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zāi)后最重要的就是召集舊部重建家園。
我們在河邊等了兩天,竟然只等來三個,櫛爾和三個表妹棋封、煦享、愛麗娜。
一個擁有二十多只成年雄師的大家族,一場天災(zāi)過后,竟然只活下8個,連雷的兄弟都沒有回來。
他們的尸骨,現(xiàn)在應(yīng)該都已躺在奔流湍急的河底了吧。
我站在河邊,看著水里自己的倒影,回想著家族鼎盛時期的繁榮,心中黯然神傷。雷默默的站在我身邊,用尾巴拍打著我的身體,細(xì)細(xì)的吻落在我的臉上,我立刻回頭與他頸項相纏、耳鬢廝磨,心里才有了些許安慰。
總算沒全軍覆沒,謝天謝地,你還在我的身邊。
活下來,就有希望。
大雨還是在不停的下,馬拉河水位猛漲,河邊不斷有泥土塌陷,水面不斷增寬,看來旱災(zāi)很快就會變成澇災(zāi)了。
岸邊不宜久呆,我們商量了一下,準(zhǔn)備往西走。
那是我們來的路,一來盡頭是我們的家鄉(xiāng),二來畢竟走過一遍的路比較熟悉,不會走彎路。當(dāng)然,我們并不是非要回到原來的家,那里實在是太遠(yuǎn)了,如果途經(jīng)食物豐富、適于居住的地方,我們也會安頓下來。
在遷徙之前,最重要的還是填飽肚子,我們經(jīng)過這場天災(zāi),一個個餓的是皮包骨頭、形銷骨立,肚子深深的癟了進(jìn)去,走動時可以看到胸前的肋骨一條一條的勒出來,外面只披著一層皮。
于是我們分成三組搜尋食物的蹤跡,雷、我和三個孩子、三個表妹。
才走出幾里,從東面忽然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叫,是表妹愛麗娜,她遇到了什么?什么能讓一只成年雌獅發(fā)出這樣驚恐的聲音?我?guī)е⒆蛹奔壁s去,幾乎與雷同時到達(dá),看到的一切讓我眼中血紅一片。
表妹愛麗娜倒在血泊中,旁邊是長長的扭打的痕跡,她還活著,卻已發(fā)不出聲音,她的頸骨被折斷了,頭部正已奇怪的姿勢歪向我這邊,眼睛看向我,讓我看清她眼里的絕望,在她的喉嚨處,有四個深深的血窟窿,汩汩的流著鮮血,我打了個哆嗦,這樣的血窟窿對我來說并不陌生,相反還非常熟悉,我們捕獲獵物的脖子上幾乎都有四個這樣的血洞,這樣的深度、寬度也只有獅子才能造成。
我們順著那道扭打的痕跡一路追去。
棋封、煦享的怒吼聲傳來,一擊就能造成這樣的致命傷,除了草原的霸主雄師外還能有誰,我突然想起在遷徙來的路上和河邊都曾發(fā)現(xiàn)過陌生獅子的痕跡,我也曾想仔細(xì)追查,后來因為天災(zāi)人禍意外不斷發(fā)生,我竟然把這件事給忘了。
說不定這只雄獅就是一路跟著我們到此的,該死,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就能忘了呢?
我們加快速度,向前狂奔,不一會兒就趕上了他們。
災(zāi)難后的疲憊讓我放松了警惕,幾乎同時,我們就遭到了現(xiàn)實的懲罰。
果然是一只孤單的雄性老獅子,鬃毛雜亂、滿臉傷疤,一只獨眼惡狠狠的瞪著,正與棋封、煦享戰(zhàn)作一團(tuán),雷怒吼一聲,撲了上去。
獨眼見來了救兵,心中害怕,用那只兇惡猥瑣的眼睛四處瞄著,想伺機(jī)逃跑。
我的心在滴血,如果不是我的疏忽,愛麗娜就不會遭此厄運,一想到這個家伙一路上躲在暗處覬覦我們,我就感到惡心與恐懼,惡從膽邊生。
絕不能放過這家伙。
我沖上去切斷獨眼的退路,發(fā)瘋的攻擊他的致命處。
棋封和煦享也發(fā)瘋的進(jìn)攻,臉上帶著一中恐懼到絕望的表情
我們在遇到攻擊時,會有很多原因選擇退卻,不過我們一但感到極度恐懼和絕望時,反而會激發(fā)內(nèi)心深處嗜血亡命的本能,生出極強(qiáng)的攻擊欲,她們這樣瘋狂,一定是親眼目睹了愛麗娜遇襲慘死的慘狀吧。
獨眼畢竟獨木難支,勢單力孤、應(yīng)接不暇,幾個回合后,被雷一口咬住了喉嚨,我們幾個也沖上去,死死的咬住不撒口,直到他一動不動、氣息全無,我還有點發(fā)蒙,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殺死了一只公獅。
回去時,愛麗娜竟然還有呼吸,鮮血浸濕她的皮毛,頭無力的耷拉著,折斷的頸骨突兀的戳在皮膚上,眼睛空洞的睜著,我?guī)缀跏チ俗呱锨暗挠職猓宸夂挽阆砩s著抖成一團(tuán)。
不是沒見過死亡,但愛麗娜的死不一樣。
我總以為我們是這個世界最強(qiáng)大的生靈,是萬物的霸主,是終極殺手,只有我們掌握別人的生死,只有我們掠奪他人的生命,但愛麗娜,這個成熟健壯的成年雌獅的死仿佛給了我當(dāng)頭一棒。
原來從來沒有什么霸主,我們也從來都不是什么終極殺手,眼前的世界騙了我們。
大草原才是最終的決策者,在他的手心里,一切都是平等的。
這一棒打得我眼冒金星、呆立當(dāng)場,愛麗娜生不如死的慘狀在我面前模糊起來,我不停的發(fā)抖,仿佛躺在那兒的不是愛麗娜,而是我。
我也會有那一天嗎?
雷慢慢走過去,親吻了愛麗娜的臉和脖子,然后停在她的咽喉處,緩緩用力,愛麗娜的眼睛望向天空,瞳孔中燃燒的火焰漸漸變小、熄滅了。
我們飽餐了一頓公獅的血肉,踏上了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