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請講?!甭犅勊襞c趙子安的經(jīng)歷,亦菱不由地感到與她親近了許多,又聽到她忽然用賤妾二字自稱,便明白她一定有很重要的事要求自己,她不由地也鄭重起來。
“還請將軍讓賤妾見安先生最后一面?!闭f罷,陳夫人作勢便要下拜。
亦菱見狀連忙伸手扶住她,“夫人這是做什么,夫人既與家兄相識,又為他做事,我豈有不允之禮?”
陳夫人聽罷,欣然笑了,又抬起素白的衣袖拭了拭淚,“那賤妾便先在這里謝過將軍了?!?p> 二人走了一路,說了這么多,已經(jīng)漸漸地追上了走在前面的人,抬眼時便已經(jīng)來到陵園外,眾將士們都在等著亦菱、皇甫祉等人。隊伍靠后面的位置,有一輛馬車,上面載著一具棺桲,趙子安的棺桲。
皇甫祉和孟倩云向著那棺桲走去,亦菱和陳夫人也趕忙跟在后面。
行至棺桲跟前,皇甫祉對亦菱道:“小妹,二哥……”
亦菱立即明白皇甫祉要問什么,便道:“我暫時還不打算讓二哥下葬,在南尚莊的時候,我已經(jīng)給三皇兄子逸寫了信,此時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來懷遠的路上了,屆時我將二哥交與他,讓他接二哥回翳國臨陽安葬吧?!?p> 皇甫祉聞言點點頭,“這樣也好,畢竟二哥是翳國安王爺,應(yīng)當(dāng)送回翳國安葬?!?p> 語畢,兩人都沒再說話,沉默了半晌,空氣中似乎隱隱浮動著悲傷的意味。亦菱似乎覺察到了什么,微微有些不安。
許久,皇甫祉又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在此處與二哥告別吧?!闭f罷命身邊的將領(lǐng)取來酒壇,親手斟了一碗酒,灑在了馬車周圍,“二哥,你我相識,不過七年,卻足已讓我惦念一生,從今往后,再難相見,今日三弟敬你一碗酒,望你我來生還做兄弟!”
給趙子安敬了酒,皇甫祉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亦菱道:“小妹,三哥要和你五師姐先走一步了?!?p> “三哥不回懷遠了么?”盡管亦菱方才便已經(jīng)猜到皇甫祉已經(jīng)打算要離開了,但此刻聽他一說,還是免不了感到驚訝和傷感,驚訝的是皇甫祉竟然又像上次一樣,不入懷遠城,傷感的是她和皇甫祉、孟倩云二人又要就此分別了。
“不回去了?!被矢淼?,神色間似也有些感傷,“此次回去,小妹定要多加小心?!?p> 亦菱心知皇甫祉決意要走,她也留不住他們,所以只得點點頭,她也知道這一次回懷遠,等待她的不知是福是禍,心中不由地感到一點不安和恐懼,更加增添了心中的不舍之情。
孟倩云拉住亦菱的手,道:“小妹莫傷心,等過些日子五姐來找你,咱們一道回去看望兩位姑姑?!?p> “好啊?!币嗔庖宦犃r笑了,心中也沒有那么難受了。這時,亦菱才想起身邊還有一位陳夫人,她方才說要跟二哥告別,于是轉(zhuǎn)向陳夫人道:“夫人,那棺桲中便是我二哥安先生?!?p> 陳夫人點點頭,從方才聽完皇甫祉的一席與趙子安的告別之語后,她便在一旁默默垂淚,亦菱這么一說,她才緩緩走上前去,伸出纖纖玉手,動作無比輕柔地撫摸著棺桲上雕著的花紋,神情柔和,仿佛在撫摸愛慕的人的臉。亦菱清楚地聽她悄聲對那棺桲道:“子安,我來看你了……”亦菱心中不由地一震,她竟然能稱呼二哥“子安”,看來她和二哥的關(guān)系似乎不像她方才所說的那么簡單。
亦菱正走神的功夫,只聽身邊孟倩云一聲驚呼,再一看,陳夫人竟不知何時將一把匕首刺入她自己的胸口。亦菱、皇甫祉、孟倩云等人連忙上前查看,陳夫人整個身子靠在趙子安的棺桲上,已經(jīng)是出的氣兒多,進的氣兒少了。亦菱不由地眼眶一紅,哽咽道:“夫人你這是做什么?”
陳夫人伸出一只手,抓住亦菱的手,費力地道:“將軍……賤妾已經(jīng)是……嫁過人……的人……了,不敢再……奢求什么,只求……只求將軍……能夠成……成全賤妾,讓賤妾……給安……安先生鎮(zhèn)陵……”
亦菱心中震撼不已,不由自主地連連點頭,“我答應(yīng)你,夫人,我答應(yīng)你……”
陳夫人得到了亦菱的應(yīng)允,力氣一下子松懈下去,握著亦菱的手也一下子松開,無力地滑了下去,眼眸中卻迸發(fā)出愈加奪目的光彩,欣喜,溫柔,期待,還有至死不渝的深情,“子安,我……又可以……見到你……了,子安……”最后一聲呢喃化作柔風(fēng)融盡一直未曾停過的蒙蒙春雨中……
“夫人?夫人?……陳夫人?”亦菱輕聲喚道,仿佛眼前的女子只是睡去了一般。無人應(yīng),一旁的孟倩云抹了抹眼角的淚水,輕聲道:“真是個癡情的女子?!?p> “是啊,”一旁的皇甫祉長嘆一聲,伸手將孟倩云摟入懷中,“真是個癡情的女子?!?p> 亦菱怔怔地看著陳夫人漸漸冷去的身體,心中無比地震撼,想不到陳家人的性子都如此剛烈,陳格如此,陳夫人亦是如此。
陳夫人與趙子安棺桲前自盡的事在軍中引起了一陣騷亂,但很快便被皇甫祉給平息了,安置好陳夫人,皇甫祉和孟倩云便與亦菱和其余將領(lǐng)告別,隨后離去了。
這一日,又是安葬岳悠然和陳格,又是眾人祭拜,又是陳夫人自盡,又是送皇甫祉和孟倩云離開,待一切事情結(jié)束,亦菱一看時辰不早了,連忙率領(lǐng)眾將士回到城郊軍營,命大軍在城郊軍營休整待命,隨后與曹沅率領(lǐng)一眾將領(lǐng)和三百親兵返回懷遠城復(fù)命。
還未至城門,遠遠地亦菱便看到一頂明黃色的華蓋,心中不由地一驚,連忙打馬快行了一段,漸漸看清了城門處的情形,更是大驚失色。
城門口不知何時已經(jīng)排好了浩浩蕩蕩的迎軍儀仗,官道兩邊盡是官員和近衛(wèi),儀仗最前面,正中間的明黃色華蓋下,是端坐在龍輦上的昭帝皇甫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