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家族是這個草原上最大的家族,是生活在草原上所有動物的霸主,但大自然是公平的,在危機四伏的大草原上,神沒有偏向任何一個,所有生靈要面對的困難都是一樣的,那就是生存。
不管怎么強大,我們也會與其它動物一樣,不斷的遭受饑餓、疾病、傷痛和其它一些意想不到危險的威脅,總是有成員在不停的死去,而獅群的幼仔,成活率也只有三分之一,死去的那一些有大部分死與同類之手,還有一些可能是失去了母親,或是遭到異類的攻擊,就像現(xiàn)在,兩只獵豹像兩個劊子手,正在一步一步扼殺我們的生命。
一路七轉八拐,跌跌撞撞,躲閃著身后幾次差點劃破皮膚的利爪,我的腿幾乎要軟的癱在地上,但我知道這一倒下可就永遠都起不來了,所以還是咬緊牙關堅持著往前跑。
連滾帶爬終于來到樹下,一個碗口大的樹洞出現(xiàn)在眼前,謝天謝地,我們毫不猶豫的鉆了進去,卻馬上發(fā)現(xiàn)這個洞太淺了,洞口也太大了。
來不及反應,獵豹已到洞口,似乎知道我們跑不了了,用鼻子來回嗅了嗅,不停變換角度,想探身進來。
這是兩只成年雄豹,體形健壯、行動矯健,張開嘴時四顆長長的尖牙呲了出來,閃著令人膽寒的青光。
我從來沒有如此近距離的感受過死亡的恐懼,那鋒利的爪子,尖銳的牙齒和幾乎噴到臉上的臭氣讓我全身冰冷,縮成一團。
妹妹也嚇呆了,全身顫抖著不停哀嚎,拼命往洞里擠,幾乎想鉆進泥土里。
一只爪子探了進來,鋒利的指甲正好劃在我的頸部,血涌了出來,我知道自己的頸部被劃破了,疼痛讓我更加驚恐絕望,聲撕力揭的尖叫著。
我還不想死,我來到這個世上才不過短短幾個月,連自己身在的這個世界都沒仔細看過一眼,沒有像母親那樣在大草原盡情飛奔狩獵,沒有見識過風云變幻春夏雨旱,甚至除了母親的乳汁外都沒有品嘗過其它的東西。
我不想死,我要活著。
妹妹繼續(xù)在身邊哀嚎著,期望母親的救援,可我明白離我們更近的是死亡的爪牙,近在咫尺,一張血盆大口探了進來,閃著寒光的利齒擦過我的鼻尖,陰森的氣息讓我打了個冷戰(zhàn)。
我需要時間,在母親趕到之間必須拖延,可是,怎么辦?怎么才能阻止它們的進攻呢?
受到血腥刺激的獵豹更加狂暴起來,發(fā)瘋的用爪子和嘴巴挖著洞口,洞口的泥土松動了一下,有幾塊塌陷了,我們如粘板上的肉一樣暴露在它們面前。
獵豹張牙舞爪的撲了過來,我的大腦中一片空白,視線模糊看不清死神的面孔。
死亡臨近的這一刻,我突然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仿佛靈魂飛出了體外,停在混沌的半空,在這一瞬間,我無法克制的想起很多不相關的事,真實與虛幻絞結在一起,分不清真假,對過往的回憶和對未來的想像摻雜著現(xiàn)在的情景像黑白片斷一樣在眼前閃過。
母親的腳步、父親的嘶吼、與兄妹一起打鬧的情景,及利齒劃過頸部的顫栗。
天空暗了下來,塵土翻滾,耳邊隆隆作響,加雜著獵豹的嘶吼,妹妹絕望又聲嘶力竭的慘叫和母親趕來的腳步聲……
我靜靜的躺著,感受母親溫柔的舌在頸部的傷口上游動,哥哥趴在一旁呆呆的似乎還沒有從驚嚇中回過神來,失去一個女兒的母親不時抬起頭向遠方悲鳴,似乎這樣就可以喚回他可憐的女兒,但我知道,她永遠也回不來了。
我的妹妹,我親眼看著她在那兩個魔鬼的撕扯下劇烈掙扎、悲慘哭叫,看著她漸漸失去反應,支離破碎的身體被獵豹咬在血盆大口中,半拖在地上,離我越來越遠。
母親曾延著淋淋的血跡追出十幾里,找到的不過是內臟和后腿都被掏空的殘骸,只能從那殘留的黃色皮毛上,依稀可以找出昔日頑皮活潑的身影。
她曾與我一起相擁在母親的*里,一起濕漉漉赤條條的來到這個世界,一起成長,期待變成草原之王的那一天,我到現(xiàn)在還常常想起她披著滿身嫩黃色絨毛,瞪大眼睛看著我的樣子。
我和她是一起來到這個世界的,我們是一對雙生姐妹,我們長的幾乎一模一樣。
從此以后我養(yǎng)成了喝水閉著眼睛的習慣,因為我不知道出現(xiàn)在水面的那個一身黃色絨毛,有著一雙大眼睛的身影是我還是她,甚至分不清站在岸邊的,或是說那個死去的是我還是她。
這個習慣在我成年后才漸漸改掉,因為我我所生存的環(huán)境,是弱肉強食,稍不留神就會喪命的修羅場。
每一刻都要警惕四周發(fā)現(xiàn)危險,就連睡覺喝水時也不例外。
不過,這并不能說明我已丟掉這個陰影,而是我已經(jīng)習慣了它給予我的折磨,當我喝水的時候我會直視,水里的她也會直直的看著我,慢慢靠近,與我的唇相碰在水面。
有好長一段時間,我都想不起當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只記得那晚的夕陽艷紅如血,仿佛是妹妹留給這個世界最后的顏色。
是我
把她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