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打仗還能賺錢,老朱的感覺世界觀都被刷新了一遍。
要是真能賺錢,他還發(fā)行寶鈔掠奪民間的財富干什么?
這么多年的戰(zhàn)爭打下來,他早就該是千古第一帝王了。
不僅是老朱不相信,身為禁軍統(tǒng)領(lǐng)的郭英同樣不相信。
他雖然希望有仗打,但戰(zhàn)爭會耗費無數(shù)錢糧他還是清楚的。
世上要真有這么好的事,歷朝歷代的武將下場也不至于那么悲慘了。
每逢盛世,武將從來都是最不被重視的那一群。
在幾人期待的目光下,朱允熥再次開口了。
“皇爺爺,戰(zhàn)爭的本質(zhì)便是利益,有進攻的一方,自然就有防守的一方,只是防守的那一方吃虧罷了。”
“受儒家思想的影響,中原王朝幾乎就沒有向外擴張的打算,不想去做!自然也就看不到這其中蘊藏的巨大利益。”
“倭寇為何老是侵擾東南沿海?當然是因為中原百姓生產(chǎn)出來的東西能養(yǎng)活他們?!?p> “草原為何幾千年來都在入侵?那是因為中原大地可以免費給他們提供吃穿,仗打得好還能給他們提供不要錢的奴隸?!?p> “但!如果這一切攻守易形了呢?中原王朝是不是可以用同樣的方式來壯大己身?”
“咝?。?!”
老朱還沒說話,郭英就先深吸了口涼氣。
深入一想的話,這種事確實有很大的可行性。
草原入侵中原大地幾千年,不就是因為中原之地有他們想要的東西嗎?
犯邊劫掠對他們來說,無異于讓一個一窮二白的人頃刻間享受榮華富貴。
現(xiàn)在倭寇來了,打的也是一樣的算盤。
這么看的話,打仗還真能賺錢??!
草原有無數(shù)的牛、馬、羊,真跑那邊去搶,大明耕牛和戰(zhàn)馬的問題就再也不存在了。
可真如此做了,恐怕天下所有的文人都不會同意,因為這和孔孟之道背道而馳。
想要做這種事情的君王,將要承受的罵名可想而知。
中原之所以叫中原,那是因為不管是執(zhí)政者還是平民百姓,都對自身的文化自信深入骨髓。
在所有人眼中,中原之外的地域盡是蠻荒之地,那里的人都是飲毛茹血,根本沒有任何價值。
“允熥啊!這些東西都是誰跟你說的?方孝孺有本事教你這個?”
老朱沉思了一下之后,卻是問起了題外話。
其實他并不認為方孝孺能教出這種東西,畢竟方孝孺師承大儒宋濂,鐵桿的孔孟支持者。
可現(xiàn)在愛孫的老師就只有這一個,這才讓他第一時間想到了方孝孺。
“皇爺爺,孫兒最近不是一直在讀書嗎?有些東西是需要自己去悟的?!?p> “想要成為真正的大有為之君,就必需要看到規(guī)則之外的東西,而不是文人教你學(xué)什么,你就跟在后面做什么,要是長此下去,皇帝不就成了提線木偶了嗎?”
“在孫兒看來,讀書只是用來啟蒙智慧的,絕不能受縛于那些繁文縟節(jié)。”
“萬民尚且如此,皇帝就更要從小培養(yǎng)出這種一覽眾山小的眼光?!?p> “孫兒在此反問皇爺爺一句,您又是師承何人呢?”
“哈哈哈!??!”
聽完朱允熥的話,朱元璋當場開懷大笑起來。
他師承何人?他有個屁的師承,要真說師承,皇覺寺住持高彬和尚勉強算半個。
可這并不妨礙他成為有史以來的第一個乞丐皇帝。
“好?。。≡薀啄阏f得好?。。。斄杞^頂,一覽眾山?。∴?,好?。?!”
面對老朱一個勁地點頭夸贊,朱允熥只能笑納了。
他知道即使他現(xiàn)在不走這條路,將來也會有其他人走這條路,并且還走得很順暢。
老朱大笑的表情,自然也被遠處的勛貴們收入眼中。
雖然他們不知道皇帝為何事如此高興,但心中卻是下意識地松了一口氣。
想來有皇太孫在,皇帝也不會與他們計較這點小過失了,畢竟都是為了皇太孫嘛!
爺孫倆剛走沒多久,李景隆就拉了一輛大馬車過來。
車里裝著的自然是他的全部的家當,黃金白銀都有。
“各位!朝廷此次發(fā)行新寶鈔,意在改善天下民生,這幾年物價飛漲想必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p> “我李景隆身為大明的國公,也同樣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p> “所以請大家放心,此次寶鈔發(fā)行再無不可回收一說,物價穩(wěn)定已在須臾之間。”
“唰?。 ?p> 站在馬車邊上的李景隆宣傳完之后,便當著所有人的面拉開了馬車的簾子,里面都是閃閃發(fā)光的金銀。
“李景隆這廝是把全部家當都給押上了?。≡劾瞎⒓腋F苦出身,家中要是能有這一半的金銀就滿足了。”
耿炳文看到馬車里的金銀后,瞪大著眼睛說道。
雖然他是侯爵,可家里的存銀連馬車上的五分之一都沒有。
李家兩代國公,李文忠又是沙場宿將,得到獎賞自然非他所能比。
“嘿嘿!老耿你也不要羨慕嘛!說不定哪天你也能有花不完的錢呢?咦!你要去哪?”
盛庸剛準備調(diào)笑兩句兩句,卻發(fā)現(xiàn)耿炳文撒腿就跑了。
耿炳文這動作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稍微有點腦子的也反應(yīng)過來了。
皇太孫為什么要叫李景隆過去?應(yīng)該就是這件事無疑。
眼下寶鈔剛剛發(fā)行,急需花大力氣穩(wěn)定它的信譽,糧食有了,那下面自然就是金銀了。
至于為何不叫同為國公的常升帶頭?那當然是在照顧皇帝的感受。
本來就是穿一條褲子的,已經(jīng)沒必要顯擺得那么明顯。
看著成捆出現(xiàn)在眼前的寶鈔,李景隆說不心痛是不可能的。
但是能辦事,就說明他還有價值。
與這個比起來,錢財這些身外之物就不足以相提并論了。
開國之君還在,一個沒有價值的國公,被收回去也只是眨眼之間的事。
等繼任之君上位那就好說多了,只要不犯什么大是大非的錯誤,祖宗的面子就不得不給。
但是李景隆總有一種感覺,這位性格大變的皇太孫,應(yīng)該會在皇帝有生之年,讓皇帝改變固有的想法。
因為這世上能讓皇帝改變主意的,就只有皇太孫一人。
他覺得最好還是能夠把皇太孫也給熬死,這樣他們家世襲的國公之位就徹底穩(wěn)了。
也許連李景隆自己都不清楚,隨著越來越深入地了解,他已經(jīng)把朱允熥和朱元璋放在了同一位置上。
以前他只知道皇帝無情,可現(xiàn)在皇太孫都還沒有上位,就已經(jīng)展現(xiàn)出了殺伐果斷的一面,這讓他內(nèi)心有種說不出的惶恐。
將來要真當了皇帝,那手段恐怕比洪武皇帝也差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