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回村翻身
回到李水村時夜幕已深降，整個村子沒有幾點光亮，大多人已陷入一天的睡眠休息中。
李家離村子出入口近，蘇錚放輕腳步，路過幾戶人家時小心不去吵醒趴在其門口的狗，跟做賊似地來到李家院子。
李存磊屋里尚亮著光，他的影子捧著書來回徘徊，像在讀書廚房也未暗下，有人在煮東西。
不用說，又是在給他煮夜宵。
蘇錚早就發(fā)現(xiàn)李家并不是太窮，卻只對李存磊大方罷了。也不知道李存磊和黃氏發(fā)現(xiàn)自己又回來了，會露出什么表情來。
蘇錚想著，躡手躡腳回屋，她現(xiàn)在只想先休息，有事明天再說。可快到廚房時，她聽見了里面的罵聲。
“多加點柴火會不會，沒看見火都要熄了嗎？……伸進去一點，把木柴放進灶膛里，燙不死你！……動作利索點，你這樣什么時候才能燒開水，磊兒都要餓壞了……蠢！蠢死了，你娘怎么教出你這樣一個笨丫頭的？還不快點！看我不打你……”
蘇錚慢慢走到廚房門口，就看見黃氏靠在灶邊的臃腫背影，一邊嗑瓜子一邊訓(xùn)話，指手畫腳形狀惡劣。而蘇小妹團子緊挨在一起蹲在灶膛前，一邊哽哽咽咽一邊往里添柴，頭上落滿瓜子殼，紅彤彤的火光下，他們簡直像兩只小花貓。
蘇錚看了一會，眼神逐漸變得冰冷，放下拐杖，單手取下肩上的木箱帶子，把箱子放在旁邊地上，沒有發(fā)出丁點兒聲響，然后直起身忍著腿上的痛向黃氏走去。
黃氏的剝削欺哄，李存磊的自大陰暗，胡氏的自私狡詐，這幫人蘇錚已經(jīng)忍很久了，只是迫于形勢，他們又只針對自己，無所謂嘛，也懶得動口或動手?？墒乾F(xiàn)在他們竟在賣了自己之后轉(zhuǎn)頭就奴役起更小的兩個孩子。
有些事能忍，有些事卻不行。
蘇錚在黃氏身后站定，瞇起眼睛，蘇小妹和團子從黃氏腳邊看到她，驚喜欲喊，蘇錚擺了擺手，他們便齊齊捂住嘴巴。
“作死啊，干嘛不動，真找打是不是……”黃氏大罵，一腳踢向兩人。
蘇錚看著她的動作，忽然一手拽住她后領(lǐng)，一手伸到她脖子下卡住，腳在她后跟一拐，“嗬”一聲把她整個摜倒，一把砸到廚房泥地上，然后整個人壓制上去。
動作一氣呵成。黃氏尖叫聲還卡在喉嚨里，就嘭地一聲被砸得滿頭金星，好容易緩過氣來正想大罵，卻發(fā)現(xiàn)上頭懸掛著一張冰沉的臉，頓時嚇呆。
蘇錚手肘頂著她胸口，巨大的壓力令她艱于呼吸，面色痛苦漲紅，兩只手不停揮動卻被蘇錚輕易避過。蘇錚盯著她驚恐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冷漠地說：“我生平最恨欺負小孩和傷害親人，惡婆，你兩樣都占齊了，委實可恨?！?p> “你，你……”黃氏一臉猙獰拼命掙扎，蘇錚力氣不足，差點壓不住，膝蓋在她腰側(cè)一頂，她痛叫一聲頓時癱軟。
“小妹，她要你們做什么給表哥吃？”
小妹拉著團子驚駭?shù)乜粗矍斑@幕，直到蘇錚又問一遍，才惶惶地回答：“說是要煮雞蛋，不過，不過我們只要燒好水就行了，外婆說要訓(xùn)練我們?！?p> “很好，你們今天一定沒怎么吃吧，去咱們外婆房里拿六個雞蛋來，咱們一人兩個，要訓(xùn)練，也得吃飽了才有力氣?！彼χ搭罅搜鄣狞S氏，“外婆你說是不是？”
李家的廚房，到晚上八九點鐘還亮著燈，擠滿了人。
蘇錚帶著蘇小妹和團子坐在桌邊大塊朵頤。她說煮蛋就真的煮了，六個蛋，敲到滾水里卻沒打散，還找到一些紅棗一起煮了，加點糖起鍋，那厚實的蛋白蛋黃，軟糯的紅棗，香甜的湯水，絕非單純水煮蛋可比擬，三人完全沒有抵抗力，一上口就忍不住了，嘩嘩地大吃特吃。
黃氏在旁看得一臉割肉樣，心痛得像在滴血，差點沒昏過去。
李存磊也來了，盯著蘇錚瞧有些發(fā)愣，不知是驚是喜。
好一會兒，蘇錚終于把一碗東西吃得底朝天，滿足地摸摸肚皮，喟嘆一聲，對黃氏笑道：“多謝外婆大方。”
黃氏眼白一翻，顫手指她：“蘇平安……”
蘇錚就緊接著把臉一沉：“你們把我賣了，我卻只吃你們幾個雞蛋，已經(jīng)算是便宜你們了。”
她直視黃氏和李存磊一時變得不自在的臉色，冷聲諷刺道：“把我賣了，轉(zhuǎn)頭就虐待我的弟妹，你們就料定我不能翻盤回來？都說做人留一線，你們卻是十足地光棍，由你們這種人得意，真是上天不公?！?p> 李存磊的臉一時漲到通紅，蘇錚三句兩句尖銳苛刻，把他原來的一點點內(nèi)疚都給說沒了。
他怒視她：“平安，我承認這次是外婆不對，但外婆養(yǎng)育你們這么多年，為這個家頂風(fēng)頂雨，你怎么能這么對她說話？你吃李家的用李家的，受李家庇護，到了需要的時候自當(dāng)為李家出力，你倒是覺得委屈了？”把責(zé)任全推給黃氏了。
黃氏卻還感動得老眼含淚，興慰地直點頭，接著一同瞪著蘇錚，好像她是千古罪人一般。
“一口一個賣你賣你，怎么就是賣你了？你看看磊兒就要考秀才了，你卻能為他做什么，跟著你舅母有什么不好，不但能認識一些大老爺，為磊兒說說好話鋪鋪路，你自己也能過上好日子，我們也是為你好?！?p> 蘇錚一愣，隨即呵呵笑起：“原來是這樣，難怪你們?nèi)绱伺浜虾稀槔畲胬阡伮?？”她看看李存磊，眼里滿是不屑，故意慢條斯理地說，“好吧，其實這次，如你們所愿，我還真傍上一個大老爺了，你們猜猜是誰？”
黃氏李存磊對視一眼，俱都浮現(xiàn)喜意：“是誰？”
“舅母的丈夫啊，庚溪鎮(zhèn)首富，與官府交情極好，還有個大世家瑯家做靠山，隨便說上一句話就有好多人聽從。你們說，他厲害不？”
祖孫兩人大喜。
“劉夫人很喜歡我，可是舅母卻出言不遜得罪了劉夫人，如今被禁足了。你們說，以后在劉大戶面前，是舅母的面子大，還是我的話分量重？”
黃氏還沒繞過彎來，李存磊卻隱約感覺不對勁。
蘇錚看著自己的手，繼續(xù)惡意地笑：“你們說，到時候我若提個要求叫劉大戶為難一下表哥，他是會照做呢，還是念及失寵舅母的舊情，舍得我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