)噔噔噔地跑上樓梯,我嚇得抱著琴極速跟上。倆人一前一后死死抓著扶手,黑暗一點(diǎn)點(diǎn)吞沒漸漸低落的光,直到我徹底看不到邱城的背影。
“邱城……”,我弱弱地喚了他一聲,帶著顫音,“還有多久啊……”
“我哪兒知道,這不是你發(fā)現(xiàn)的地方嗎?”聲源判定,他就在我前方不到一米。
“可是我從來都不敢上去呀,不然帶你來做什么?”
“都走到這了,干脆探個究竟唄!”噔噔噔,他又連上三個臺階。我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前進(jìn),心里悔地直想咬舌頭。又過了不知多久,邱城突然“啊”的一聲,嚇得我差點(diǎn)滾落,“你怎么了???”
“居然,居然是一堵墻!”他似乎好痛,痛地聲音都扭曲了。
我緩緩爬上前,直到觸摸到粗糙的墻面,又用食指敲了敲,冷靜地說,“好厚。”這家伙倒立刻變臉埋怨,“李林立,你真無聊!”
“無聊?!大哥,是你自己愿意上來的,是你自己要探個究竟的,還說我無聊?好,我無聊,你有聊,那你的游戲呢?”我對著大約是邱城的方向連珠炮似的反駁,毫不示弱。
誰知,回音遠(yuǎn)去后,靜謐的黑暗中只剩下我大口喘氣的呼吸聲。邱城突然消失一樣,沒有分毫動靜。我瞬間緊張,下意識地向前伸了伸手。可指尖剛觸及他的外套,就突然被邱城一把緊緊握住。第一次感受到他有如此大的力氣,大到我掙扎幾下,便放棄了抵抗。
已是第三節(jié)晚自習(xí)。鴉雀無聲的教學(xué)樓燈火通明,偶爾傳來桌椅挪動的噪聲和草坪中交雜的昆蟲鳴叫。我們悄無聲息地進(jìn)教室,一陣低頻率的騷動迎上來。崔大龍趴著腦袋也掩飾不住激動的表情,右腳在桌下猛踢邱城的屁股道,你倆誰贏了?
我趕緊攤開一大疊空白試卷不耐煩地?fù)尩?,“寫你的作業(yè)去,反正,反正,沒人輸就對了?!?p> “啊?!這,這什么意思?”崔大龍失望地嘆道?!翱茨隳樇t的跟猴屁股似的,還以為剛大戰(zhàn)三百回合了呢!”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瞬間剛在黑夜中我狂烈的血流再次奔涌。
黑暗中,邱城緊握我的手溢出汗?jié)n。他急促地喘氣,憑感覺凝視著我,卻一動不動地站了好久。直到,我能感到他手掌的松弛,氣息的平緩,然后,又是那樣,緩緩地把雙唇貼近我耳邊,溫柔地笑道,
“你敢不敢?”
海哥突然微笑著沖我招手,驚得我慌忙平復(fù)好思緒跟他走出教室。春末夏初的風(fēng)拂過,很快就吹散了我滿臉潮紅。海哥瞇著眼不痛不癢地關(guān)懷完我的學(xué)習(xí)后,望著天邊星辰幽幽地問,你知道班上有誰在早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