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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師

第一章、殺人放火(中)

地師 徐公子勝治 6258 2010-02-25 17:04:41

    這伙人平時不用真名,彼此都稱外號,來者叫大光頭,大約三十五、六的年紀,腦門上油光發(fā)亮一根頭發(fā)都沒有。他是跟隨狂狐時間最久的老伙計了,如今日子過得不錯,身材已有些微微發(fā)福,再胖下去就該減肥了。

  干摸金倒斗的勾當,身材不能太胖,因為盜洞不可能打的很寬敞,大多數(shù)墓葬地下活動空間也很小。大光頭這幾年已經(jīng)很少親自進洞了,通常都是像今天的狂狐一樣守在洞口準備清點得手的貨物。

  大光頭雖身形壯碩但動作很靈活,不僅有蠻力而且手很巧,還是一位民間土生土長的爆破專家,在跟隨狂狐“做買賣”之前,在一個鄉(xiāng)下的石礦放炮。今天這個盜洞,就是大光頭下藥炸出來的。

  這個大墓位于地下七米多深,按明代度量前后有兩丈七尺長,墓的朝向不是正南,而是地盤正針一百二十分金的坤山丁未向(地磁方向南偏西41.5度到43.5度之間)。主墓室連通短墓道,形狀像一個扣在地底的大瓢?!捌鞍选本褪沁B著墓門的墓道,與墓門相對的另一端是陰宅中設祭案之處,帶穹頂?shù)摹捌暗住本褪羌腊负蠓胖霉讟〉闹髂故摇?p>  短墓道與主墓室連接處的兩側(cè)還有簡單的耳室,看形制與主墓室之間沒有通道,就是側(cè)向修了兩個一丈二尺進深的小墓室,一般是放置陪葬品或陪葬妻妾的棺槨所在。這座明墓已經(jīng)相當大了,在民間可遇不可求。

  按明代葬制,墓門有石封很難打開,墓頂用白灰混合含朱砂的糯米漿砌青磚而成,看此墓規(guī)模青磚至少七縱七橫。墓外居然還有防盜措施,在墓頂及四周鋪設了一層一尺多厚的、核桃大小的細卵石。

  這一層卵石比流沙的防盜效果要好多了,沙層埋在地下時間久了,會吸收水分與腐質(zhì)變粘,漸漸失去流動性,而小卵石不會。一旦有人打洞穿過這一層,不僅不好挖而且容易引起塌陷被埋在里面。卵石可以就地取材,不遠處的河灘上就有,這是一個既有效又簡便的好辦法,墓主人很聰明。

  這些雖深埋在地下,但游方根據(jù)前幾天暗中勘探的結(jié)果,畫出了一張非常清晰的草圖,指示大光頭怎樣最快最方便的進入,進去之后大概在什么方位都有些什么東西等。

  如果是正規(guī)的考古發(fā)掘,一般挖探方找到墓門位置,再設法打開石封進去,花時間慢慢的細致清理。如果是明火執(zhí)仗的盜搶,那就深挖蠻干,掀開了用zha藥都可以,反正不怕暴露。但是見不得光的盜掘不行,否則墓里的東西沒有出來接客警察就先來抓人了。

  游方畫的“施工圖”是從墓室的正后方五米外動手,呈六十度角向下挖,長度到八米六左右深度大約是七米五,這時轉(zhuǎn)水平方向恰好可以碰到卵石層。過了卵石層就是主墓室的后墻——明代磚石墓最薄弱的位置,只要鑿開兩、三層墻磚就可以進入墓室。

  按游方定的方向,從墓室中線向左偏了一米,恰好可以避開抵墻停放的棺槨阻擋,很從容的出入整個墓室空間。

  今天入夜后,他親眼看著大光頭用傳統(tǒng)洛陽鏟改進的提鏟,從他指定位置打了一個直徑大約十五公分的細長深洞,恰好到達卵石層的邊緣,然后往洞里放置**zha藥。不愧是爆破專家,控制的相當好,引爆時只有“噗”的一聲悶響,十米外的游方只覺得地面微微顫了顫而已。

  當時遠處的國道上正有一輛重卡經(jīng)過路面顛簸處,發(fā)出轟隆一聲,微弱的爆炸聲完全掩蓋其中不易察覺。游方很是驚訝,只見高溫與壓縮空氣將地下炸出了一個直徑馬葫蘆蓋大小的深洞,恰好可以鉆進去一個人。

  難怪很多盜墓現(xiàn)場盜洞打得很深,地表卻看不見什么推土,原來是這么干的,真是既方便又快捷!

