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元寺是S市最古老的寺院,修藏傳密宗,歸元寺旁邊,是一個廢棄了的解放前的亂葬崗,至今地下還留存著無數(shù)尸骸遺骨,陰氣極重,因此,都說這里的神佛很“兇”,這樣才能鎮(zhèn)的住那么多怨魂惡鬼,當人們走近這數(shù)百年古寺之時,便已不由自主心生畏懼。
由于派系不同,楚歌很少走近寺院道觀之流。
即使不得已來到這個地方,她也不想讓人識破身份。一反以前清湯掛面的造型,她打扮得濃妝艷抹,俗氣無比,嬌滴滴地跟在尹恪后頭,對外身份是“秘書”,但“明眼人”一看就不是“秘書”,從而對她這種人嗤之以鼻、不屑多看——這正是楚歌打扮成這副德性的目的。
尹恪是作為大施主出現(xiàn)的,發(fā)愿建佛塔,所借名目當然是為弟弟尹拓的健康。
茲事體大,他要求見方丈面談,知事請示之后,明深方丈隨即表示請貴客到方丈室奉茶。
歸元寺雖非少林等規(guī)模宏大的寺廟,終是千年古寺,自有其森嚴法度,普通人是很難說見就見到方丈的,明深方丈之所以肯撥冗相見,主要還是為了尹恪的那張名片。
對于尹恪此番善舉,兩人客套了一番之后,尹恪突然道:“在下此來,還有一問!”
“不知施主所為何事?”
“是關(guān)于那道符咒,慧覺大師圓寂,這一次,是否請方丈出馬?”
明深微微現(xiàn)出愕然:“符咒?”
“沒錯!”尹恪盯著對方,神情卻極優(yōu)雅,仿佛他所提到的事情理所當然,早成習慣,“日子將近,應(yīng)該還是在老時間吧?”
“嗯……”明深吞吞吐吐,“施主有所不知,敝寺慧覺方丈圓寂頗為倉促,有很多事情,嗯,那個……他可能未及交代?!?p> “哦!”尹恪的聲音有一絲極力掩飾的慶幸,其實提出這個問題有些冒險,保險庫里下的那個禁制當初就沒有說過需要反復(fù)加補,如果明深法師確實知道此事的話,就會露出馬腳了。他本來可以不走此冒險之道,但是身邊那個不安份的“女秘書”,自打進了方丈室后,就以強烈的好奇心一直東張西望,摸來摸去,受到她必須拖延時間的指示,尹恪為了找個話題,才有此突然襲擊。
但是明深一無所知,也使他有些失望。事情好象完全摸不到頭緒。
繼續(xù)寒暄了五分鐘,尹恪才告辭?!芭貢眿陕曕菤獾睾头秸晌帐值绖e,光頭和尚狼狽不堪敗陣而去。
一出寺院,尹恪就急不可待地問:“找出什么蹊蹺?”
楚歌搖頭:“即使有秘密,也不在方丈室中?!?p> 尹恪嘆了口氣。
“不過,那個方丈,很有趣!”
尹恪立刻警覺:“方丈有問題?”
“當你問到那道咒符時,他的表情……”
“很窘迫的樣子?!?p> “不止是窘迫吧……還有點慌亂?!?p> 尹恪正要再問,忽然眼神閃動,楚歌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自人群中裊裊走來的纖秀身影。
她身形修長,估摸有178CM的高度。銀白色Chanel手袋,IsseyMiyake的白色襯衣,黑色緊身褲,褲腳微喇,露出高跟短皮靴的尖頭,越發(fā)顯得兩條腿秀美頎長,風姿綽約。
楚歌看著她從人群中走來,“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十六個字突然跳進腦海。楚歌身具異稟,入眼過目俱是珍奇重寶,對人間世情向來有些居高臨下的看淡,美女俊才風liu人物,在她不過過眼煙云,更是從無一個放在心上,更別提看到其他美女,“同性相斥”了。但是對著這個女郎,她竟然很奇異地產(chǎn)生了一種心理,說不準是什么,滿心眼里,一股莫名的情緒在翻轉(zhuǎn)著、鼓漲著,扭曲著——仿佛帶著微微的酸味,加上,一點點失落。
美女也看到他們,紅石榴一般的嘴唇動了動,流瀉出一縷明快的笑意,眼睛里若有星光閃動,她出聲了:“恪?!?p> 尹恪這一刻的目光變得非常非常柔和,臉部線條也異樣溫柔,就象整個人突然浸到牛奶里軟化了一樣,“湄人。”他加快步伐,上前,牽起美女的手,朝楚歌走了兩步,微笑著說:“我太太,于湄人?!?p> “魚美人?”
尹恪夫妻一同笑了起來:“和我結(jié)婚以前,湄人的藝名便喚作虞美人。”
“哦……”楚歌心態(tài)好,已經(jīng)從患得患失里恢復(fù)過來,“聽說尹太太原本是一位明星,果然聞名不如一見,失敬失敬?!?p> 于湄人眼波流動,笑容更是光芒璀璨:“不敢當,只是個小模特罷了。這位小姐是——”
“湄人,楚小姐是我的朋友?!币〗忉?,“我正有求于她!”
“算是生意往來吧?!背杓m正,“無非收錢辦事,僅此而已?!?p> “原來如此?!庇阡厝诵Φ妹难廴缃z,“我打擾兩位了。”
說得客氣,骨子里的醋味還是十里飄香,楚歌聳聳肩膀,漫不在乎地說:“談不上打擾不打擾,公事也差不多完結(jié)了,尹先生,既然你太太來了,我們就此道別。接下去該做什么,我心中有數(shù),有進展會來找你?!?p> 尹恪有些不安,道:“楚小姐,我送你回去?!?p> “不用了,陪太太吧?!背栊χf了聲,不給他任何辯解機會,轉(zhuǎn)身走了,立即消失在熙熙攘攘的香客之中。
尹恪悵然注視著楚歌消失的方向,直到于湄人不滿地哼了聲,方才醒悟,皺眉問:“湄人,你是怎么來的?”
于湄人冷笑著道:“我要再不來,任由你楚小姐長、楚小姐短,卿卿我我下去?”
尹恪忽生起氣來,大聲道:“你明知我找她所為何事?你也知道她是什么人,如此貿(mào)貿(mào)然地出現(xiàn),難道不怕——”
他猛地縮了嘴,好象底下那句是禁忌之語,過了一會,低聲道:“湄人,我的心,在這里。”他拿著湄人的手,放到心口,“我全心全意都在這里,你牢牢地握定了它。”
他眼神繾綣,語氣纏mian,于湄人所有的不快煙消云散。
原來男人,迷起人來才是死不償命。
人流里,楚歌并未遠去,若有所思地望著那對夫妻,嘴角帶著隱秘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