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土雞瓦狗和皓月當(dāng)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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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兒出海三日，《笑笑待月西廂記》成書，陳笑笑即使執(zhí)筆寫了此書，但是心中還是有些不確定，這種奇書真的是自己所寫？私底下將那些已經(jīng)爛熟于心的橋段讀了又讀，想了一遍又一遍，眼淚留了一次又是一次。
過了三日，太陽西下，氤氳的水汽從大海之上升騰起來，畫舫街上的燈籠也一一掛上，從遠處看去像是志怪小說里的鬼火，飄忽不定。
趙乾帶著沈松文和簡大家來到畫舫街，停站在碼頭之上。趙乾將那身名貴的衣服脫下來，復(fù)又換上林翰林的那身舊衣服，也不知咋的，趙乾總覺得這身松松垮垮被洗的已經(jīng)發(fā)白而且還補了兩個三補丁的衣服穿起來更舒服一些。
也許這就是林婉兒常說的犯賤吧，誰知道呢！
沈松文穿著像是富家公，身后跟著一位年齡頗大的老先生。沈松文本身對書籍的優(yōu)劣好壞沒有研究，只是認為書籍是賺錢的工具，所以今天來觀賞《西廂記》特意帶了一位老先生，老先生神態(tài)倨傲，不是一般的先生。
簡大家穿著一件半新半舊的紅色大褂，身后跟著俊秀的小丫鬟，小丫鬟眼睛時常在趙乾身上掠過。丫鬟覺得這公子長的真俊，忍不住“平平常?！钡亩嗫戳藥籽?，自以為做的很隱蔽，但是都落在了簡大家眼里，心中暗嘆：“當(dāng)初只是道平常，多年之后才知當(dāng)時不平常?！?p> 沈松文看到簡大家，拱手客套寒暄了幾句，簡大家也是客套了幾句，然后兩人之間便再無交集，都說同行是冤家，此話一點也不錯，更何況兩人在書籍的看待問題上有著天壤之別，沈松文覺得“銀子是香的，書墨問道是臭的，簡大家一心撲在書籍上是舍本逐末，丟了西瓜撿芝麻的事情”，而簡大家覺得“銀子是臭的，書墨是香的，沈松文眼里只有銀子真真是侮辱了書籍”。
趙乾也看明白了這一點，在兩人之間不斷穿梭，和沈松文小聲說幾句葷素不忌的笑話，然后和簡大家聊一聊《西廂記》某段詩詞，左右逢源，誰都沒有冷落。
此時，夜色已經(jīng)彌漫上來，海上的霧氣更大了，偶有海風(fēng)襲來，吹得眾人左右搖擺，但是沒有人離開，因為《西廂記》值得眾人等，哪怕等到天亮也是可以的。
趙乾表面上鎮(zhèn)定，心思卻有點亂，按理說林婉兒應(yīng)該回來了，怎么到了這個時候還不見人影，心里想起志怪小說上面寫的水怪，心中驚疑不定，這林婉兒不會被水怪吃了吧？剛有這種想法，馬上搖搖頭，苦笑一下，心里說道，即使有水怪也是林婉兒吃水怪，哪有水怪吃林婉兒的可能性。
“叮咚咚，叮咚咚！”
一聲琵琶輕響在霧氣中傳來，輕攏慢捻抹復(fù)挑，琵琶聲聲，如流水過青石，風(fēng)刮不老松，清脆曼妙，透人心魄，點點滴滴浸入耳朵，優(yōu)美動聽。忽又有歌聲傳出。
“對著盞碧熒熒短檠燈，倚著扇冷清清、舊帷屏。燈兒又不明，夢兒又不成；窗外淅零零的風(fēng)兒透疏欞，忒楞楞的紙條兒鳴；枕頭兒上孤另，被窩兒里寂靜。你便是鐵石人也該動情，改動情。”
聲音美妙，說不出、道不盡的相思愁悶，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愫感情，真真的是亂如絲麻，亂如絲麻啊。
趙乾聽出是陳笑笑的聲音，也便放了心，靜靜等著畫舫船靠岸。
陳笑笑一曲唱罷，簡大家站在身后，不住的點頭，開口評價道：“此情此景，此時此詞，說離愁道相思，果真是恰如其分?！?p> 趙乾也是點頭，覺得簡大家真乃大家，評價很是中肯，但是臉上的神色突然間變得很精彩，嘴角忍不住抽搐，因為在海霧之中傳出了林婉兒的歌聲。
“大河向東流哇，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哇，嘿嘿嘿嘿參北斗哇，生死之交一碗酒哇