  頹子事先已經(jīng)將洞口周圍的玉米株連根土鏟起移到一邊,在硝煙散去的同時將盜洞入口處修擴成一個倒錐形的喇叭口,然后帶著家伙鉆了下去。這個舉動很奇怪,大光頭笑著解釋是為了得手后掩住洞口、好將地表恢復原樣。

  頹子大約二十七、八歲,頭發(fā)稀疏、臉色蒼白,說話也不多,人又矮又瘦但胳膊腿上都是腱子肉。他也穿著俗稱“耗子服”的連體緊身衣,衣服上有各種各樣的兜和系帶,可以攜帶各種工具。他頭上頂著頭盔式的礦燈,臉上戴著油漆匠噴漆時用的簡易防毒面具。

  今夜是大光頭與頹子負責輪流打洞,并將墓室里的東西運上來,團伙的另一個成員貓二在國道旁隱蔽處的一輛輕卡上,裝成拋錨過夜的樣子望風,一旦發(fā)現(xiàn)公路那邊有什么不對勁,及時發(fā)信號提醒。

  炸開的盜洞打到卵石層的邊緣,接下來怎么處理也是大光頭與頹子的事情,干這一行的都有自己的絕活,既然有準備就應該能穿過卵石層不引起塌陷,游方的任務只是指路而已。當大光頭接替休息的頹子進洞,穿過卵石層到達主墓室后墻外時,卻意外的發(fā)現(xiàn)那里有一具尸骨,于是趕緊上來報信。

  在墓葬棺外發(fā)現(xiàn)尸骨,說明一件事——這里曾經(jīng)有盜墓賊光顧!要么是安葬的遺體被盜墓賊拖了出來丟棄一旁,好搜尋棺中的陪葬品;要么是盜墓賊因為盜洞塌陷、窒息、受傷、被同伙暗算等原因死在下面。

  聽見大光頭的話,狂狐臉色一沉追問了一句:“看痕跡是什么年代的?”

  有同行捷足先登,墓中未必不會留下值錢的東西,古代的盜墓賊一般只拿金銀珠寶,不便攜帶也不容易換現(xiàn)錢、還容易暴露來歷的大件陶瓷往往不動,古時候可沒有什么佳士得拍賣行狂炒明清瓷器,也沒有馬未都在中央臺忽悠。要是現(xiàn)代的盜墓賊那就難說了,而狂狐等人就是沖著墓中的古瓷器來的。

  大光頭咧嘴笑了:“就剩骨頭渣了,至少也是民國以前的事,看樣子他是被卵石層埋住了,沒有將墓打穿。……隨身東西幾乎全爛了,就剩下這把劍和這面玉牌?!闭f著話遞過來兩樣東西。

  狂狐聞言也笑了,接過東西,點亮帽檐上的小手電一照道:“這牌子像是明代的東西,活很精吶!說是出自琢玉大師陸子剛之手我都信,等白天好好研究研究?!?p>  游方也撇了一眼,那面玉牌大約五公分長、三公分寬,白色的質(zhì)地十分瑩潤,燈光照射下表面隱約泛著一層嫩黃的浮光,鏤刻的花紋異常流暢精美,由于粘著沙土看得不是十分真切,表面似乎還有淡淡的霧狀土沁。

  而那把劍不如說是一把匕首,連著鞘不到一尺長,劍鞘已經(jīng)朽壞不堪依稀可辨當初的裝飾很華貴,而劍柄卻很完好,似是鎏金的劍鍔上還有兩個陽文篆字,符箓體,游方一時沒認出來。

  狂狐小心翼翼的從破破爛爛的劍鞘中抽出這把劍,劍身完好無損沒有一絲銹跡,但也沒有光澤,似是被一層朦朧的灰色霧氣包裹。它出鞘時游方有一種錯覺,似是聽見了瑟瑟之音,像是清吟又像是哭泣。

  不知狂狐聽見沒有,他的臉色卻變了,隨即將劍回鞘,對大光頭道:“你下洞去,取原地一層土來,快!”

