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話間,門外走近三人來,當(dāng)先的兩人孔武有力,現(xiàn)在已經(jīng)入秋,卻都是穿著一件黑背心,手上纏著一層黑色的護(hù)腕。
后面緊跟著的是一位年近不惑的中年人,微微有些佝僂,雖然比前面的兩個黑壯大漢矮了足有一個頭,不過李朝歌的注意力卻大半集中在他的身上,因為這個中年人的目光給他一種此人十分深沉的感覺,這令他不由得對這個中年人上了心。
那走在后面的中年人對坐在尺小萱右首的李權(quán)使了一個眼色,李權(quán)頓時神色一變,卻不好開口。這一切都被坐在尺小萱左首的李朝歌看在眼里,他心下冷笑,便指揮著女鬼飄到了尺小萱面前。
李權(quán)神色有些不自然,不過還是站起身介紹道:“這二位是雙胞胎兄弟,”他指著尺小萱左邊的那位道,“左邊這位是哥哥,名叫謝廣沖,鎮(zhèn)守東寨,右邊的這個是弟弟,名叫謝廣林,鎮(zhèn)守西寨?!?p> 謝氏兄弟對座上的尺小萱和李朝歌抱了抱拳,讓開一步,李權(quán)又指著那個中年人道:“至于這位,就是我們山寨管賬的張先生,說起來,張先生本來是一位讀書人,當(dāng)初能夠自愿到我們這里來謀個管賬的差事,令我們都吃驚不小呢?!?p> “哦?”李朝歌打量著這位張先生,卻是有些好奇,讀書人的身份,比起山賊來可是要高多了,就是再窮迫潦倒的讀書人,也極少會走落草這條路的。
李權(quán)又給剛到的三人介紹著尺小萱,道:“這位就是我們的新寨主,尺小萱尺寨主,日后你們可都要聽她的,千萬‘不可違背’?!崩顧?quán)說話的時候,一直盯著張先生,特別強(qiáng)調(diào)了“不可違背”四個字,張先生先是坦然和李權(quán)對視,到了末了,則是低下了頭,微不可察地點點頭。
李權(quán)繼續(xù)道:“至于旁邊的這位少年,則是本寨的副寨主李朝歌兄弟,和我平級,寨主之下,我們兩個姓李的就是最大。還有張奎,現(xiàn)在則是寨主的狗頭軍師?!?p> 李朝歌將這一切看在眼中,知道張先生是服從了李權(quán),放棄了原本要對付他和尺小萱的計劃,他笑了笑,站起身,朝著張先生恭恭敬敬拜了一拜,道:“小子之前讀過幾年書,和先生也算是半對同道中人,還不知先生怎么稱呼?”
張先生也朝著李朝歌拜了一下,道:“名諱只是個代號而已,小兄弟就叫我一聲張先生就好。早已當(dāng)不得讀書人的稱呼了,和小兄弟攀起半對同道中人,真是不敢當(dāng)。”
李朝歌卻是不置可否地笑道:“怎么不敢當(dāng)?小子現(xiàn)在也不是讀書人了,你原來的那一半是讀書人,我原來的那一半也是讀書人,合起來,不正是半對同道中人嗎?”
張先生先一怔,然后哈哈大笑起來。尺小萱在一旁看著氣悶,嚷道:“你們兩個怎么這樣,特別是你,李朝歌,本來講話還挺好的一個人,和這個張先生湊到一塊就變得酸氣沖天,酸不可徹。”
李朝歌對著張先生報以淡笑,然后道:“大家都坐吧。”然后率先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張先生走到李朝歌身邊坐下,然后張奎則走到張先生身旁坐下,至于謝家兄弟,則是坐在了李權(quán)的下首。
尺小萱坐在透露著粗獷氣息的虎皮大椅之上,看著下方的七個“手下”,頓時就很有了山大王的感覺。
她輕咳一聲,粉嫩的小臉裝出一副嚴(yán)肅的模樣,道:“嗯,現(xiàn)在誰先給本寨主匯報一下山寨目前的狀況?”
李朝歌微微點了點頭,尺小萱雖然玩性大,可是一上來就抓住了重點。
只見他身旁的張先生站起身,走到了正對著尺小萱的位置,從懷中掏出一卷泛黃的卷本,念道:“我廬原寨主寨有壯丁一百二十四人,婦孺老幼八十四人,東寨有壯丁四十七人,婦孺老幼二十四人,西寨有壯丁五十三人,婦孺老幼三十一人。合計為壯丁二百二十四人,婦孺老幼一百三十四人。另,今日寨主入寨,意外打傷山中青壯一十八名,有三名傷及內(nèi)腑,急需醫(yī)治,否則可能危及性命?!?p> 張先生說這些話的時候神色絲毫未變,李朝歌看了一眼尺小萱,只見她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便對張先生道:“三位重傷的等一下再說,你且說說山中的財務(wù)和糧草情況?!?p> 張先生朝歌李朝歌微微躬身,道:“是。”然后將手上的卷本翻了幾頁,念道:“山寨中現(xiàn)有金子七百兩,銀子一萬三千九百兩,不過山中糧食不多,只有五天的量了。”
尺小萱皺起了眉頭,問道:“為何銀錢那么多,糧食卻這么少?”