，不分水天一碗酒哇，說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全都有哇，嘿嘿嘿嘿全都有哇，水里火里不回頭哇，一路看天不低頭哇，路見不平一聲吼哇，該出手時就出手哇，風(fēng)風(fēng)火火闖九州哇，該出手時就出手哇，風(fēng)風(fēng)火火闖九州哇，嘿呀依兒呀唉嘿唉嘿依兒呀，嘿呀依兒呀唉嘿唉嘿依兒呀。”
唱到得意的地方，林婉兒重復(fù)了好幾遍“嘿呀依兒呀唉嘿唉嘿依兒呀，嘿呀依兒呀唉嘿唉嘿依兒呀“。
一首《好漢歌》在澶州響起，很具有喜劇色彩，里面還夾雜著林婉兒張狂的笑聲。
簡大家一愣神，也想對此做一下評價，但是思索良久，也沒有找到恰當(dāng)?shù)脑~匯，只能開口道：“今天的霧氣真大?。 ?p> 畫舫船到了海港，停在原有的位置上。林婉兒掀開簾子和陳笑笑一同走了出來，陳笑笑手里拿著一卷紙張，想必就是那重寫的《西廂記》了。
趙乾迎上前去，相互介紹了一番，算是認識了。
沈松文商人本性，對著林婉兒說了幾句好話，林婉兒最愛聽別人夸獎自己，臉上都樂開了花。簡大家上上下下打量了林婉兒一番，林婉兒也上下打量了簡大家一番，兩人驟然覺得親近，好似許久之前便認識了，今天只是重逢。
林婉兒身后的陳笑笑看到簡大家雙眼都變成了小星星，滿臉都是崇拜神色，簡大家是誰，簡大家可是澶州城女性的楷模，不輸男子的女強人。
陳笑笑將眾人請進畫舫船，倒茶，拿糕點，忙前忙后，忙的不亦樂乎，眼睛還時不時的瞄一瞄簡大家，分明就是一個腦殘粉。
趙乾將事情前因后果說了一遍，最主要的是希望沈松文和簡大家能夠出版《笑笑待月西廂記》，和澶州書局分庭抗禮，斗一斗高下。
沈松文眼神飄忽，簡大家一臉平靜。
沈松文首先沉不住氣，開口說道：“不是不可以和澶州書局對抗，前提先要看看這《笑笑待月西廂記》?！?p> 林婉兒聽到這話，笑著說道：“沈老板說的在理，笑笑妹妹，將《西廂記》拿出來，讓沈老板和簡大家指教一下?！?p> 陳笑笑馬上將《笑笑待月西廂記》遞上去，攤鋪在兩人面前。沈松文將手中書稿遞給身后的老先生，而簡大家親自翻開書稿第一頁。
整個畫舫船靜悄悄的，趙乾是個閑不住的人，湊到林婉兒的身前，全然不顧周圍環(huán)境，開口道：“婉兒，有沒有想我？”林婉兒實在是受不了趙乾這個自以為是、自我感覺良好的樣子，翻了翻白眼，沒打算搭理對方。
趙乾討了一個沒趣，但是沒有氣餒，轉(zhuǎn)而說道：“婉兒，你真厲害，將家里的銀錢藏得這么嚴，我是找了半天才找到的?！?p> 一聽到趙乾找到了銀錢，林婉兒心中慌張，剛忙問道：“你找到多少？”
趙乾有些得意，伸出手指搖了搖：“三兩有余?！?p> 林婉兒長長的呼了一口氣，說道：“還好，還好，只找到三兩?！毖韵轮猓徽页鋈齼蛇€能夠接受，轉(zhuǎn)而又說道：“你都能找到三兩，看樣子回去我應(yīng)該從新藏了?！?p> 老先生和簡大家靜靜的看書稿，畫舫船燭光閃閃，陳笑笑又點了幾根蠟燭，整個船艙驟然大亮，亮如白晝。只見那位老先生忍不住的搖頭嘆氣，一頁翻看一頁，搖頭的頻率越來越多，而簡大家卻正好相反，不住的點頭，眼神越來越亮，有幾頁紙張還復(fù)讀了幾遍。沈松文哪里見過這種場景，自己對老先生的水平自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為什么老先生不住的搖頭，而那簡大家在澶州也是久負盛名，卻不住的點頭，兩人反應(yīng)相反，奇了怪了。
過了多半個時辰，簡大家方才抬起頭來，從袖子里拿出真絲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痕，開口道：“這書奇了，前半部和市面上的《西廂記》相差不大，除了小丫鬟紅衣出彩了些，也并無多少驚艷之處，但是后面更精彩，一個時辰的誤差竟然害死了張生，講出了這世間凄苦誤會，而最后破繭成蝶，雙宿雙飛，更是講出了笑笑和張生的情義節(jié)烈，纏綿悱惻，動人心弦。正是這更為出彩的后半部，致使市面上的《西廂記》無異于土雞瓦狗，哪里能和皓月爭輝。這本書半月書局出定了?！?p> 沈松文有些焦急的等著老先生將書稿讀完，老先生將書稿放下，開口道：“簡大家所說不假，《笑笑待月西廂記》是本曠古奇書?！?p> 沈松文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有些埋怨的開口說道：“老先生，你可嚇死我了?？茨悴蛔〉膿u頭，還以為此書不好?！?p> 老先生展顏一笑，開口道：“老朽讀書半生，自以為天下書籍已經(jīng)讀了七七八八，今天一看林姑娘的《西廂記》，才知道前半生讀的都是濁物，忍不住心酸，所以才搖頭，還望諸位見諒?！?p> 林婉兒聽到老先生這樣說，自是應(yīng)該謙虛一番，開口道：“老先生言語重了?！?p> 老先生卻有些不滿，開口道：“林姑娘不要自謙了，這《西廂記》值得老朽這樣評價。”