  大光頭轉(zhuǎn)身鉆進盜洞,不一會兒取來一堆土,里面還參雜著核桃大小的卵石,就是原先在地下包裹這柄劍的土層??窈儜蚍ㄋ频膹纳磉吶〕鲆粋€木匣,將那柄連鞘的短劍用一塊黃綢包好,再用土埋住封入匣中。

  只聽狂狐略帶得意的說:“這把劍曾是殺生之兵,很有靈性,就是被陰氣封存太久。別看它保存的這么好,假如就這么拿出去被陽氣一沖,沒多久就會朽損。幸虧是遇見了我,先把它暫時封住,回去花一番功夫重新養(yǎng)刃開光能見天日,還是一把避邪神兵?!?p>  游方這回是真的震驚了,沒想到狂狐還會這一手!他早就聽吳老說過一個考古術(shù)語叫“時間沙漏”,很多古物在隔絕不變的埋藏環(huán)境中保存的很好,剛發(fā)掘出來時就和千百年前一樣,但很快就氧化腐朽。就似時間的沙漏停滯了千百年,在古物出土的那一刻突然飛快的加速流逝。

  曾有考古工作者在古代地宮的祭壇上見過完好的水果,可一旦暴露在現(xiàn)代環(huán)境下,立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為焦土,令人目瞪口呆。迄今為止的科技手段,還沒辦法完全解決考古發(fā)掘中的時間沙漏問題,只能盡量延緩,有些古物被完好保存除了材質(zhì)的原因,往往都是出于種種很難解釋的巧合。

  狂狐顯然看出這把古劍出土之后可能很快朽損,立刻將它封存,聽他的語氣,竟然還有辦法讓它保持如新。游方好奇的追問:“狐爺,陰氣封存是怎么回事?重新養(yǎng)刃開光又是什么門道?”

  狂狐沒有回答,用炫耀的語氣又說道:“我這一手,也不是對什么東西都好用,有靈性的古兵器才行。”

  大光頭摘下手套和頭盔式礦燈,撓了撓后腦勺沖游方嘿嘿笑道:“這可是我們老大的不傳之秘,我跟老大混了十年,也沒學會呀?!?p>  大光頭長著一張豬腰子臉,笑的時候眼角堆起了魚尾紋,就是個老實憨厚的農(nóng)民模樣,看上去人畜無害。但游方很清楚,大光頭是這個團伙里下手最毒的一個,曾經(jīng)有不止一位走了風的伙計與勾搭外人的“叛徒”消失在他的手中,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狂狐的這一手絕活非常有價值,假如吳老先生獲悉,一定會不惜代價去學習請教的,因為這是一種保護歷史遺產(chǎn)的方法。

  想起了吳老,游方一時無語,氣氛有些沉默了??窈掝^一轉(zhuǎn),又聊起了剛才的話題:“這片地下埋葬著墓主人,還有不知什么年代的古同行,依游先生所看,如今的山川地勢已與古時不同。就按現(xiàn)今這個風水局,葬于此地有什么講究?”

  游方頭也不抬的答道:“斷子絕孫?!?p>  狂狐哦了一聲:“這么兇險吶?那么五百年前為這位墓主點穴的風水師,就沒看到五百年后的變化嗎?”

  游方搖頭道:“看五百年后的山川地勢,要比看五百年前的風水局難多了,畢竟過去已經(jīng)發(fā)生不會改變,未來卻變數(shù)頗多。下葬當時的風水運數(shù)最重要,一百八十年元運輪回之后,古墳對后世的影響已經(jīng)很淡了?!鋵嵳f到底,這些都是扯淡?!?p>  大光頭在一旁插話道:“就算是扯淡,這墓主人也夠郁悶的,五百年后被游先生斷出來這么一個風水局。”

  游方:“今日下葬才合此局,與五百年前的墓主人關系不大了。就算有關系估計那位墓主人也不會在乎的,你可別忘了他是什么人,本就是個太監(jiān)!”

  大光頭一拍腦門:“游先生不提我差點忘了,我們今天挖的是個太監(jiān)墳,還是個大太監(jiān)!”

  地下這座大墓,主人究竟是誰?說實話游方也不清楚,他不過是設計引狂狐等人上鉤,恰好在這里找到了一個古代大墓而已。如果他編造的“史料”屬實的話,那么此墓可以說是中國瓷器史上的重大發(fā)現(xiàn),因為游方栽給墓主人的名頭是——朱元佐!

