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好困。
自早上那場意外以后,陳冬生的困意愈發(fā)濃重,以至于剛才半睡半醒,晚上回到宿舍時,他更是一頭栽進枕頭里,衣服也不脫地躺平。
“對了,忘記吃藥了?!?p> 陳冬生吃的是最低廉的鎮(zhèn)靜劑,只能短暫地讓舒緩神經(jīng),一直以來,他都是勉強睡一小會兒,然后清醒一整夜。
可今天,當他再次看到那顆微小的藥丸時,表現(xiàn)得非常厭惡。
“可惡!為什么非得靠藥物!我就不信了!”陳冬生變得異常煩躁,他開始翻箱倒柜,想要找什么東西,這樣反反復復,將整個房間翻了底朝天。
本來就是間破宿舍,現(xiàn)在直接被自己翻成垃圾堆了。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難道……”陳冬生臉色鐵青,預感到了什么。
“不會吧,我也被感染了?”陳冬生想起剛才那名少女,她會不會也是污染源?
隨即,他開始回想自己的一生,然而什么都想不起來。
是的,從失眠開始,他就失憶了。
“聽說一旦睡著就再也醒不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就好了?!?p> 陳冬生不傻,他自學了很多關于“精神污染”的知識,所謂睡覺醒不來,其實是指大腦意識的消亡,而肉身會和其他人感染者一樣游蕩,受污染源支配。
“至少臨死之前,讓我想起點什么吧?!?p> 比如,他的家人。
帶著深深的疲憊,陳冬生合上厚重的眼皮,像個孤獨死去的老人。
*******
?。▔簦?p> “無心無心,你是我的無心,我是你的天命,我把心給你,你能再給我一條命嗎?”
“不,你騙人,你說過不會拋棄我的,你又走了?!?p> “傻瓜,爸爸不是來了嘛,看,今天給你帶什么好玩的了?”
“哇!是個活人!”
“怎么樣?喜歡嗎?”
“喜歡,我能拆開看看嗎?”
“當然,他是你的了。”
“咦,怎么回事,他好冷……不,等等,他沒有!”
“怎么可能?”
耳邊響起撕裂般的怪叫,陳冬生猛地驚醒。
“咦?這是哪兒?”他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在一個封閉的空間。
“這里是……夢境!?”
粉色的墻紙,到處貼滿卡通圖畫,墻邊倚靠著一具具玩偶,橫七豎八,大多掛著燦爛的笑容,好像歡迎他來這里一樣。
“奇怪,是我的錯覺嗎,怎么感覺它們都在看著我。”
陳冬生的額頭滲出冷汗,扶著墻,緩慢向前邁進。
突然,一只手伸了出來。
“臥槽!”陳冬生嚇了一跳,差點被它絆倒。
低頭,原來是一只黑色的兔子布偶。
“什么鬼,你是怎么過來的?”
陳冬生捻起這只兔子的耳朵,看它有沒有反應。
“切,搞了半天是我自己疑神疑鬼?!?p> 發(fā)現(xiàn)它沒有反應后,陳冬生一把將它扔出,然后,接著向前移動。
一步步,一點點地,來到房間的最深處。
“這是……”
陳冬生看見一個氣派的公主床,乳白色的帷帳高高撐起,周圍被水晶吊燈所環(huán)繞,香氣撲鼻,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啪!”
不知從哪里飛過來一只玩偶,直接打到陳冬生的臉上。
拿起來一看,竟然是他剛才扔掉的兔子!
“臥槽,這么邪門!”
回過神,周圍的玩偶不知何時聚集過來,齊刷刷地擋在陳冬生前面,不想讓他靠近。
“你們越是攔著,我就越是想知道床上有什么了?!?p> 陳冬生不顧玩偶們的阻撓,一舉掀開帷帳。
“叮鈴鈴!”
風鈴聲響起,像是警告來者不要觸怒這里的主人,但陳冬生認為自己已經(jīng)死了,絲毫不慌,反而想加倉。
他掃了一眼,發(fā)現(xiàn)床上的玩偶堆成了山,只不過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些玩偶的體積更大,看上去更有威懾力。
“瞪我干嘛,有種殺了我。”陳冬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將它們一一抱走,漸漸地,露出底層的洋娃娃。
她身材嬌小,肌膚白皙,一身古典的哥特洛麗塔套裙,裙后是長長的蝴蝶結(jié)緞帶,裙子下面是紅白條紋襪,露出可愛的腳丫,讓人忍不住想要揉捏一番……
“咦?怎么感覺在哪里見過?”
陳冬生回想起了什么,但已經(jīng)為時已晚。
再回過神時,少女已經(jīng)站在他面前,一絲不茍地打量著他。
“你,你是今天那個,襲擊,不,救我的家伙!”陳冬生支支吾吾地說。
少女歪了歪腦袋,有些不明所以。
“你……算了,看你這么可愛的份上,不跟你計較,我,我回去了。”
少女搖了搖頭,表示他已經(jīng)回不去了。
“對哦,我已經(jīng)死了……”認識到這個殘酷的事實,陳冬生露出落寞的表情。
少女又搖了搖頭,露出疑惑的眼神。
“你是說我沒死???”陳冬生轉(zhuǎn)悲為喜。
少女點頭。
“那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情況?這里是夢嗎?我要怎么出去?”
陳冬生的問題太多了,以至于少女不知從何解答,只好拿起一旁的畫板,在上面輕輕筆畫了一個字:“家”。
“家?這里是你的家?”
少女點頭,但又很快搖頭,既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陳冬生本人。
“我明白了,你是說,這里是我和你的家?”
少女滿意地笑了,她的笑容稀薄又寒冷,猶如雪地上的一抹浮光,讓人感到辛酸。
“你待在這里多久了?”陳冬生試探性地問。
少女稍加思索,然后給出這么一個回答:?
“我懂了,你是待在這里太久,以至于忘記時間,所以不知道?!?p> 少女再次點頭,她發(fā)現(xiàn)面前這個少年很懂自己的想法,在她看來,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所以,她在考慮要不要把他留下。
然而,陳冬生突然說:“吶,你想不想去外面看看?”
少女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走嘛,我?guī)闳ネ饷婵纯?,我叫陳冬生,你呢??p> 少女愣住了,一時不知如何回答,要知道,她從來沒有自己的名字,只有別人給她取的外號。
她讓陳冬生把手伸出來,在他掌心里一筆一畫地寫著:“我叫……”
*******
“怎么回事,為什么還沒動靜?”
“烏鴉烏鴉,聽到請回答,你那邊什么情況?為什么還不采取行動?”
“報告隊長,出了一點小問題?!?p> “什么問題,難道精神監(jiān)測儀壞了?”
“嘛,我剛開始也以為是這樣?!?p> “我懂了,精神波動指數(shù)太大,將儀器震壞了?”
“不,正相反,精神波動出奇地穩(wěn)定,穩(wěn)定得不像一個活人?!?p> “你是說目標已經(jīng)死了?也對,受到這種級別的污染,不死才怪?!?p> “不,目標生命體征完全正常?!?p> “你說什么?。俊绷枨逅铧c沒打翻通訊器。
“是這樣的,隊長,那個叫陳冬生的小子一切正常,既沒有引發(fā)一系列異變,也沒有痛苦地死去,而且……”
“而且什么?”
“我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蓖ㄓ嵠鞯牧硪欢寺曇纛濐澪∥。染o張又激動。
“什么聲音?”凌清霜小心翼翼地問。
“鼾聲,他貌似……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