張先生淡淡道:“原本擔(dān)心官軍來攻打,寨中一直保持著三個月的糧草的,可是后來因為一個天大的麻煩,使得李權(quán)副寨主不得不下決心解散山寨,大家分分銀錢作鳥獸散,才使得我們變賣了大部分的糧草?!?p> 尺小萱聽到自己剛坐上寨主之位的山寨就要解散,連忙追問道:“這是怎么回事?什么天大的麻煩?”
這時李權(quán)忽然嘆了口氣,尺小萱看了他一眼,繼續(xù)盯著張先生,張先生說道:“寨主,你從這里向著那邊看?!彼f著一指大門的方向,說道:“可看見那座和我們相鄰的,比我們這座廬原山稍高的山了么?”
李朝歌依言向著那邊看去,果然看到大概在十多里外,一座被一片青綠覆蓋的大山。
張先生道:“那座山的山腳下,前些時日來了一個厲害的魔頭,就在半個月前他來到我們寨門前,當(dāng)場將我們的兩個守護(hù)山門的人吸成了人干。他威脅我們,每個月的最后一天給他提供一百個大活人。”
李朝歌尺小萱聞言同時變了神色,李權(quán)補(bǔ)充道(張先生坐回了自己的位子):“照他的意思,是要我們每個月去劫掠一百個人來給他,可是本寨立寨之初,就本著劫富濟(jì)貧的宗旨。雖然經(jīng)常收取路人的過路費,可是傷天害理,殺人放火的事情卻從來沒有做過。而且我們能夠一直在這里安然做著盜賊,并不是我們實力多強(qiáng),而是因為我們小打小鬧,官軍懶得深入大山兩百里來廢那個功夫,可是劫人就不一樣了,莫說一月一百個,就是一月十幾個,只怕激于民憤,官軍就要殺上山來。”
尺小萱興奮的勁頭過去,也意識到自己該承擔(dān)起一個寨主的責(zé)任。她問道:“所以你就決定把東西都變賣了,大家分分錢就作鳥獸散?”
李權(quán)無奈地點點頭。
尺小萱眉頭緊鎖,俏臉露出苦苦思索的神色,李朝歌看著好笑,卻是沒有說話。
想了一會兒,尺小萱問道:“那人厲害么?如果不是很厲害,我和李朝歌一起去把他干掉不就可以了?”
對于修道一無所知的眾人茫然搖搖頭,尺小萱見狀有些氣惱,喊道:“軍師!”
張奎聞言一時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四下張望了著。張先生用肘部悄悄碰了碰他,他才反應(yīng)過來,“啊?!钡貞?yīng)了一聲。
尺小萱不由得氣結(jié),她問道:“你怎么看?”
張奎咧嘴笑道:“俺的意見很簡單,照俺說的話,就是四個字——干他丫的!反正俺看你和李朝歌副寨主也不是短命鬼的樣兒。嘿嘿——哎,寨主,俺心直口快,你莫要生氣啊!”
尺小萱小聲嘀咕道:“真是個老粗!”然后她又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謝家兄弟,問道:“二位寨主怎么看?”
謝廣沖抱拳道:“我兄弟二人都是粗人,只會沖鋒在前,這種謀劃的事情,還是交給你們吧。”
“這話可說的不對了,”尺小萱佯怒道,“既然是個人,那么就有自己的想法,你不說,可是瞧不起你們的新寨主?”
謝廣沖一怔,然后抱拳道:“如此……那么在下也就代我兄弟二人說個意見吧,那人來的時候聲勢我遠(yuǎn)遠(yuǎn)的也看見了,說句不恭維的話,比起二位可是有氣勢多了。并且那人心狠手辣,我們兄弟當(dāng)年行走江湖的時候,最忌諱和這樣的人打交道,往往是要多遠(yuǎn)避多遠(yuǎn)?!?p> 尺小萱微微沉吟,說道:“雖然我不愛聽,可是都是實話。”
她又將目光投向了李權(quán)和張先生,張先生首先說道:“謝家兄弟說的在理?!?p> 她便看向了李權(quán),李權(quán)嘆道:“你們,便在這里玩最后兩日吧,兩日后,和我們一起離開?!?p> 這種回答頓時讓尺小萱心中充滿了煩悶之感,她最后將目光落在了李朝歌身上,李朝歌微微一笑,正要說話,門外忽然闖進(jìn)一個嘍啰報告道:“不好了!王三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