  中國太監(jiān)史已有幾千年,但明朝太監(jiān)的勢力與影響達到了鼎盛,與清代不同,明朝的太監(jiān)干預朝政是出名的,活動范圍也不局限于皇宮與京城,還被派往各地擔任鎮(zhèn)使、監(jiān)督等職,掌握一方軍政大權(quán),并監(jiān)督地方官員。

  從元末開始,皇家在景德鎮(zhèn)開官窯,專門燒制御用宮瓷。從明代永樂年代開始,負責景德鎮(zhèn)官窯燒造的督陶官就由太監(jiān)擔任。宦官干權(quán)是明代政治的一大毒瘤,歷任督陶太監(jiān)中不乏貪瀆酷虐之輩,但也有人在任期間頗有做為。

  明代成化年間,景德鎮(zhèn)官窯瓷器不論是工藝水平還是藝術(shù)水準都迎來了一個歷史巔峰,大量精品涌現(xiàn)名揚天下,當時的督陶官叫朱元佐。不僅史料有載,清代人所著專門講述瓷學的《陶雅》也專門有記述,對朱元佐的評價相當高。

  以上都是可以明確考證的,但還有正式史料所未記載的“傳說”,比如朱元佐是哪里人?死后葬于何地?以什么規(guī)格下葬?“據(jù)說”朱元佐是河北望微村人士,而離此地最近的村莊在明代就叫望微村。

  朱元佐造瓷有功名揚海內(nèi),得到兩朝帝王的嘉獎,晚年病故于回京述職的途中,恰恰就在他的家鄉(xiāng)附近,弘治帝特恩典其就近回鄉(xiāng)歸葬。這些所謂的“史料”都是游方編撰的,但是說的有鼻子有眼,也不完全是假話。史上確有朱元佐其人,而且最近的村莊確實古名望微村。

  現(xiàn)代人搞考證,最頭痛之處是面對浩如煙海的資料,但如今有了一個很便捷的科技手段就是上網(wǎng)搜索,說不定在網(wǎng)絡的哪個角落就能發(fā)現(xiàn)本不起眼的線索。狂狐也上網(wǎng)搜過,發(fā)現(xiàn)很多介紹古代陶瓷、吏治的史料與民間傳說中都有只言片語的線索,拼湊起來與游方所說完全吻合。

  有些資料是網(wǎng)上現(xiàn)成的,有些資料是游方花了兩個月的功夫,以各種化名零零碎碎的發(fā)在網(wǎng)上的,就怕狂狐不搜。其實狂狐與游方也是在一個討論風水與地方傳說的論壇中搭上線的,看似偶然相識,卻不知游方是早有預謀。

  時代不同了,連盜墓賊都上網(wǎng)踩點了!

  等到了望微村附近,經(jīng)過半個月的實地勘察,游方等人果然在這片玉米地里探明了一處深藏的大墓,看這座墓的規(guī)格以及埋藏深度,里面的東西絕對價值不菲。

  大光頭嘟嘟囔囔道:“太監(jiān)怎么葬到這里來了,這里離京城可有二百多里?!?p>  狂狐教訓道:“這有什么,二零零三年的時候,成都還發(fā)現(xiàn)了九座明朝太監(jiān)墓呢,規(guī)模都不小,而且三號墓沒人進去過,據(jù)說里面的十幾件古瓷非常完好,最漂亮的是一件四十七公分高的嘉靖青花大瓷缸,還有三座正宗的宣德銅爐?!Γ揖褪堑玫较⑼砹?!……明朝的太監(jiān)滿地跑,有錢有勢的很多,鄭和不就是太監(jiān)嗎?還下西洋了!”

  大光頭討好道:“老大也不必嘆氣,成都的買賣咱沒趕上,這里的活不就補上了?那個朱太監(jiān)生前就是造瓷器的,又修了這么大的墓,里面有什么東西還用想嗎!”