沈松文從商人的角度出發(fā)，開口道：“既然這本《西廂記》如此不凡，崇文書局馬上就印刷，首先印刷一千冊。這是五十兩定金，林姑娘先拿著，每本書讓利百分之十。以后印刷都是如此。”第一次印刷一本書一千冊，沈松文覺得已經(jīng)很多了，給足了面子。
但是老先生突然插口道：“沈老板，老朽插句話，我看第一次印刷五千冊也是少的?！?p> 平時談生意的時候，老先生只是看書，很少說話提意見，今天一開口就是提議印刷五千冊，沈松文被嚇了一大跳，面上有些為難。
簡大家卻在這時候開口了：“半月書局一次印刷一萬冊，首付一百兩定金，每本書讓利百分之二十。但是有個條件，這本《笑笑待月西廂記》需要校訂，按照半月書局的習(xí)慣，最少半個月才能面世。”說完讓小丫鬟遞上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林婉兒。
林婉兒看了看銀票，并沒有馬上接下來，而是開口道：“婉兒謝過沈老板和簡大家，但是婉兒有話說，這《西廂記》本是婉兒所作，但是卻被那澶州書局竊取。婉兒性格執(zhí)拗，咽不下去這口氣，所以有些提議，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沈松文和簡大家同時點頭，示意林婉兒講下去。
林婉兒開口道：“既然兩位的書局都想出版，那么就根據(jù)書局的實際情況進行就好，崇文書局先出版一千冊，測探市場反應(yīng)，這一千冊書籍婉兒不取分文，如果反應(yīng)極好，沈老板再加印，到時候婉兒再取紅利，只是希望沈老板每天賣出的書籍定量，超過一定量便不再賣了，最好能賣十五日，到時候半月書局已經(jīng)校訂完畢，馬上出版，相互結(jié)合，避免同時印刷相互競爭。對于婉兒而言，銀錢利益在于其次，婉兒只是想出了這口惡氣。”
聽到這個提議，沈松文和簡大家同時點了點頭，沈松文突然想起什么，開口道：“婉兒姑娘，能不能一開始便印刷五千冊？”沈松文很難判斷一本書的商業(yè)價值，但是蠅營狗茍、見風(fēng)使舵還是很擅長的。
林婉兒知曉沈老板賺的多了，半月書局必定賺的少，抬頭看了看簡大家，眼神詢問了一番，簡大家對于林婉兒的舉動說不出的歡喜，點點頭便是同意。于是沈松文第一次印刷量便是五千冊。
此時，那位老先生站出來，似乎有話想說，但是又不好意思開口。
林婉兒看著老先生為難的樣子，說道：“老先生有什么話就說吧，婉兒必定好好聽著?！?p> 老先生好似下定了決心，拱手作揖，開口道：“老朽想厚著臉皮向林姑娘討要一件事，不知可不可以?！?p> “老先生盡管說?！?p> “老朽想為這《笑笑待月西廂記》作序，不知可不可以?”
沈松文心中驚訝，這老先生平時高傲的很，老先生姓段，科舉出身，本想作官造福一方，只是厭煩官場黑暗，棄官不作，隱居在澶州城內(nèi)，自己廢了好大的勁兒才請出來，今天竟然主動寫序，真是奇了怪了。以老先生身份自然有資格入座，但是老先生脾氣怪，非要自己站著，每次請出來品鑒小說，老先生總是不顧情面將一本本小說批判的體無完膚，今天夸獎林婉兒已經(jīng)是破天荒的事情了，竟然還要寫序。
林婉兒聽完這話，慌忙站起身來，答謝道：“婉兒謝過老先生?！?p> 段老先生撫摸長須，很是滿意，而且還有些得意。
眾人商定完畢，沈松文和簡大家同時寫了一張字據(jù)作為證據(jù)，有效避免了劉宏達的事情再發(fā)生，銀票也都留下了，簡大家牽著林婉兒的手說：“今天先到這里，擇日我自會親自登門，到時再敘?！?p> 說完便離了畫舫船。
?。ㄟ@章節(jié)，寫的很爽！大章節(jié)啊！《好漢歌》我只想讓林婉兒唱“嘿呀依兒呀唉嘿唉嘿依兒呀，嘿呀依兒呀唉嘿唉嘿依兒呀?！斑@一句，但是上網(wǎng)一搜，粘貼了好多歌詞！罪過，罪過！收藏、推薦，明日兩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