  游方點頭道:“那是當然,朱元佐生平最得意的就是造瓷,墓中陪葬可想而知。古時太監(jiān)很多都不識字,而這位朱大太監(jiān)可是很有文化,他還有一首關于燒瓷的詩傳世——

  來典陶工簡命膺,大林環(huán)視一欄憑。

  朱門近與千峰接,丹闕遙從萬里登。

  霞起赤城春錦列,日生紫海瑞光騰。

  四封富焰連朝夕,誰識朝臣獨立冰?!?p>  游方在夜風中輕聲的吟詩,大光頭莫名的打了個冷戰(zhàn)道:“游先生,您快別念了,我怎么覺得心里發(fā)毛?”

  游方反問:“都干這個行當了,膽子還這么???”

  大光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十來年了,盜墓的時候聽過各種聲音,除了警笛現(xiàn)在什么都不怕了,但還從來沒有聽見過有人在洞子口外面念詩,感覺怪怪的?!?p>  就在這時,頹子從兩米外鉆了出來,關了礦燈壓低聲音道:“打穿了,游先生指的位置正好,我瞄了一眼,里面東西不少,這回可發(fā)了!”

  狂狐面容一肅,眼神很是興奮,揮手道:“趕緊泄陰氣,十五分鐘后下去摸東西,動作利索點!”

  千百年來與外界隔絕的墓室被打通后,盜墓賊一般不會立刻就進去,里面可能會缺氧或者充滿有毒氣體,讓內(nèi)外空氣流通俗稱泄陰氣??窈热藥砹艘粋€簡易的鼓風裝備,就是一個折疊式大氣囊連著一根長管通進墓室中,不斷開縮氣囊將墓室里的空氣從盜洞里排出來,這樣能節(jié)約時間。

  十五分鐘后大光頭與頹子先后下去了,狂狐的興致很高,就像一個打了勝仗后巡視戰(zhàn)場的將軍一般,環(huán)顧左右道:“自古風水講地氣,地氣這個東西真是奇妙,大墓埋的這么深,居然還能影響到地表的玉米生長?!?p>  這一片玉米地看上去郁郁蔥蔥,但是在大墓正上方約三米范圍內(nèi)的玉米長勢不如其它地方,抽穗較短、果實也不夠飽滿,差異的分布很有規(guī)律,就局限在這么一圈地方,越往中心越明顯。

  這種細微的差異站在原地是看不出來的,就算耕作這片土地的農(nóng)民也很難察覺到,狂狐和游方腳下放著一些苞米穗、秸稈和玉米葉,是他們在遠處高地觀察到異常后,又從附近田間摘過來做比對的。

  游方解釋道:“有個考古學術(shù)語叫‘稻作遺存’,講的就是這種現(xiàn)象,是個洋鬼子在幾百年前發(fā)現(xiàn)的,當時他用來勘探古羅馬港口的遺跡分布,據(jù)說用長成后的玉米觀察的效果最明顯?!边@些都是吳老先生曾對游方介紹過的知識,此刻拿來現(xiàn)用。

  狂狐以嘲笑的語氣道:“什么洋鬼子的發(fā)現(xiàn),俺們這一行的老祖宗一千年前就會了,游先生,你雖然精通風水,但這方面的眼力活還得學著點。自古找尋陰宅遺跡,講究‘春觀青苗夏聽雷,秋察枯水冬賞雪’。……如果是看植被,用不著玉米長成之后,不論是什么田地,春季青苗發(fā)芽之時是最好的驗地時機,這些你沒聽說過吧?”

  游方不得不佩服道:“狐爺是大行家,我以后得和您多學著點?!?p>  狂狐這個人做事很沉穩(wěn),就是有時愛炫耀,喜歡聽人夸獎,當即點頭道:“我們互相學吧,你的風水秘訣也別總藏著掖著,跟我混有的是好處?!m然掌眼先生一般不用下洞,最好也練練膽見識一番,要不,今天下去看看?……沒事的,不就是死人嗎,沒什么好怕的!”

  盜洞的入口離他們的立足處只有兩米多遠,在夜間不仔細觀察幾乎看不見,狂狐說著話已經(jīng)走到了洞口旁,身體背向游方。——這是天賜的良機,如果此時不動手,恐怕再也等不到這樣的好機會了!

  狂狐不僅練過武而且親手殺過人,不是一般的小蟊賊,這種人不僅反應快且直覺十分敏銳。他說話時莫名心中一緊,覺得身后的游方有些過于安靜了,風中似乎有危險的氣息,立刻原地一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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